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可信的吗?”他神色未变,但语气却带着略略的不满,骆依心里一顿,“我不是这个意思,凌弦她……”
“对,你说对了,她就是为了像你所以去整容。”傅彦低低地叹了口气说。
骆依几乎惊呆了,“像我?像我有什么用?我这张脸……”她摸着这张算得上清秀,但绝对算不上绝世的脸,“像我还不如像那些大明星来得有用。”
傅彦看着骆依难以置信的模样,感慨万千。究竟怎么样执著的爱,才会不惜在自己身上动刀呢?他无法理解,但看着骆依,他又隐隐有些明白。
“邵成……”傅彦还是犹豫了片刻才说,“喜欢你。”他尽量让自己用平静的语调来说。
“可是我不喜欢他。”骆依快速的反应过来说。
傅彦嘴角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可是你不喜欢他,不代表他不能喜欢你,对吧。”
“然后……凌弦就是因为邵成喜欢,所以就去整容?”骆依开始揣测起来,这样疯狂的爱,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傅彦点了点头,“你猜对了。”
“为什么?”即使这可能就是事实,可是骆依觉得自己还是无法相信。
傅彦望着她,低声说:“这就是爱吧。”
“不,这样的爱,太可怕了!”一直以来,骆依所以为的爱情,应该是美好的,而不是像凌弦那样偏执的爱。那不是爱情,那只是一种奢求。
“你又不凌弦,你怎么知道对她而言可怕呢?”傅彦轻轻叹了口气,“她从两年前就开始就开始做整容手术了,一开始只是微整形,不是很明显,也很容易让人接受。也许在邵成眼里,经过调整的凌弦更让他喜欢吧。”
“那她今天……”骆依想了想,“她之前失踪就是去……”
“是。”之前凌弦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她的经济公司都认为她出了事而报警。傅彦用了很多办法,也没有找到凌弦,直到昨天晚上有人在机场看到凌弦。
“她失踪的那几天去做了几个大手术,削骨、磨腮、隆鼻等等,很遗憾,失败了。”
整容手术失败在新闻里也屡见不鲜,但真正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让骆依惊讶的同时感到很难过。
“那……她现在……”
“我只知道她脸部神经出现了问题,眼睛不能闭合,具体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毕竟他只想知道凌弦的下落,至于其它,他并没有详细调醒。
“我……”骆依欲言又止,她实在不知道该对这件事做出怎么样的评价,宁心心说,这件事因她而起,原来事实也所差得不多。
傅彦看着她神色不安,知道她有一些内疚,“不要自责,这件事与你并没有关系。说到底,是凌弦太过于执著了。”
“我不是自责,只是觉得很难过。也许,我不回来,凌弦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骆依感慨地说。
傅彦看了她一眼,“也不一定。凌弦大概是从知道邵成喜欢你时就开始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你难道能让邵成不喜欢你吗?”
听着傅彦的话,骆依终于有些释怀了,“我管不了别人。”
“对啊,他要怎么样想,怎么做,你根本管不了。何况,很多事也不是也许,如果,假设之类可以改变的。如果可以改变,那么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后悔的人呢?”
“我没有想到,原来你也这么安慰人。”
傅彦眯着眼睛笑了笑说:“那你有没有想,多认识我一点?”他说这话的时候,竟有一些无赖的意味在。
骆依心头一动,转过脸,“我还是想不通,邵成为什么会喜欢我?”
傅彦看着她避开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还在问别人为什么喜欢她?他没好气地说:“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你和他不是朋友吗?何况,你们都是男人……”
“他为什么喜欢你,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是他。至于我……”傅彦顿了顿,一时竟没想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心动的。
“你什么?”骆依突然转过头望着他,被骆依望着,傅彦的目光有些闪烁,“我……我忘了。”
忘了?
