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将他推开,我头也不回的冲回房间,重重甩上门板。
午夜,我蜷坐在床榻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周围很静,静到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屋外一声轻响,声音很轻,乃至于不用心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然而我自幼轻功学得好,自然练得一副好耳力。远远听来,那声轻响像极了猫从高墙跳下时落地的声音。但眼下入冬已久,必不可能。倘若不是猫,那么——
我忙滑下床,来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扇,从窗口一跃而出,借由窗框纵身窜上屋顶。
蹲在屋顶上,正好可以将院内一览无余。
院子里一如平日的夜晚,静的出奇。
自从恭亲王派了两大高手在此驻扎,院子里的夜晚就是这般冷清。
如果我没听错,刚才那声轻响必定是有人跳进了院子。而且这人也不是恭亲王的手下。试想,那两位大叔在房梁上蹲了那么久都没说因为三急跑下来方便,如此可见只是来监视。而刚刚溜进院子里的人,不是来找什么的,就是来刺杀的。
冷风穿过,院子里树影斑斓,在地面上落下晃动的痕迹。
突然,不远处墙角下一个人影跳进视线。
我悄无声息展开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落,指尖微转,一排银针带着冰寒的光芒向对方要害而去。
星光下,银针逼近,那人似乎毫无觉察。我暗叫不好,足下一点纵身上前,身子一甩飞出右腿将其一脚踢开,自己则借力飞转,反向而去。
当当当当当,枯枝被穿透的声音赫然入耳。回首看去,一排亮晶晶的银针悬在枝头。
迅速从靴中抽出尖刀,几步冲上去,抵在对方喉咙处。
“什么人?说!”我低喝道。
躺在地上的黑影突然闷闷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最是小心眼。”
“吴是非?你怎么在这?”
“唉,先把匕首拿开,其他的我再慢慢跟你讲。”他伸手轻轻推了推刀背。
我心有疑惑的收回尖刀,对吴是非的怀疑越来越重。
吴是非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衣角,又理了理着装。
“吴是非,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说不出来,别怪我一刀宰了你。”
“你是因为我出现在这里想宰了我,还是因为下午我跟你说过的话才想宰了我呢?”
“少废话。”我板起脸,装出一副凶相。
“你也少在我面前充英雄了,别说杀人了,就算杀只鸡你都不敢下手。”
我不满的哼了声,脖颈微转,地上一排零散的黄色条状物随即划过视线。
越是看得清楚,我就越是气愤:“吴是非,你大半夜不睡觉,居然,居然在这里偷吃香蕉!”
吴是非很不以为意,“几根香蕉,还如此小气,竟然藏得严严实实。你难道不知道放久了会烂掉?真是暴殄天物。”
我咬着牙瞪着他,“这么说我还该感谢你了?”
他摆了摆手,“感激就不必了,看在橘子的份上,免了吧。”
“橘……橘子?”
“找香蕉的时候发现了几个橘子,我想着橘子放久了也是会烂掉的,就一并帮你解决了。”
想我托了赵爷爷几经周转寻了难以数计的南方商贩才买来这些个水果。香蕉乃是南海水运而来,橘子则是赣西河运而至,皆是日夜兼程送至门下。即便是皇帝老爷,恐怕这会儿也没法子弄到,只能啃上几块干果蜜饯打打牙祭。本打算留些日子细细品尝,以打发物资匮乏的冬季。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十余斤的香蕉并着橘子已经一股脑的进了吴是非的肚子。
我又气又恼,四下里搜寻有什么可以拿来打人的。
一低头,就看见了手里的匕首。
扬起匕首,我二人视线正好平视。他面色一怔,“我可是你的恩人,你当真是良心泯没,就为了几个橘子要以怨报德?”
我没理会他的话,握住把手的手指又拢了拢。
他瞟了我一眼,摇着头转背过身去,走了几步,身子突然矮了下去。我揉了揉眼睛,什么时候多出条藤椅来?这厮竟然半夜坐躺椅、吃香蕉、剥橘子。我看见他又摸起一个橘子,“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没法子。不过——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刚才,有个黑衣人从我面前跑过——”
‘嗖’一声过后,吴是非掌中托着的半个剥好的橘子瞬间消失,紧接着是当的一声脆响,不远处的院墙上多了个被匕首一刀穿心钉在墙面上的橘子。
我居高临下冲到吴是非面前,叉着腰喝问他:“你怎么不早说,你又是怎么看见的?”
他伸手指了指地面,我顺着看过去,那一溜香蕉皮七零八落却又好似顺着同一个方向。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稍候麻烦吴大公子把这打扫干净,不然,”我狠狠的咬了咬牙,“你就等着被送去南海种香蕉吧。”
“好说,西厢,估计这会儿人还在。”吴是非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提到了西厢。
我心里莫名的惶恐起来,一直以来我虽然也曾怀疑,但当一切都在面前摊开时,似乎所有的准备所有的心里防线全都乱了阵脚。
眼前,夜色浓密漆黑;足下,前路不知何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