“我怎么会消遣你呢,替亲妈服务你还这么多话……”谢薇嗔怪了傅彦一声,回头看骆依的时候,发觉她怔怔地出神,“小依,怎么了?”
骆依摇了摇头,傅彦皱着眉看了眼谢薇,随手拉起骆依的声说:“妈,您慢慢吃,我们走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谢薇诧异地望着傅彦。
他也没管谢薇,拉着骆依就走,骆依随着他拉,出了门口才问他,“怎么了?”
傅彦转过头,语气温和了许多,“我妈大概医院呆久了,话太多了。”
“你……”
“我就担心你饿了,走,我带你去吃东西。”傅彦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喃喃地说了句,“小吃货。”
骆依看着他温柔地说着话,心头微微一跳。
傅彦拉着她正要走,骆依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
“我想去看我爸爸。”傅彦微微一怔,听见她说,隔了两秒,她又说,“我养父。”
墓园的山脚下,一片寂静。远山云雾层层,寺庙钟声不止。
上一次来的时候,是为尤迦。
骆依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的时候,发觉傅彦也要下车。她转过身,看着傅彦,“我想一个人看看爸爸。”
“好。”
傅彦看着她抱着刚刚买的勿忘我,一步步向墓地走时,突然心头有一阵不安。
“也许,她心里最爱的只能是你。”他自嘲地笑起来,眼睑垂下来,前视镜倒映出一张寂寥的脸。
骆依走到骆军和顾岑的墓前,是他们年轻时的模样。十多年间的风吹雨打,几次修补翻新,照片上音容如故。
“好久不见,爸爸,妈妈。很抱歉,这么久才来看你们。”
她把手中的花放在墓前。爸爸生前说,这是妈妈最爱的花。勿忘我的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
骆依轻轻地坐在墓前,妈妈死后,爸爸没有继弦,在他心中,妈妈就是唯一。想起很多年前爸爸一个人拿着妈妈的相框,一边擦一边偷偷地落泪,却从来没有让她看见过。
“爸爸妈妈,请允许我还是这样叫你们。虽然我知道你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很感谢爸爸,照顾了我很多年。”
“我喜欢上一个人,他也许也喜欢我。可是这段感情太不牢靠,我想要全心去信赖他,可是他却欺骗我。”
骆依低低地叹息,看着墓碑上的两张照片,他们永远都是笑着的。生不同时,死同穴。曾经相爱过,曾经携手过,最终一同长眠于地下。这样的爱情看上去多完美,然而……
还没有等骆依回过神,她刚刚放在墓前的花就被人扔了出去。
她回过头,看着一张和父亲非常相像的脸,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子。
骆依愣了愣,“二叔……”
“谁是你二叔,我早说过,你不是我们骆家的孩子!”
“骆家永远不会承认你这个扫把星!”
“二叔,我……”以前每次骆庆这样说的时候,骆依总会反驳,然而今天她却没有了反驳的话。他说得没有错,她确实不是骆家的孩子。
“滚滚滚!”骆庆烦躁的踢了踢地上的花,看见骆依这张脸,他就讨厌,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要把这个扫把星弄回来。她一来,骆家就开始败,不过几年间,他们曾经富裕的生活一去不回。
现在好了,他这个曾经骆家的总经理居然沦落到当货车司机,让他怎么能够不记恨骆依呢。
骆依看着地上的花,带着几分哀求:“我只是,只是想……”
“你还不滚是把,要我打你才……”说着拿着手上的花篮子就往她身上扔去,骆依完全没有想到骆庆这么做,站在原地没有动,突然被人一拉,整个花篮子就砸在挡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身上。
“你是谁,敢管老子的……”骆庆想了半天,仔细望着眼前这张脸,还是骆庆的老婆眼尖,拉了拉骆依的衣角说,“这是傅家的七少!”
