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用墨镜遮住了半张脸的女人,嘴角露着淡淡的笑意。不知为何,梁川竟觉得似曾相识。
“不介意。”骆依朝她微笑,随后向梁川介绍,“这是凌弦凌小姐,这是我朋友,梁川。”
凌弦最摘下墨镜朝梁川微微一笑:“你好,梁小姐。”
“凌……”虽然墨镜下的凌弦脂粉未施,但深谙各种小道八卦的广告界达人梁川很快就认出来了,“凌弦!真的是你!”
凌弦脸上保持着微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哦,明白,明白。”梁川立即降低音量。
“凌小姐一个人?”骆依看她点了咖啡,安静地坐在她们边上。
凌弦点点头:“阿成工作很忙,我朋友不多,所以只能一个人出来。”
时尚圈即使不像娱乐圈那样,但要找到真正知心的朋友也很难,而像凌弦这样拥有不小名气的女模特更难交到知心朋友。
“如果Elsa你不介意,我想和你做朋友。”凌弦一直不是一个会拐弯抹角的人,她很直白的提出了心里想法。
骆依一怔,还是保持着微笑说:“当然不介意,多一个像凌小姐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你可以叫我小弦。”
“小弦。”
三个人喝着咖啡,听着咖啡店中空灵女声喝着靡靡之音,随意的聊着天。
聊了好一会儿,凌弦看看时间才带着歉意说:“我得走了,一会有个通告,有时间再约你们。”
骆依点点头。
等她走后,梁川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小依,你有没有觉得,凌弦很像你?”
骆依一口咖啡还被喝进去,被她这么一说,差点喷了出来。
“像?”
梁川想了想说:“说像也不像,我不是说脸,我是说,刚刚她的表情动作。”
“呵,那只是习惯而已,这世界上习惯相似的人有很多。就像你喝东西喜欢喝吸管,难道下次我看见一个喜欢咬吸管的人都说她像你?”骆依反驳,她是真没觉得自己和凌弦哪里相像了。
梁川撇撇嘴说:“你不信就算了,这年头撞脸都不是什么奇事,何况几个举动像呢。”
晚上谢薇亲自下厨,也不用佣人阿姨帮忙,骆依怕她累,就在她旁边打下手。其实骆依刚回来的那天谢薇就打算了,可惜骆依在倒时差,谢薇就没有打扰她。
谢薇看着她似模似样的洗菜,切菜,带着歉意说:“我当初就该拦着你去出国,一个人在外面多辛苦啊。”
骆依倒笑笑说:“哪里辛苦了,妈妈你把我送出去是在培养我的独立能力呢。”
“你啊!”谢薇知道骆依的心意,她的两个孩子都是面冷心热的人,骆依怕她和傅彦心生芥蒂,自己离开让他们好好相处。这些年,傅彦倒是渐渐和她和睦相处起来了,可她始终觉得愧对骆依的父母。
“你一直外面,我这心里啊……你妈妈从前和我多么要好啊,你爸爸把你交给我,也是对我的信任,可是你……”谢薇忍不住说了起来。
她和骆依的母亲是好闺蜜,可惜骆依的母亲过世得早,如今看着骆依,再想起她妈妈来,总觉得愧疚万分。
“妈,我真过得挺好的。”谢薇的自责让骆依心底五味陈杂,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凉薄的人。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你就喜欢硬撑着,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面。我不管你过得好不好,毕业了就回来住。”谢薇沉下脸来说。
骆依看了她一眼,谢薇的眼底透着几分殷切,可是她仍然没有办法下定决心留下来。
“我毕业还有一段时间呢,到时候看情况。”
“你这是在敷衍我吧。”谢薇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我会好好说说小彦的,他那脾气是不好,可是也隔了这么久了,你俩……”谢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傅彦,傅彦有时候脾气挺好的,可有时候却……
她是越来越弄不懂自己的儿子了。
“不关他的事。”骆依显然不想提及关于傅彦的事,转而看了眼谢薇手里的鲫鱼说,“妈,你要做鱼?”
鱼做起来比较麻烦,可是骆依偏偏很喜欢吃。
“你难得回来,我一定给你做顿好的。”
骆依知道,谢薇一直执著于大提琴事业,为了保护手,几乎不下厨,顿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让阿姨做也一样。”
“那哪成啊,你难得回来一趟,只要你不嫌弃妈做得不好吃。”
“怎么可能,妈妈做得最好了!”
