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非!”慕容洵面色一凛,“我和她娘无论如何,都已经是上一辈的事了,何况她爹娘皆已过世。眼下我最担心的是她,她等了你四年,将人生最好的时光用在了复仇上,如今三王爷和长公主已死,雨儿也打算收手了,我希望你……”
“我知道她打算收手了。”
“那天的话你都听到了?”
慕容非点了点头,“那天我没走,一直躲在窗外。老爷子,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问吧。”
“那天我跟你提过的事,你愿意帮我吗?”
慕容洵叹了口气,“那天之前我铁定不会同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所以你是同意了?”
慕容老爷子默许般的点了点头。
慕容非站起身绕过椅子,冲父亲深深地鞠了一躬,“爹,谢谢你这些年来照顾丝羽。”
“如果我早点告诉你,我给你订下亲事的对象就是丝羽,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弯路了,说起来我也有责任。”他长叹了口气,“你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叫我一声爹了,我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慕容老爷子扶着额,花白的头发在烛光的照映下格外显眼。
接下来的几日,丝羽没有再见过慕容非,因为她在躲,她怕多年前被她亲手葬在灵魂最深处的情绪再一次破土而出。那种煎熬感,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她再也不想体验。
人一生中最悲哀的时刻便是举目无亲、无人回应。她庆幸,那时她虽然痛失至亲,却也有养父和一众友人在身旁。只是夜深人静,梦牵魂萦之时,她更希望那个人能陪在她身边。她在那无望的海上飘荡了四年,在痛苦和煎熬中游荡了四年,靠不了岸,到不了终点,只能抓着一缕浮木,沉沉浮浮,寒彻心骨。
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离,她时时回想起娘亲的一生,在哀叹和悲思中度过,明知那人还活着,也知晓他藏身在何处,却不能相见相认,直至闭上眼的那一刻,也无法补全这份遗憾。这种感觉——太痛。
数日后,天朗气清,微风和煦,丝羽回别庄打点了些事务,随后折返回城。
为早些赶回府中,便抄了近道,于是,便出现了最开始的那一幕。
一群手执大刀的土匪将丝羽围住。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派流里流气的慕容非。只见他穿了件浅灰色的麻衫,袖子高高地挽起,脚下是一双干净的黑色短靴,头发随意的束在头顶,嘴里还叼着半根芦苇杆。俨然是他和丝羽第一次在这里相见时的装扮。
慕容非一面皱眉训诫着身后的土匪,一面快速的理了理衣衫。
有那一瞬间,丝羽以为时间从未变过,她仍是数年前那个刚满十四岁、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而慕容非也仍是街头混吃混喝、表里不一的吴是非。
“连身衣服都来不及换,害我这么寒酸就跑来了,你们——你们——”慕容非忿忿的从嘴边扯下正咬着的芦苇杆,逐一地敲了众土匪的头,末了看了眼众人头上的鸟类排泄物,才恨恨的将芦苇杆丢去一边。
那厢丝羽回了神,定睛细看,不由的笑了出来,“原来是你们,怎么,当年我下手是不是轻了,居然让你们死心不改,继续做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