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万秀山庄的人,方才行色匆匆,约莫是瞧见了树林里冯傻子的尸体。
白勇定了定神,冷静的扶起小哑巴:“原本打算直接去万秀山庄,没想到路上遇见了被厉鬼附身的人,就交手打了起来。萱儿方才受了些惊吓,我便带她来此休息,既然你们来了,就先去将林子里的尸体处理一下,免得待会儿出去时萱儿看见,身体又会不适。”
洞外的黑衣人愣了愣,便开始行动,只留下两人守在山洞外。
离去时,白勇隐隐约约的听见他们在外议论:“小姐自从上次在山庄见鬼后,胆子也变得比以前小了。”
另一人说:“这不废话吗?你忘了那天晚上咱们消失了多少兄弟?锦珠那丫头可说了,所有保护小姐的暗卫当晚都被那鬼给吃了,小姐能不怕吗?”
好在他们已经自圆其说,不然白勇还会担心方才的说法有误。毕竟林萱的行事作风与小哑巴完全不同,按理说像林萱那样时常走动江湖的女子不会害怕什么血腥,方才的说辞的确有破绽。不过结合嫁衣鬼的事件一想,林萱怕鬼怕死尸也属正常,白勇暗自舒了口气后又不免好笑。他这样正值的人从来不说谎,没想到今天居然为了小哑巴哄骗了万秀山庄巡视的暗卫。再者,让他们去收拾冯傻子的尸体,根本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白勇不想小哑巴再嗅到血腥味罢了。
不过单是收拾了尸首,空气里依旧残留着浓烈的血腥味。白勇刚扶着小哑巴离开山洞,浓浓的血腥味便迎面扑来。
他担心小哑巴会失常,一直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想到小哑巴此刻看起来比他想象中镇定,不似之前那般隐忍,似乎已经对血肉不敢兴趣。
后来白勇才隐隐意识到,小哑巴其实只对新鲜血液有着无法抑制的渴望,一旦时间长了,血液失去最初的鲜活,她就不会特别的渴求。
去到万秀山庄后,下人们领着他们去见林老爷子。对于这位不怎么好应付的岳父大人,白勇没什么好印象,在与林萱的婚事订下来之前,他只见过林庄主两次。一次是在万秀山庄宴请天下英雄时,一次是在寂镇白家。对于他的印象,唯有老奸巨猾四字可以形容,再回想今日林萱自锦珠体内爆发的怨气来看,白勇顿时有种有其父必有其女的感觉……
不多时,来到内室,林庄主已经命人包好了水酒茶点,想必在他们在山洞中被暗卫发现时,就已经有暗卫提前回来通报。而林庄主在见到白勇之后,也笑意盈盈的站了起来,有种笑里藏刀的意味缓步走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说:“哎呀贤婿,都说女儿出嫁,三日回门。你看你们怎么选在这时候回来,家里都没怎么准备,这大半夜的,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乍一听这话,白勇就忍不住想笑。
他们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相信暗卫早已汇报,林老爷子根本不必有此一问。但既然问及白勇还是将路上的情况告诉了林庄主,林庄主听后脸上笑意僵硬,不禁叹道:“想当年白老爷子行走江湖,一身奇门遁甲之术天下无双,如今却用这顶级的道法去驱魔,难免有些大材小用,贤婿以后还是帮我打理这万秀山庄才是正理啊。”
再亲手将《琦年华功》奉上,是吗?
