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夹在矮矮的土坡中间,两旁坡上绿木林立,杂草丛生。
此时快到正午,春日迎头照面,林子中出奇地寂静。
牧天云在马上颠着颠着,愈发觉得困倦难捱,脑袋发沉,整个人昏昏欲睡。
他强忍着不让眼皮合上,朝走在前面的洛玉鲤道:“玉珞姑娘,咱们说些什么吧。”
洛玉鲤回头瞧见他的样子,娇笑道:“没用的,你喝了迷药,说什么也解不了你的乏。”
“迷药……你是说刚才的茶?”牧天云硬是清醒了半分,旋即想起洛玉鲤当时一口也没喝,连忙问道:“你早就察觉到有毒?”
洛玉鲤点了点头,却毫无歉意。
牧天云恼道:“那你为何不及时提醒我?害我现在困成这样子……”他这会儿身子发软,声音也开始绵软无力。
洛玉鲤狡黠一笑,流露出几分少女顽皮的神态道:“刚才那对老夫妇神情异样,明摆着前面会有危险。你不懂武功又爱出风头,莫不如让你喝下迷药在这里休息着,等我去前面解决了他们,再回来叫醒你也不迟。你呢,就先踏踏实实睡上一觉,岂不是很好?”
牧天云恰好听完她最后一个字,本还想说句“好什么好!”,却是怎么着也张不开嘴了。两眼一黑,一头栽在马背上,就这么拜会周公去了。
洛玉鲤将他连人带马拴在树边,细瞧着他酣睡不醒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两声。
但随即又神情严肃起来,远处隐隐传来的几股杀戾之气,虽然微弱,却逃不过她敏锐的感知。对手埋伏在前而且实力不弱,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不容易对付。
不过无论前面是龙潭虎穴,还是魔窟鬼窑,她都不会心生畏惧。纵身翻上马背,不再管身后不省人事的牧天云,策马朝前而去。
片刻之后,洛玉鲤佯装成也喝过迷药的样子,趴伏在马背上,让马儿自己拖着步子前行。她深知贼盗大多生性多疑,胆小谨慎,若自己大摇大摆走过去,对方摸不清虚实,定不会轻易现身。
她的身体此时看似瘫软,暗地里却早已运起气劲护体,并将“本源心流经”功法催至她所能之极限,对外物的感知力顿时增强数倍。
浑身毛孔舒张,她又施展心经后五境的体外炼气之法,以蓄足真气。
同时在心中默数道:“左手边八人,只有一名高手。右手边十人,两名高手。”
无需亲眼所见,就已经将对方的人数实力了然于胸。这本是内功已臻化境的高手或倚靠独门手段才能做到的事情,但她凭着多年静修加之‘本源心流经’的玄妙,年纪小小便具备了这种本事。
而她的判断也即刻得到了验证!几道杀气瞬间锁定场中,让驮着洛玉鲤的骏马感受到了生命的危机,不敢再继续迈步,停留在原地。
数道身形从左侧林中蹿出。
为首的是个又矮又壮的汉子,光头锃亮,满面虬髯,长相十分彪悍。双手各持一把方头砍刀,刀头立在地上,刀柄过腰。粗壮的手臂上气劲流转,来势汹汹。别看人生得矮,却是不容小觑。
另一边厢也是人影尽现,一男一女,站在最前面。
男的骨瘦如柴,眼窝深陷,一看便知是平日纵欲酒色之徒。此时一双眼睛不看其他,紧紧盯住身旁女人胸前那一对高耸入云的峰峦不放。
说来这也怪不得他,谁叫这个女人穿着裹紧的虎皮短裙,前也凸后也翘,又露出两条雪白丰腴的长腿,大好身材一览无余。再加上瓜子脸和烈焰唇,一双媚眼更是叫四下十数个男人个个失魂落魄,无法自拔。
除这三人气势出众外,剩余皆是些手下喽啰,不值多提。
那妩媚女子抢先开口,朝对面光头唤道:“马三哥,上次的买卖便宜了你们北寨。这回于情于理,该轮到我们南寨收货了吧。”
她的声音极其娇柔魅惑,叫人无法拒绝。
可这被称作“马三哥”的光头矮汉却对此无动于衷,冷声道:“你不提还好!上次那两个臭虫身上连个屁都没有,还白白损失了我们好几个弟兄。蜂四妹,你放假消息说他俩身上油水十足,分明是在他娘的算计我们!我不找你麻烦就算了,你倒还敢说是便宜了我们?”