“我喜欢她的时候……”傅彦认真地想了想,“也许是被她推进了喷水池里,也许是被她狠狠地骂的时候,又也许是看到……”看到她在北极看到极光时,微微抬起头,脸上那种动容满足的神情,让他觉得幸福是一件简单的事。
一直以来,他其实很羡慕骆依。从小她几乎失去一切,但她仍然没绝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努力地生活。不像他,生活在恐惧里。
“看到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他目光灼灼,而骆依却不敢去看他。
“傅彦,你凭什么能够拥有幸福,你凭什么?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消失,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喊着,傅彦整个人愣在那里。
不,他不愿意消失!
“你怎么了?”骆依见他整个人怔在那里,脸色微微发青,担忧地问。
“我……”傅彦听到骆依的声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嘴上却说,“没事,我没事。”
“傅彦,你是不是……”她担忧极了,他的情绪看上去非常不稳定。
“不是!”傅彦突然厉声喝了她一声,骆依一吓,只呆呆地望着他,她确实有些惊慌,他刚刚喝她时的眼神,像一把利刃上的寒光。
“他……”骆依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是她第一次感到无助,害怕。
傅彦转过头去,不断地调节着自己的情绪。
良久,他才转过头来,对骆依说:“抱歉,吓到你了。”这时的语气已经温柔了很多。
骆依抬起头看着他,她看见过很多自暴自弃的患者,他们绝望、难过、痛苦,时时刻刻想要了结自己。也正是因为见过这些人,她才知道应该更加珍惜每一天。
“没有。”骆依微微地笑了笑,“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好的。”
“是吗?”傅彦反问,“我刚刚知道自己有病的时候,把自己关自己房间里一天一夜,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后来,我拜访很多知名心理学教授,医生,咨询师,可是他们都说这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治好的病,甚至有人已经因为这个病疯了。”
他有些自嘲地说:“其实,说我是个疯子,也是可以的。”
“傅彦,你不要这样。”
傅彦看着她满怀关切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你放心,即使只有千万分之一,我也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的。”
“你放心,即使只有千万分之一,我也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的。”
骆依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全是他的这句话,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坐在急诊室门口,四处都是人,来来去去,忙成一团。
急诊室透明玻璃后面,是医生们在忙碌的急救。
尤迦就躺在那里,她居然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医生们在说——
“一、二、三……”
“再来一次。”
“没有反应……”
“再来一次。”
骆依在心底默默地祈祷,明知没有作用,却依旧奢望奇迹能够出现。
隔着那样远的距离,看着一个人躺在那里,任由各种医疗器械做出各种努力,却始终不能够唤醒她。
死亡就是这样,突然离得那么近。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厌恶的消毒药水的味道,远处仿佛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哭泣。
骆依静静地站在那里,心里充满了恐惧。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目光却直直地落在玻璃床后的那个人身上。直到——
她震惊的同时,能够感觉到那双厚实的大掌,一把掐住她的喉咙,“骆依,如果她死了,我就让你陪葬!”
来不及细想任何事,眼前这个人正怒气冲冲对着她,“是你,是你害死她的!”
她惊呆了,不顾形象疯狂地叫了起来,“不不,不是我,我没有!”所有的委屈都压在心头,可是望着眼前的这个人却一点也发泄不出来。
傅彦只是目光冷冷地望着她,她能看到那双眸子里藏着的怒气和恨意。
“不,不,不是我!”骆依惊叫着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头大汗,而眼前却是清辉满地,一片安静。
这个梦真实极了,仿佛她刚刚就在英国的医院里,亲眼目睹了尤迦过世前的情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可怕的梦,也许是因为凌弦和邵成的事,也许是因为今天傅彦突然间的变化。
另一个傅彦迟早会问尤迦的事……
她再躺下去的时候,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于是,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到楼下去倒杯水喝,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傅彦直挺挺地站在她门口。
“你?”骆依惊讶了。
傅彦看着她惊谎的神情,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骆依的话明显有些不安。
“我刚刚听见你叫得很大声,怕你出事。”傅彦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她却不敢抬起头看他,“做噩梦了?”
骆依点点头。
“什么噩梦?”傅彦紧接着问。
骆依语意模糊地说:“就是一个普通的噩梦。”
“我不信。”他语调微微上扬,骆依眉头皱了皱,这样的语调跟平时的傅彦明不相同。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傅彦的脸,一字一字地说,“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