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好眼力,我确是乞颜汗王与萧王妃的小女儿。”
“不可能,不可能!”皇上歇斯底里的喊着,“他们都已经被朕杀了,彻辰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你是冒充的,冒充的!”
“皇上,我看你是毒发冲脑,已经神志不清了。”丝羽笑眯眯的站在龙椅旁,信手捻起茶盏,轻轻的刮着杯沿。
“胡说,朕怎么可能中毒!来人呐,将这个刺客拖下去斩了!”皇上大手一挥,却没有见到料想中的人。直至此时,他才觉得惊慌,而面前这个少女却笑得越发灿烂。
“皇上,小声点,外面的侍卫已经睡着了,你要是不小心把他们吓醒,说不定第一个就将你当做了刺客,给咔嚓了!”丝羽还比出个抹脖子的姿势,瞬间浇灭了皇上的三分气焰。
“你,你到底想对朕如何?”
“我呢,本来是想一点点的折磨你到死,毕竟我娘在你身上下的毒已经生效了——”言至此,少女收了声,认真的打量着贤正皇帝的反应。
不出意料,皇上的表情果然大变。“凌冰给朕下了毒?”话语一顿,他忽的大笑起来,“她已经死在朕的剑下,又如何下毒?”
少女浅浅一笑,“你以为你在山上杀死的是我娘?呵呵,她呀,只不过是个叛徒,借你之手除掉了。我娘知道你疑心重,所以故意刺伤了她的右肩,怎么样,我娘聪明吧,故意弄了个同样位置的伤痕就把你给骗了。”
皇上的面部肌肉抽动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他那个聪明的堂妹做的局。而他,一个出色的帝王,居然着了道!
少女满意的注视着皇上面容的细微变化,“那女子的血里是有毒的,还溅到了你的手背上,听说这种毒叫相思蚀骨,是我以前研究失败的药物。我娘倒是物尽其用,还给它起了这么好听的一个名字。皇上可有觉得,自从半月前皇后殡天起,皇上这脑子变得不一样了?”少女比了比自己的头,笑盈盈的望着贤正帝。
贤正皇帝心中一惊,他确实觉得自己越发的不对,头昏眼花,一日比一日重。细算算日子,竟真是从皇后殡天那日起。可无奈太医多次诊脉,只言皇帝忧虑过甚。
“我配的毒,那些庸医又怎么查得出。”少女露出得意地笑。“皇上对皇后确实用情至深呐,不然这毒不会在半月内就让皇上苍老至此。”
“呵呵!”贤正皇帝转怒为笑,“你以为你杀了朕,还能平安无事的从这里走出去吗?”
少女眉眼一弯,“皇上可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太子妃的候选人,可不是什么宫女太监之流。你前脚驾崩,后脚太子就能即位,那个时候举国欢腾,哪还有人关心你是怎么死的。”
“你想当太子妃,当皇后?”
少女挑了挑眉,“没兴趣,我也不过是想看看,皇后所谓的好皇帝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皇后!”皇上的心扭曲了,皇后是他一生挚爱,却无法时时刻刻甜蜜相依,他是皇帝,他的爱只能是隐忍的。他从恭亲王手中夺得了皇后,尽管恭亲王从来没和他争过,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忌惮这两人的会面,因为皇后对恭亲王从来就没有完全放下。他嫉妒恭亲王,也痛恨自己,身为帝王,只能不停地在后妃之间周旋,却不能只在皇后身边停留。他娶了淑妃,在淑妃怀上第一个孩子时,又暗中指使仁妃将淑妃腹中孩子弄掉。在他眼里,只有皇后生下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为此,他培养了三殿下和四殿下抗衡,让生而温顺的宗政得以平安的成长。他曾软禁皇后、禁足太子,最终也仍是未废除太子另立他人,反倒很别开生面的为他选妃。也许那时,他在冥冥之中已经体会到了自己命不久矣,因为皇后在经历了数年的软禁之后,早已奄奄一息。
他终于如偿所愿的除掉了恭亲王,可他的心却高兴不起来。那个和他肩并肩执剑骑马的少年仿若昨天还在身前,与他谈笑风生。谦恭有礼的叔父,温顺善良的婶母,还有顽劣的凌净,端庄的凌冰总是时不时的窜进他的脑海。他的父皇曾告诫过他,手握重兵的人,不得不防,即便忠心耿耿又如何,叔父不是照样被父皇卸下兵权。他的生性多疑更胜他父皇一筹,加之皇后少年时对锦麟的情愫,更是让他对昔年感情甚好的堂弟憎恨有加。因为恭亲王的事,皇后到死都不肯正视他一眼。可谁又知道,在赐下毒酒的那个夜晚,他独自坐在御书房里,内心的奔涌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没有错,锦麟也没有错,皇后更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们生在帝王家!
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便再来一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的声音在此时有些颤抖,就像市井间最平凡的迟暮老者,“皇后觉得宗政会是个好皇帝?”
少女放下手中把玩的杯盏,轻描淡写的说道:“也许吧,至少像皇后娘娘那样一个温顺的人不会教出一个心狠手辣的帝王。不过,很多事也无法预知,谁知道若干年后人心会变成何种模样。”
闻言,皇上自嘲的笑了起来,“呵呵,是啊,人心是会变的,曾经的一切都会变。”就像他和锦麟,最终锦麟死在了他的手中。他喃喃低语着,“花露死了也好,不然,宗政就是第二个我!”而璟仁,则是第二个锦麟,只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少女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时候不早了,皇上该上路了。”
“可是,朕不想死!”
少女将身子前倾,贴近了皇上低声道:“皇上,皇后可还在等你呢!你想不想知道皇后临死前说了什么,那时是我陪在她身边的!”
“皇后,皇后她说了什么?”
少女扁了扁嘴,眼珠子转了几转才开口,“她说啊,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
皇上猛地一愣,而后一口血喷涌而出,直挺挺的扑倒在书桌上。
眼看着贤正帝趴在桌上不停的抽搐,少女莞尔一笑,转身出了御书房。而门外的侍卫就靠在门板上昏睡,仿佛这里从没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