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发炎,伴随着高烧,果知躺在床上,皱起眉头,紧闭着双眼,紧紧抓住被子。
他在做恶梦,他在做很多恶梦,梦里的自己被所有人嘲笑,被所有人指着,被叫着变态,被叫着死同性恋,人们手中都拿着藤条打向自己,果知哭着,喊着,痛啊,别打了,可没有人管他,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他们眼里只有厌恶,他们只希望自己消失。果知不管跑到哪里也逃不开,他能逃去哪里啊,这是他们的世界,而他们的世界容不下自己。
老天,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份特别,就是为了狠狠的折磨自己吗?就是为了让自己厌恶自己吗?
果知从恶梦中惊醒,一动便伴随着疼痛,他盯着天花板,他知道就算梦醒了,但梦永远也不会结束。
这种与别人不同的孤独是怎么回事,像被世界抛弃,为什么别人不是这样的呢,为什么只有自己呢,难道没人像自己吗?
周慧担心的拿着消炎药和退烧药走进来:“果知,你别吓妈妈,好点了没?”
“妈妈,不要担心我,我好很多了。”果知带着笑容,那是他的笑容。
“我当然担心你,你爸下手也太重了。”周慧忍不住埋怨,随即看着果知:“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爸的心情,果知,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我们不能看着你犯错误。”
“我知道了。”
“忘了这件事吧,你还小,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等你长大就会明白爸爸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了。”
“恩,我会忘得一干二净!”果知认真的向周慧承诺。
果云勇也很担心,但只是站在门外,却不肯进来,他认为这是果知应有的惩罚,他希望果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的果知,终于可以去学校了,他与平常并无两样,只是隐藏了自己的伤口,只是隐藏了自己,他把自己的特别放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不再去触碰。
现在果知啊,看着镜子前的自己,泪流满面的自己,原来有些东西不管隐藏的再深,它始终会在你身体里。他脱掉上衣,露出身上丑陋的一条条伤疤。
所以自己又犯错了吗?自己是喜欢时西的吗?自己最终还是喜欢上男生了吗?身体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时西会像爸爸和妈妈那样的反应吗,时西也会讨厌自己了吗?
这么多的问题勒紧果知,妈妈,为什么现在我长大了,还是不明白。
不该来的,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来的。
就不应该掀开时西的帽子,就不应该该认识时西,就不应该对他好,可是能做到吗,他是时西啊。
他颤抖的手指抚上自己的伤疤,错了,又错了,向爸爸保证过,向妈妈承诺过,结果又错了,也许自己早就察觉到,只是不敢去想,不敢承认,所以一错再错。
这是男生的身体,与时西一样的身体,这是个简单的理由,却是最大的阻碍。
他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了时西,他站在门口,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现在的他并未戴帽子,他好看的脸与自己丑陋的伤疤被摆在了同一面镜子里。果知抓过自己的衣服,挡住伤口,摇着头:“不要看,不要看我。”
果知只想跑,他不想看时西,他已经看过爸爸和妈妈的那种表情,如果这种表情出现在时西的脸上,他要怎么办?
时西没说话,走近,果知步步后退,继续说,继续哭,他不知道原来眼泪可以流如此长的时间:“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对不起,我不该喜欢你的,我不知道,我不能的,对不起,时西,我是个同性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直到他无法再后退,时西的身影从阴影到光线里,他站在果知的眼前,抓住了果知的下巴,逼迫着他盯住自己,冷冷打断果知不停的抱歉:“闭嘴。”
果知不再出声了,时西的双眸是深邃的陷阱,掉下去,那便是死亡;他的声音却是美妙的节奏,听着,那便是重生:“果知,没人该为自己的喜欢道歉。”
“就算是我对你的喜欢?”
“就算是你对我的喜欢。”
“可,不是这样的,你不会明白,这些伤疤是要让我忘记自己喜欢男生,可我却…”果知哽咽的话无法再继续。
时西抓开果知用衣服挡住自己疤痕的手,他的另一只手伸向果知,手指从一条伤口的前端抚至尾端,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这些伤疤是无法让你忘记的,只会让你记得。”
“现在你知道了,时西,你知道了,你会像其他人一样厌恶我吗?”果知突然蹲下捂着脸,眼泪从他的指尖滑落。
“不会。”
“别骗我了,我爸说我很丢脸,我是变态,所以你也讨厌我了吧?”
“没有。”
“你不相信,你只是安慰我。”
“我没必要安慰你。”
“你能证明吗?对我笑笑。”
“那是不可能的。”时西也跟着蹲下。
“那你就是讨厌我,对不对。”果知用力捂紧自己的脸,却捂不住自己的眼泪。
时西抓开果知的双手,那么突然的,时西凑了上去,带着他的气息,他的唇覆上了果知的唇,轻轻的,烙下这个重重的印记。在这个炎热的季节,时西的温度是让人舒适的,果知瞪大自己的双眼,眼泪停止了,他的心脏啊,那么暖,那么暖。
时西站起,他看着果知:“这样能证明吗?”
果知怔怔的,一言不发。
这爱可以有美好的一面吗?有了,现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