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实是我表姐的未婚夫,表姐出事时已经22岁,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虽然她与我相差六岁,但她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对我很好很好,所以她的事我都知道。
我知道她与童实感情很好,但表姐出事后,童实一次也没有前来看望,就连表姐出殡时也没有出现,甚至请了不少人去他家做法,像是企图避开什么游魂厉鬼的袭击。
后来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说童实请法师做法是想避开表姐的亡魂,更有甚者说表姐的死与童实有关。表姐的父母也就是我二姨和二姨父,甚至因此找上童实家,狠狠骂了童实一通。也是因为那次的事我才知道,童实真正想要避开的不是表姐的亡灵,而是另一个女鬼……”
说到此处,樊月顿了顿,皱着柳叶一样好看的秀眉继续说下去:“可惜童实当时没有描述女鬼的模样,自称女鬼只有表姐可以看到,他并不知晓当时的详细情况,直到知晓表姐纵身一跃跳下高楼,他方才后怕。他后来还说,表姐在临死前曾给他打过一通电话,在电话里哭喊着对他说,童实,你来救我,快来救我之类的话。但童实因为太过害怕,在家里揣着佛珠念了一晚上的佛经,半夜就听闻了表姐的死讯……”
她许是难过,说到此处已经双眼通红,怔怔看着我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我开始翻阅各种同游魂厉鬼有关的书籍,搜寻各种与鬼怪有关的故事,甚至在去年暑假,就已经来过一次五彩湖……但那时,我并没有看见五彩湖女鬼出没的踪迹,或许是因为我没有通灵的本事,万幸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许多事,只是我收集到的线索根本无法让我彻底追踪到女鬼的下落。我唯一的办法便是等,等到有一个有能力帮我解决这件事的人出现,再去寻那女鬼替我表姐报仇!”
她的话语说得十分坚定,夏云飞和杨绪也从沈毅交给我们的资料袋中找出了有关孟晓的资料。孟晓的确死于两年前的七月半左右,那时孟晓也的确来过五彩湖,但她的死更像是自杀,所以两年前并没有引起特案组和驱魔人的注意。
实然,夏云飞之前的说法很对,每年有许多人会在七月半这天死于厉鬼之手,驱魔人也没办法面面俱到的解决每一起突发的灵异事件。何况吕言芝游魂出没,每年只杀一人,谁知道她每年看中的目标都有谁?
久久之后,我听见王洒洒坐在椅子上微微叹了口气说:“可惜了,如果你表姐的男朋友当初肯陪着她一同渡过难关,就不会有事了。任艳鹏就是陪着我每晚走出那条突然出现的神秘漆黑走廊,才让我彻底摆脱女鬼之手的……”
所以,沈毅在这起事件中并没有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他只是给了王洒洒和任艳鹏一面镜子,让他们顺利用召唤咒请来了冯筱筱的亡灵,而这一做法,并非助王洒洒和任艳鹏逃离险境,而是想让我们知晓,冯筱筱遇害后灵魂分作了两半,一部分在五彩湖受困,一部分跟随抛下她的男友李洋河,纠缠不休。真正帮助王洒洒和任艳鹏的,实则是他们自己,是他们对彼此的不离不弃救了他们。这件事旁人插手也无用,女鬼想给他们的只是一场考验,可惜的是,在这场考验中,不是每一对男女都如王洒洒和任艳鹏那样,相互扶持,走到了最后……
暗自叹息后,我拿着手机走到了门口,樊月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缓缓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认为我是在跟踪你?其实我,我……”
“不是。”我无奈的打断她的话,扬起了手中手机,“我只是想给黄丽丽和杨曦打个电话,确定她们是否已经有了恋人,才会沾染黑发。”
一听这话,杨绪再次搞不清状况的挠头:“她们的事我是不知道,但你不是也沾上了女鬼的黑发吗?难道你真的和李勤……”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想他也是在猜测,应该是李勤之前就已经对他否认了一些事。
顿下脚步后,我想了想,没来由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默,干干扬起嘴角冲杨绪一笑,有些生硬的说:“不是他。”
与我有些感情关系的人自然不会是李勤。
我希望是明烨,但在回答杨绪的疑问时,我脑海中却突然涌现出了一幅奇怪的画面。
那也是一条漆黑、深不见底的山洞,昏暗中我看不清身前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只能感觉到他绝望而悲恸的眼神,轻声哽咽的问出一句:“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那个声音,不是明烨的声音,几近温和又满是凄凉。
似在我心底沉静了许久,顷刻间翻涌而上,如滔滔江水汹涌而来。
缓了缓气,眼前山林葱郁,烈日高照,我还在这个我熟悉的世界,但旧日的记忆已向我纷至沓来。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保持冷静,拨通了黄丽丽的电话,询问她与杨曦各自的感情状况。
后来,黄丽丽在电话中承认了此事,当她隐约意识到五彩湖的事同感情的事有关时,她咬了咬牙,有些无奈的对我说:“天星,这不是电视剧,而是现实。像我们这般大的高中生,愿意为对方至死不渝的有几个?”