骆庆心头一紧,傅家七少?傅彦没有依靠傅家,却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这个商界传奇,骆庆也曾听闻过。不由脸上堆起笑说:“哟,傅七少,看我这眼拙的,怎么没认出您来呢。”
早年傅家和骆家在东临市也曾分庭抗争过,然而如今骆家早已没落了,而傅家依旧如日中天,这让骆庆心底的那口怨气越发得盛了起来。
傅彦冷冷地扫过他的脸,骆庆这才想起来,他大哥当年是把骆依送到了一个姓谢的女人手里,那时候骆家几乎要破产了,也就剩下一块地,他大哥为了骆依送掉了一整块地,却什么都没有留给他!
“骆叔叔,我尊敬你是长辈,没有跟你动手。但也请你记住,骆依在法律上是骆家的女儿,你哥的女儿,不管你承不承认,她就是骆家的女儿!”
骆庆这些年开货车开得早已不是当年只会吃喝的公子哥了,脾气坏了不少,怒上心头,袖口一卷,“她怎么能是我们的女儿呢,她本来就是领来的,看吧,领了她回来,我们家败了。你看她现在还要来我哥墓前呆着,万一她这一呆,我哥的墓地也出事了怎么办?”
傅彦紧紧握住骆依的手,“你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哎呦,傅七少,你不会看上这个扫把星了吧,我跟你说……”
傅彦脸色明显不大对劲,骆庆的老婆忙拉住骆庆,“你发什么疯呢!”一旁的小男孩却拍着手说:“爸爸要打人了,爸爸又喝醉了要打人了!”
“傅先生真不好意思啊,我们家骆庆胡说八道呢,您和……”她看了眼站在傅彦身后的骆依,曾经在丧礼上怯生生的小女孩长大了,都长得亭亭玉立了。
“小依好好再拜拜她爸妈,我们先走了。”
“你拖我走干什么,骆依本来就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大嫂那孩子一出生就死了,我哥那个时候不知道在医院哪个角落里抱回来的。”
骆庆被她老婆拉着往前走,“小泽,走了。”
“唉,我说你这……”
“爸爸,姐姐真的不是……”
“什么姐姐,你别乱叫,那是个扫把星,她到我们家的第一天,我就输了手上所的股分。”
“你还说,要不是你当年那么好赌!”
“怎么是我,是那个扫把星……”
等他们走了以后,骆依去看傅彦,“你怎么样?”刚刚的花篮虽然是砸在他身上,但提手却擦过他的脸,一张俊朗的脸上,被划开了一道。
骆依摸着他的脸,有些难过得说:“对不起。”
傅彦握住她的手笑笑说:“又不是你砸的,怎么跟我说对不起呢?”
“是因为我……”
“胡说,他是自己看不开,找你出气呢。”傅彦看着她低着头,一脸受气包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小时候挺横的,怎么长大了一点脾气也没了。他砸你,你不会躲?”
“他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是骆家的……”骆依讷讷地说,她明白骆庆心里的气,所以她没有躲。
“胡说八道,他怎么说得没错了,你怎么不是骆家的女儿了?法律上你就是骆家的女儿!”傅彦见她没说话,亲了亲她的脸颊说,“不管怎么说,骆叔叔也照顾了你那么多年,你舍得不当他是爸爸?”
果然,傅彦一针见血,骆依转头望着墓碑,“我是永远是爸爸的女儿。”
“这就对了。”傅彦笑笑,“我今天算不算见家长了?”
“……”
“你又胡说。”骆依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胡说了?”骆依甩开他,向前走了两步,再回过头,尤迦的墓离得其实挺远的,她遥遥地望着,突然对傅彦说,“你要不要再去看看另一个人?”
“我……”傅彦顿了顿,突然笑笑说:“你让我看谁?”
骆依淡淡的笑了笑,只是一味地向前走。
傅彦站在原地,转过头,望着不远的地方。他曾经唯一的朋友,突然间消失了,他很害怕,很恐慌,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她。然而现在似乎又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死者已矣,生者自当安乐。
他这样想,却不知道骆依是否也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