白勇心里冷笑,阳奉阴违那一套他学不会,此刻只能强压着心头反感坐在堂中,陪着林庄主继续说下去:“岳父的意思,小婿明白。只是这寂镇白家乃是爷爷年轻时的心愿,如今爷爷年事已高,这驱魔的重担自然落在了小婿身上,以现在寂镇的情况,小婿断不能丢下爷爷不管。所以,还请岳父见谅。”
一来二往,两人也说了不少话,唯独小哑巴始终一语不发。
白勇担心林庄主又会看出什么端倪,正欲用眼神示意小哑巴开口,不料这时林庄主却率先说道:“萱儿这些日子身子虚弱,也不知这两天好些没有。”
这番话虽然是对他们说的,但白勇感觉得到林庄主是在试探。他甚至没有看他们的表情,自顾自的喝着茶,直到小哑巴抬起头来,缓缓回了一句没事,林老爷子才抬头一笑,神色不明的说:“没事就好。为父只有你一个女儿,若你有什么闪失,岂不是割了为父一块儿心头肉?”
他不痛不痒的说着,明显没带什么感情。白勇心智小哑巴不会做戏,没想到小哑巴这时却突然笑着对林老爷子说:“爹爹放心,这几天爷爷和勇哥对我都很好,勇哥还带我一块儿去驱魔,说是这样就能引出之前缠上我的嫁衣鬼,只要铲除了她,我身上的鬼气就没了,也能渐渐想起以前的事。”
白勇不明白小哑巴为何会提到驱魔的事,可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林老爷子是何等精明的人,林萱嫁到寂镇白家,绝不会不派人监视,之所以他没有发现,或许是因为林老爷子派来的人并没有接近白家,但在他们出行的路上却又跟踪他们的行踪,此时小哑巴说破,反而打开天窗说亮话,没有对林老爷有丝毫隐瞒的意思,说不定会消除林老爷的戒心。
等他想明白这件事时,又听小哑巴笑着对林老爷说:“就是锦珠和我们出去时似乎被厉鬼给吓到了,爷爷瞧她情况不好便留她在白家,没有跟我们一同回来。我倒是觉着不错,有爷爷看护着她,想来今天晚上就能渡过难关。”
小哑巴话里有话,林老爷子听后笑了,而白勇仔细想想也明白了小哑巴的意思。
以林老爷子的个性,不但会安排人手跟踪他们的行动,还会让林萱伺机寻找《琦年华功》的下落。小哑巴刚才那么一说,分明是在告诉林老爷,寻找《琦年华功》的任务交给了锦珠,所以锦珠今日才没有和他们一同回到万秀山庄。
就此而言,小哑巴倒也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单纯。
不过有些计谋也好,这样才有应对之策。同林老爷打交道若是一点儿应变能力也没有,只怕届时还未来得及完成爷爷交待的任务,林老爷就要对他们痛下杀手了。
又聊了一会儿,白勇和小哑巴方才回房休息,虽然身后没人跟着,但两人一直表现得很警惕,直到关上房门后,小哑巴才对他说:“今晚我还得同林庄主回话,不然他不会安心的。”
虽然小哑巴说的情况他都可以理解,但听到这话后,白勇还是忍不住追问:“是不是之前林庄主就是这样同林萱交待的?”
小哑巴点头,表情沉默且为难,像是有许多话藏在心底说不出口。后来沉思了一会儿,方才鼓足勇气告诉白勇真相:“其实林庄主的首要目的不在于找到《琦年华功》,他知道只要爷爷坐镇白家,单凭林萱的力量寻找到《琦年华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想让林萱找到的是破解奇门遁甲术的方法,只要能破解寂镇的奇门遁甲防线,杀了你和爷爷,《琦年华功》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闻言,白勇眉头紧皱,正想说林庄主痴心妄想时,小哑巴又继续说道:“要紧的是,寂镇、百药谷、朝阳宫都是用奇门遁甲作为防线抵挡外地。君国皇宫他是没办法攻进去,但这三个地方任选其一就能找到《琦年华功》的下落。所以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她的分析是对的,只要林庄主找到破解奇门遁甲的方法,几乎可以将整个江湖势力揽在手中。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林庄主有心寻找破解之法,怎会找不到?而且,按林庄主的性子,恐怕早已安排手下弟子前往各处道馆修仙问道,说不定已经有了破解奇门遁甲的门路。
思及此,白勇不免慌张,很想立即将这件事告诉爷爷。可转念一想,以爷爷的心思说不定早就猜到了这件事,根本不会让他和小哑巴插手或担心。
长长叹了口气,白勇便坐在了椅子上,刚想倒杯茶喝,可一想到如今身处危机重重的万秀山庄,便什么心思也没了,坐在椅子上发呆。
此处,乃是林萱曾经的闺房,小哑巴对这里还算熟悉,但过了一会儿小哑巴便吹熄了室内的两支蜡烛,让白勇佯装休息,她便前去同林庄主私下见面。白勇知道她的本事,并不担心小哑巴会遭遇危险,就去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人心,往往比夜还要寒冷,入夜时分,雨势骤然变大。听着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雨点声,白勇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就眯着眼睛睁眼一瞧,只见一道模糊的影子在床幔下摇来晃去,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圆滚滚的头颅连着颈子挂在床头,随着屋外吹来的冷风在床幔外飘啊飘啊,好似随时都会钻进来将他的魂魄吸食!