我的确不太了解黄丽丽她们,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旅行,我甚至不会这么快与她们熟络起来,这也是我不知道她和杨曦情感经历的原因。但黄丽丽这话说得对,也提醒了我一些事。挂上电话前,我感激的同她一笑,承诺我会尽快解决此事后,便转眼看向了夏云飞追问:“吕言芝死的时候,是不是和我们一样,只有十七八岁?”
夏云飞呆了呆,他或许以为我们已经知晓此事,但这条重要的线索并没有出现在沈毅提供的资料中。我想沈毅或许是想让我自己破解这个谜题,所以此刻我只能从夏云飞口中寻求答案。
果然,顿顿之后,夏云飞便点头道:“是,苏警官方才查到的资料显示吕言芝死时19,但估摸着19应该是虚岁,吕言芝的真实年龄应该与您估算的相差无几。”
闻言,我心中了然,有些不耐的叹了口气:“那么,当初抛下她不管的男人,应该和她差不多年纪……”
或许他们此刻不会知道这条线索有什么用,在夏云飞寻思的目光下,我只好提醒道:“请那位苏警官帮忙查查彭水村的村民中有多少二十七八岁的男性吧。”
一听这话,他恍然大悟,顿时了然:“七年过去,如今的确应该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而且,查一个与吕言芝有关系的男性或许比较困难,可追查一个被女鬼怨气缠身,行为变得古怪甚至疯癫的男性,却很简单!”
他是一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杨绪这时也明白了,眼神呆呆的惊叹:“说得不错,被一个女鬼缠身七年,非疯即傻,这样追查事情就变得容易了。”
随即投来的,还有杨绪钦佩的目光,我倒是受不起他的赞许,趁夏云飞再次与苏卿尧取得联系时回到了桌旁,翻回了资料夹的第一页,看着那行血字失神……
“我要你们都来陪我这行血字,显然是吕言芝留下的,但身为游魂的她写下血书是不可能的,到底是谁成功召唤到了她的亡灵,留下了这行字?”
带着疑问,我回头看向了沈毅,但挡住我视野的人却是樊月,她一脸惊讶的看着我问:“你不记得了吗,这是我写的,是你帮我找到女鬼的。”
“什、什么?”
那一刻,我惊呆了,完全不记得樊月说的事,她却皱眉叹息,耸耸肩道:“这就是我刚刚没有说完的话,我之前一直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帮我找到女鬼的人,甚至不停的寻找法师帮忙。但那些法师大多坑蒙拐骗,起不了什么作用,偶尔遇到一两个真的会驱魔的,却告诉我此鬼太戾,无法降服。那时我很绝望,几乎快要放弃,转眼就到了快要开学的时候,正好是去年夏天,我们即将升高三……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我们刚刚去高三分部时遇到的情形吗?我送了一个娃娃给你,一个用真人头发做成的木偶娃娃,那是我表姐的头发,我想借此引出女鬼,所以用了她遗体上的头发。很早以前就做好了,本想替表姐聚魂,没想到最后却给了你。是你帮我找到了女鬼,还成功将她引魂上身……”
我记得樊月去年开学时的确送了一个木偶娃娃给我,但她同时也送了很多人相似的木偶娃娃。可我生来对人偶有着避忌,所以她送了娃娃给我之后,我一直装在盒子里锁进了抽屉,根本不曾随身携带,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着我惊讶的眼,樊月再次叹气:“你果然不记得了,还是我帮你回忆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所在的高三分部有一个恐怖的灵异传闻,说曾经有一名学姐因为高三压力太大投湖自尽,后来一直阴魂不散的在湖边徘徊。那时学校组织我们夜跑,每次经过湖边时很多人都会窃窃私语。后来有一天下着小雨,老师还是没有取消夜跑,我们整个年级跑过湖边时都瞧见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湖边,吹来的冷气冻得人浑身发抖,四班有个女生瞧见那位学姐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吓得直接晕了过去。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查看那名女生的情况,后来还叫来了领跑的老师……”
樊月说的这件事,其实我是记得的,但我不知道这件事和五彩湖女鬼的事有何关系。
但樊月说到此处,看了我一眼,清亮的眼中透着坚定:“我不知道那时有多少人瞧见了,但我亲眼看见围在女生身旁的人越来越多,你就站在人群外,站在靠近湖边最近的位置,那位学姐的亡魂突然出现在了你身旁,当她抬起眼眸看向你时,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一挥,那位学姐的亡魂就散开了,从此消失无踪,再没有出现过!”
