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帘动，伴着无暇的月光，奔急的江水，牧天云与纤月姑娘相对而坐。
这里是整艘江上花最神秘，景色最美之处，也是纤月的闺房……
层层红粉纱帐款摆摇曳，暗香浮动，气氛旖旎。
纤月注视着牧天云，浅笑而不语。
牧天云被她看得怪别扭的，问道：“你为何不愿陪我去那醉人泉呢？”
纤月的笑容在月色下好看极了：“牧公子今年多大？”
“就快十七岁了。”牧天云挠着头发，不知她为何有此问。
“十六岁啊？那公子为何会连‘鸳鸯浴’是什么也不知道呢？”纤月似是嗔怪般道：“醉人泉那种地方都是些下流之士才会去的，你怎能舍得带纤月去那样的地方呢。”
“下流之士？”牧天云忽地恍然道：“你说的是青楼妓院？”
“也不完全相同，醉人泉是可以泡温泉的浴肆，不过本质上倒是一样。”纤月认真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牧天云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自然不该让姑娘去那种场所的，实在抱歉，我自小在山上长大，这大千世界中的事懂得实在不多。”
纤月却忽然叹道：“其实我也并没有多么高洁，只是风尘中飘飘落落的一片花瓣而已……”
“……”牧天云听过她的话，突然感觉很是无趣，道：“就连窗外的月亮，细看之下也是坑坑点点，世间哪里会有完美之物？姑娘生得这般美丽素雅，却还要自怨自艾，真是不该。”
纤月不解于他的语气，道：“纤月只是觉得跟你投缘，才将心事说出来，你又何故怪责与我？”此刻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牧天云立马乱了手脚，急道：“姑娘不要生气，我是无心的。”
纤月嗔他一眼，笑道：“那你唤我一声姐姐，我便不气了。”
“……”牧天云见她一会要哭一会又笑，想起了母亲说的那句：“最是美艳之物，越是变化无常……”
“怎么？我大你许多岁，想听你一声姐姐也不可么？”
“这有什么不可的，纤月姐姐。”牧天云才不是那种忸怩作态之人。
“这就对了。”纤月举起了面前的琉璃酒杯，道：“这杯酒，姐姐敬你。”
牧天云连忙也端起酒杯，二人杯口轻碰后，皆是一饮而尽。
牧天云在紫云山时的后来几年，虽然也常常陪着老骨头喝酒，可几乎都是老头子自己用山泉酿的，清爽甜淡。不像眼前这酒，浓烈得很，一杯下肚，便如有一团火在肚子里灼烧。
细心的纤月察觉出他的异样，笑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
牧天云一把抓起酒壶再次为二人斟满，不服输地道：“才一杯而已，看不出来的！”
纤月也不阻止他：“那这一杯该是你敬我了。”
又是一整杯入胃，牧天云已经有些眩晕之感。
“我对一件事十分好奇。”纤月慢慢地为他斟酒，边问道：“方才天云弟弟你为何自称是‘南宫猪狗’？你与那南宫烨然或是名震江湖的南宫世家，有什么过节么？”
牧天云傻笑一声，道：“不瞒姐姐，在我下山之际，家里的爷爷曾千叮万嘱我几件事。其中一事，便是如果遇到了武灵山南宫家的人，决不能落了下风，让他们得意。”
纤月道：“这么说是你的爷爷跟南宫家曾经结有仇怨了？”
酒劲已经上了头，牧天云通红着脸道：“可能是吧……”
纤月又问道：“南宫烨然的武功在武林的新生一代中可是号称排在第一，我看你一点也不惧怕于他，难不成你也身怀绝技，不输于他？”
牧天云果断地摇着头，道：“我一点武功也不会！”
“啊？”纤月先是惊诧不已，旋即却又掩嘴偷笑了起来。
“姐姐你笑什么？”
“笑你是个有趣的怪人。”
“不止你一个人这样说我了……”牧天云忽然想起了当初洛玉鲤在梨州凤舞楼也是如此说他的。
纤月又举起了酒杯，笑容里藏着万种风情，道：“姐姐敬你最后一杯。”
这酒虽然烈了些，却是令人回味无穷，牧天云此时竟有些为之着迷。
第三杯喝得比头两杯快上许多。
牧天云双眼已然有些迷离，他伸手去摸寻那青玉酒壶，倒酒时却发觉其中已是空无一滴。
纤月从他手中接过酒壶，娇声道：“此酒唤作‘井中月’，不过它还有个广为流传的俗名，叫做‘三杯好，四杯倒’……咱俩已经每人喝过三杯，不可再多了。”
牧天云一撇嘴，身子倚在窗边，望向了奔腾不息的白狮江水。清凉的夜风吹在他的滚烫的脸上，很是舒服。纤月不知何时，已走至他的身后，双臂忽地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颈。
牧天云忙把头偏转回来，恰巧迎上了纤月精致绝美的脸蛋。两张脸相距不足一寸，纤月幽秘的体香简直比那“井中月”还要醉人。如此暧昧的情形下，牧天云的心中，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纤月有意无意地保持着这个距离，呵气如兰道：“天云弟弟，咱们俩打个约定可好？”
牧天云魂不附体，下意识地回道：“什么约定？”
纤月笑道：“你现在还太小，有些事情呢，不适合现在去做。不如两年之后，你再来这江上花找我。不过这两年里，你我就不再相见，可好？”
“……”牧天云一脸莫名，被她给说得稀里糊涂，本来就醉晕晕的脑袋更是成了一团浆糊。
“还是说……你现在就想要……？”纤月也是喝满了三杯，此刻并不比牧天云好到哪里去。
她将脸凑得更近了，鼻尖在牧天云上时有时无地摩擦着，天下间恐怕没有一个男人受得了如此挑逗。懵懵懂懂中，牧天云抬手握住了她纤弱无骨的小手……
咚咚咚……正是要命的时刻，敲门声却是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纤月小姐，有一位姓李的公子前来，说是要找牧天云公子有事。”
“姓李的公子？你认识么？”纤月有些不满地问道。
“不认识！”牧天云也不经过大脑的思索，便脱口而出。
“我你都不认识了？”房门直接被推了开，现出两道身影，一个是江上花的婢女，另一个人，自然就是洛玉鲤，这会儿面色微怒，显然不太开心。
“玉珞姑娘？！”对于牧天云来说，洛玉鲤的声音可能是天下最有效果的解酒药了，“你怎么来了？”
洛玉鲤淡漠地答道：“我办完事回到江天双月，发现你不在了。问过丫鬟，说你可能到这里了，我就来看看。”
她瞥见牧天云仍握着纤月的手，哂笑道：“看来打扰了你的好事，真是抱歉，我先走了。”说完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玉珞姑娘，等我一下！”牧天云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握住纤月的，连忙松了手，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朝门口跑去，还不忘回头道：“纤月姐姐，今晚的酒真好喝，不过我有事就先走了啊！”
“玉珞……姑娘？”纤月看着他这幅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只能高声唤道：“天云弟弟，可不要忘记刚才的约定啊……”
那个引路的婢女此时一脸的惊愕，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世间居然有人可以从纤月的身边抢走男人。而且更可怕的是，他看起来也是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