骆依和谢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猛地一抬头竟然看见傅彦站在门边,挺括的衬衣配着条纹马甲,双手叉在口袋里,腿闲适的交叠起来,明亮的眸光里皆是笑意。
她隐约想起那天晚上,他也是那样堵在厨房门口,昏暗的光影里挺拔的身影与冷峻的面容,想起有人说过,喜欢是一种感觉,突然而已,心底蓦然一沉。
惊觉骆依看他,傅彦脸色蓦然一沉,转过身就走。
“唉,我说你这孩子,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谢薇发觉骆依一动不动只抬着头往门边看,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傅彦的背影。
傅彦并没有回头,只背对着他们说:“没什么好打的。”
“你这孩子。”谢薇的眉头皱紧,傅彦每回看见骆依的时候总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她沉沉的叹了口气,侧头看看一旁的骆依,骆依只是静静地洗着手里菜。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和很多年前一模一样,这是谢薇所不希望看到的。她傅彦有所愧疚,在他年幼的时候并没有好好照看她,反而因为事业上的事而疏忽他。
骆依吃得很快,一口紧接着一口,反倒是傅彦,优雅如故。他出身在傅家这样的家庭,却从不骄奢,骆依有时候有些好奇地抬了抬头,发觉傅彦只是专注地吃着晚餐,整个人沉静得不像他。
“小依,你慢点小心噎着。”
“嗯,我知道。”骆依随口应答着,目光时而转向傅彦,却害怕被他看到。饭在喉口,其实已经有些噎住了,可是她还是强忍住说了句,“我吃完了,上楼了。”说完,逃似的走了。
谢薇看着骆依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再回过头看了眼傅彦,“你是不是……”
傅彦平静地放下碗说:“我什么都没做。”看了她一眼,“我吃完了,上楼了。”
“……”
要不是知道他们俩个恶劣的关系,谢薇几乎以为他们是约好了。
“吃这点哪够啊?”谢薇沉着脸望着傅彦。
傅彦面无表情地说:“够了。”
枉费她辛辛苦苦做了一个傍晚,到头来两个人都吃得不多。面对一桌子的菜,谢薇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骆依上楼没多久就听见楼梯一阵响动,她没在意径直往自己房间走,没一会儿就听见傅彦在她身后喊:“小依,别忘了吃药。”
“我让阿姨放在你卧室了。”
骆依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他,她确实无法相信这么细心的事是傅彦做的。
“你……”她疑惑地望着他,他却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一言不发。骆依气极,“傅彦,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昨天说过了。”他沉默地向前走着,步履很沉重。
不知为何,骆依总觉得他的背影透着孤寂。
“只是不想你死在我家。”
“我讨厌你……”
“我不喜欢你……”
他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回响,可是她看着他的背影,却觉得很难过。
“傅彦……”骆依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他似乎听见了,突然回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来,“不要这样叫我,我从不需要同情。”他再一次转过身时,步伐明显坚定了起来。
这个在商界杀伐决断,手段狠辣的男人,心中到底藏着什么?
骆依回到卧室,果然看见傅彦所说的药。
她越来越无法理解傅彦,她看着他在IG上传着一些零碎的事物,仿佛是在记录着生活,虽然平凡,却让觉得温暖。她也看见身边阴晴不定的他,沉默寡言时淡定从容,突然又会如火山一样爆发,让人无法看懂。
“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不愿意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她忽然Yunice说过的话,心底突然一阵慌乱。
她默默地拿起药,苦涩的药在喉口打了个转,然后被她吞了下去。那一份苦涩似乎并没有消失,一直在她心底徘徊。
半夜无法入睡,她给当梁川打电话,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最后无助地说:“我很害怕,我怕……自己喜欢上他。”
梁川正在好梦中,突然被电话吵醒,又听得懵懵懂懂的,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喜欢上谁了?”
“没有。”
“……那你把我吵醒干什么?”
“我……想你了。”
“噗,得了吧,出国那么些年就没见你说过这么煽情的话,突然来这一句,真把我吓醒了。”梁川打了哈欠从床上爬起来,总算正正经经地说了句,“你要真喜欢他就追吧,女追男隔层纱吗。”
“我没有喜欢谁,你睡吧,不吵你了。”说完,骆依就把电话挂了。梁川听着电话里的茫音,一阵恍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