蜂四妹面对质问,仍是笑意盈盈地道:“三哥你这话说的可就有失公道了。小妹我跟自己的手下说话,被你派来的人偷听了去,何以变成是我在放假消息?何况咱们多少年的兄妹情分,虽然现在分了家变成南北两寨,咱们也各为其主。但小妹我一直以来都很尊敬三哥您,哪里舍得算计你呢?”
“你……哼!”光头矮汉自知自己再长十张嘴,也决计说不过像她这样的女人。他也不想再继续争论,只是冷冷地道:“上次的事儿就算了,我们北寨不再计较。不过眼下这个小子,穿得油头粉面的,包袱里肯定有货。这个时候还倒霉催的自己撞进来,若不下手实在是对不起财神爷!”
蜂四妹眼神也冷了下来:“三哥这次是铁了心准备跟我们南寨抢了?”
光头矮汉冷哼道:“四妹,这动起手来,就别怪刀剑无眼了。”
蜂四妹不屑道:“都知道在这双头鬼岭,除了咱们两家的寨主,就属你‘螳螂刀’马三爷的武功最高。但现在是两个对付你一个,没什么可怕你的!”
她说完瞥了眼旁边的干瘦男人,却发现他的一双贼眼正盯在自己的胸脯上,还不停地在吞咽口水,登时火冒三丈,大骂道:“你他娘的谢老六,要看回家去看你娘的!”
谢老六被她给骂得一哆嗦,连忙毫不情愿地收回目光,偷摸了一把口水,嘿嘿笑道:“四姐你要是肯做我的娘,我保准天天回去瞧个够。”
这话虽是只说给蜂四妹听的,可“晕倒”着的洛玉鲤却是一字不差地尽收入耳,顿时反感至极,心道这人讲话无孝无德,荡淫无耻,实在下贱。
蜂四妹白了谢老六一眼,阴沉道:“北寨的自以为武功高,天天拿鼻孔对着咱们。这次必须再杀杀他们的威风。一会我去缠住马老三,你就趁机把货物给抢走,听见没”
谢老六对她马首是瞻,全听她的。当初分寨时,他正是因为觊觎蜂四妹的美色才选的南寨。
蜂四妹道:“你手脚麻利点,别给老娘丢人。”
谢老六笑道:“咱‘飞天淫猴’谢开春平生只有两个本事……偷宝贝和偷女人。这点事小菜一碟,你就瞧好吧。”
蜂四妹摸出别在腰间的两把银刺,正是她的贴身兵器。
话不多说,蹬地而起。身形如燕,直飞向洛玉鲤人马所在,看似意欲抢占先机。
“螳螂刀”马三爷反应机敏,双刀立时拔地而起,身也动如狡兔。他仗着离洛玉鲤更近,动手虽慢,却也没失掉先机。
双刀双刺,几乎是同时到达场中,在马背正上方碰撞开来。
马三爷结识蜂四妹也有多年,深知这女人手段多端,故不敢小瞧了她。
此时双臂齐出,并未分心去管洛玉鲤如何。主意打的是先将这蜂四妹制服,猎物自然就手到擒来。
这反倒合了蜂四妹的意,她的目的便是拖住马三爷,好让“飞天淫猴”谢开春得手。
两人一触即退,为免畜生受惊狂奔,他俩绕到马后,转战空地。
短兵相接,眨眼间又斗了七八回合。
马三爷天生左撇,又勤使右手,渐渐摸索着练出一身善使双刀的本事。因其刀法招式有感于螳螂捕物,故自称“螳螂刀”。这人倒也算有点本领,却是早早就落了草为寇。
他的刀法横竖交错,刚劲力猛。讲究以快制敌,从不拖泥带水,就如镰刀割草一般。混迹黑道多年,已有不少好手成了他的刀下鬼。他平时也自视甚高,从不把南寨一众放在眼里。然而此刻却发觉,这个千娇百媚的蜂四妹,竟是难缠至极。
他的刀虽快,可蜂四妹的双刺也灵活得很。而且从不和他以硬碰硬,因势利导顺水推舟,全然一副只守不攻的套路。
马三爷心知对面还有个谢老六在虎视眈眈,本来他以为几下便能解决了这娘们,结果却被她给拖住了。
不由得急忙向北寨的手下喊道:“你们快去把货抢了,别他娘的让谢老六得手!”