一时间,白勇彻底清醒,右手朝着床幔一拽,只听哗啦一声,紫纱轻柔的床幔便随即飘落,但眼前却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什么挂着的人头!
白勇并不认为自己看走眼,鼻息间依稀还有鬼气漫延。
不多时,虚掩的门窗外就有一道黑影闪过,他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未料此时万秀山庄竟是万般寂静,风雨声不知何时停歇,除了冷,白勇察觉不到任何一丝别的感觉,只能寻着鬼气在山庄内徘徊。
可周围太安静,仿佛一个人也没有,他四处望了望,每间屋子都是黑的,全然不见一丝烛火光亮。但细算时间,白勇并不认为自己睡了很久,整个万秀山庄也不可能到了晚上就如死一般寂静。他想要找到那颗人头,又想同小哑巴汇合,一个人盲目的在山庄内行走,却始终没有瞧见一个人,也没有瞧见一丝光亮。
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万秀山庄内空荡荡的,白勇四处巡视探究,走到了林庄主的书房门前,发现房门禁闭,内里无光,并没有人存在。
不过他始终坚信,再厉害的游魂野鬼也不可能令万秀山庄所有人在一晚的时间全部消失,他相信只是被眼前的骗局遮蔽了双眼,所有的视觉都是受到了游魂的操控,其他人还是存在的。
过了一会儿,他便听见一阵恐怖的笑声传来,可眨眼间,那笑声又不见了。他环顾四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将他围困,让他有些慌张。
但很快,他又听见了另一道声音,像是小哑巴的声音,正从远处传来,急切的叫着他。
“勇哥!勇哥!”
白勇就像从另一个世界被召唤回来,睁开眼时,他甚至不敢想象方才发生的事,只是在做梦!
可如今,小哑巴就在他身旁,坐在床边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拉着他满是汗水的手。
“我刚梦见了一个人头,你说,会不会是去山林时,引来了真正徘徊于山林的厉鬼,来了万秀山庄?”
白勇迷茫的说着,如今也只是猜测,对于人头的印象也不怎么深刻,但小哑巴却皱眉看着他摇头道:“不会,山林闹鬼是万秀山庄搞的把戏,林庄主写信给爷爷就是想将爷爷从寂镇引开。实际上他一直派人跟踪我们,知道我们离开了白家,就写信给爷爷,希望爷爷能够离开寂镇,这样他们就有机会潜入寂镇。”
说罢,小哑巴便担忧的皱眉道:“我想他们手中或许已经有了破解奇门遁甲的方法……”
“这些事都是林庄主方才告诉你的?”
白勇震惊的支起身子,小哑巴也只能点头承认。再看他一身早已被汗水湿透的衣服,小哑巴愣愣道:“勇哥,要不先去洗洗吧,你现在这样……”
她犹豫了一会儿:“该是梦见了很可怕的事吧?”
白勇摇头,梦中出现的人头并不恐怖,真正让他不好受的是梦中几近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