我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说起那时的情况,我想我手一挥不是为了击散什么女鬼,而是想挥开当时绵绵细雨下还不肯罢休的蚊虫。可樊月的目光依旧坚定,看着我继续说下去:“现在,我也不想再瞒你什么了,酒店2209有鬼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当晚那女鬼想对我做什么我也十分清楚。女鬼爬上我的床那一刻其实我是清醒的,但我不害怕,我就是想确定一件事,你是不是真的具有驱魔的能力!”
说着,她便更加坚定的看着我道:“现在,我可以确定,你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一年前你帮了我,此刻也一定可以帮我。”
我目光怔怔,依旧不明白一年前我帮了她什么,杨绪也好奇的挠着头问:“樊月,说了这么久,你还没说那个娃娃有什么作用呢?什么引魂上身,天星到底帮了你什么?”
是,这也是我好奇的事,但我相信樊月总会同我说明白。
但此刻,她的目光已垂了下去,语气里也带着愧疚之意:“我知道利用你是我不对,但那时候为了调查表姐的事,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看到你成功将女鬼击退之后,我其实只是想让你帮我找到表姐的亡魂所在,没想到将用表姐头发做成的娃娃交给你之后,五彩湖的女鬼竟然主动找****来,附身于我,借我之手,写下了那一行血书……”
血书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却不明白女鬼怎会附身樊月。毕竟,樊月用孟晓的头发做成了人偶娃娃的头发,她的手法正确,女鬼通过黑发确定目标,孟晓的亡魂被女鬼带走之后,孟晓的头发的确可以用来引灵,至少这些从表面上看来都是合情合理的手法。
但娃娃交给了我,即便引来女鬼,女鬼的魂魄应该被困娃娃之中,即便要附身也是选我附身,怎么会选择樊月呢?
不过后来仔细想想,如果樊月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具有避开游魂的力量,那么,女鬼没有附身于我,便会选择制作人偶娃娃的樊月进行附身。此刻再听樊月继续说下去,她说:“那时我也觉得很奇怪,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和我同寝室的廖可欣将我摇醒后,我穿着睡衣坐在寝室的椅子上,右手满手是血,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指划破,莫名其妙的写下了这行血书,但那时我已经意识到这行血书的内容同表姐的死有关。廖可欣被吓得不行,以为我被邪魅附身,从那以后就搬离了寝室,我不想这件事传出去,便将这张纸保留了下来,回家时交给了二姨和二姨父保管。我想他们一定比我更想知道表姐的真实死因,便向他们承诺以后一定会查清这件事。但昨晚刘楚楚出事之后,二姨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说昨晚有个自称名叫沈毅的人前去找他们,想要了解表姐死亡的全部过程……”
说着,樊月寻思的目光朝着沈毅所在的位置看去,哪知沈毅径自起身,转身走到了门口,依旧是选择避开我们的姿态。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樊月却继续说了下去:“我想沈毅应该是你的朋友,应该是替你在调查五彩湖女鬼的事,便想着找你帮忙,没想到今早吃过早饭后你和杨绪就已经离开了古镇,后来问李勤你们是不是来了这里,他虽然没有说实话,但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很早以前,有个人曾对我说过:“人生如同一盘棋局,在这盘棋局之上,有人是你的棋子,有人是你的对手。遇到棋子能用则用,遇到对手能避就避。可当你无法避开之时,内心切不可慌乱,要寻着对手的脚步一一走下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彼此消耗的唯有耐心而已。”
后来我想起,这番话是明烨在教我下棋时对我说的,而樊月便是我人生棋局中的对手,她的计划和布局看似完美精湛,甚至毫无破绽,但她同样忽略了一件事。
当她将底牌翻给我看时,当她将被附身的事说予我听时,我自然而然想到了小丑鬼一直跟着她的事,自然而然想到了邢剑锋和明烨说游魂厉鬼跟着一个人,是因为那人身上可能同样有着鬼气,以及想到沈毅给予樊月冷漠的反应,让我渐渐意识到,她翻出的底牌并不是真的底牌,她袒露的真相并非真的真相。她以一个自以为连贯的事件解释了所有发生在她身上奇怪的事,却让我意识到了另一层危及的逼近。
但那时,我虽然心中有怀疑,却没有拆穿她的把戏,只是静静思量了一会儿,平静的看着她道:“既然这样,你就和我们一块儿去见吕言芝的父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