蜂四妹边打边退,成功地将马三爷引离开了马的周围。这会儿时机已到,剩下的就看谢老六了。
谢开春也不是什么善茬,早就蓄力多时。一听到马三爷朝手下大喊,不用蜂四妹知会,他就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干瘦的身体一跃而起,轻功施展,跳得是又高又远。一身飞檐走壁的功夫,可是他得意的看家本领。
蜂四妹这时亦不再只守不攻,时不时地抖转手腕,以刺反戈。这让马三爷难以抽身,明知谢开春已经飞身动手,却无法前去阻拦。
当下心一横,眼神凌厉道:“四妹,既然如此,别怪哥哥无情了。”他这是准备动用杀招了。
蜂四妹见他突将真气提至顶峰,心知再硬挡不过,连忙抽身撤出战局,退到数丈之远。
与此同时,一声哀嚎响彻四野,场中却有惊变陡生!
两人皆循声望去,只见“飞天淫猴”谢老六瘫倒在地。手捂胸口,口吐鲜血淋漓,显然是受了重伤。
而原本趴在马背上的洛玉鲤此刻已翻身下马,长剑出鞘,英气逼人,哪里还有吃药昏迷的模样。
原来就在谢老六飞身而至,抓取她背上包裹的时候。她看准时机,翻身拍出蓄劲多时的一掌,正中谢老六胸口。谢老六猝不及防,吃了大亏。
马三爷和蜂四妹面面相觑,两人都心知肚明,本以为能轻松得手的香饽饽,却一下子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那谢老六毕竟是个习武之人,纵使遭到偷袭,也有内劲护体。此刻看他一副重伤垂死的样子,分明是要功力远胜于他的高手才可做到的。
蜂四妹使了个眼神,马三爷心领神会,眼下碰上了硬茬子,可不是他俩内斗的时候。
两人双臂分别向外画圆,再绕至背后,站在远处不动,望向洛玉鲤。
他们看似收兵整姿,实际上是在指示手下,从后面包围住洛玉鲤。先让小卒去探探对方的底细,他们好再作打算。
蜂四妹大声道:“假装昏迷搞偷袭,这可不是大丈夫的行径啊。”
洛玉鲤心道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大丈夫,嗤之以鼻道:“对付你们这些无恶不作之人,动用什么手段都显得太过仁慈了。”
蜂四妹眼尖耳细,外加本身亦为女儿身的天性直觉,察言观色下立即瞧觉出她是在女扮男装,出言调笑道:“哎呦,没想到,这还是个小妹妹来的。”
局势已是如此,洛玉鲤倒也不怕让她识破:“是又如何,一样能对付你们。”
蜂四妹最善耍心机,几句话都是为了混淆洛玉鲤的视听,眼见自己的一众手下趁这会儿功夫已彻底将洛玉鲤合围住,邪魅地笑道:“小妹妹勇气可嘉,不过……也未免太小瞧了我们鬼头寨!”
她的话音刚落,南北两寨总共一十六名山贼一哄而上,手里的兵刃寒光凛凛,一齐向洛玉鲤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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