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坚信事出有因,坚信每一件事的发生都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恐怖的阁楼、艳红的灯笼、饕餮面具……这一切都直指一位深爱君邪的女性,一位为了这次暗杀计划预谋多年的女子。
秦钟月的眼神是紧张的,而刘子晴的眼神也是充满了狐疑和猜忌。唐心知道她们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这时便听秦钟月继续说下去:“和之前一样,我们被开启幻境的人控制在同一个场景无法离开,丁玲姐就带着我们跟着那位拖动尸体的蒙面黑衣女子。看着她给死尸上妆穿衣,将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化作了鬼脸木偶的模样,摆放在屋子里,和之前屋子里的两具死尸做成的鬼脸木偶摆在一块,咋眼一看,也是一家三口的样子。”
“其他屋子呢,都是一家三口的鬼脸木偶?”
刘子晴再次发问,秦钟月也点了点头:“这就是我想说的事,后来我们去了其他屋子,其他屋子里死尸做成的鬼脸木偶都像一家三口。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些人并不是真的一家三口,只是被黑衣女人勉强凑到一块儿的。年纪小的,她就刻意将其打扮得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年纪大的,就打扮成孩子的父母。不满意的,她就将做好的鬼脸木偶从栅栏上扔出去,抛在山谷下的悬崖下,摔个粉身碎骨……说真的,如果不是在阁楼中看到了如此血腥恐怖的事,那座阁楼虽然阴森,但格局特别好看,远远隐在山林间也别有一番格调,可住在里面的女人却……”
“蛇蝎心肠?”
唐心接了一句,秦钟月却皱着眉摇头:“我是觉得她脑子不太正常,行动举止也呆板怪异,后来又来了一位黑衣蒙面女子同那女子说了话,说的是‘幽冥神宫有宠姬有女使,即便有朝一日让你如愿也不可能只有你和君邪’。”
说到此处,秦钟月小心翼翼看了唐心一眼,唐心也意识到了接下来的话题或许同她有关。
而秦钟月也说了:“后来步入阁楼的黑衣女子就说连心姨你都做不到的事,其他女人也不可能得偿所愿。后来她还提到了石碑,说摆弄鬼脸木偶的女人当初不该求石碑觅得如意郎君,而是该求石碑让她成为留在君邪身边时间最长久的女人……”
闻言,唐心一下就明白了。她就知道秦怀盈定然不会头一个去求石碑的人。当初秦怀盈能够去求石碑让焰火族的人永存于世,定然是有人告诉了她石碑的秘密,而石碑虽然复活了焰火族人,也同样复活了其他火族战死的亡灵死尸,可见石碑也不算是完全实现了她的愿望。倒是刘子晴,在听到这话后忍不住猝了一口,斜睨着秦钟月说:“在冥皇身边留得最长久的女人是唐心么?丁玲才是伺候冥皇最久的女子!可丁玲不是宠姬,只是个侍女,摆明了想要的长久不单单只是跟随冥皇而已。还摆什么鬼脸木偶的一家三口?呵,想儿子想疯了吧,晃眼两千年过去,那么多宠姬,除了焰巫,有谁怀上过子嗣?何况焰巫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鬼东西!我看你们见到的女人就是个疯子,这般惺惺作态给谁看?难道跟随在冥皇身边的女人,就只有她想要孩子吗?!”
虽然是刘子晴的声音,可唐心听来却像是慕容馨的语气。此刻不由无奈一笑,听秦钟月继续说下去:“晴姨,您先别激动,听我慢慢同您说。当时后来的那位女子说出这番话后,正在摆弄鬼脸木偶的女人也很生气,唰的一声就撕碎了眼前做好一半的鬼脸木偶。你们也知道那年轻男子刚死不久,这一下被撕裂,血肉飞溅,恶心极了,屋子里到处都是血浆。但站在门口说话的女人一点儿都不害怕,依旧对屋子里的女人说‘你发脾气也没用,我说的是事实,这么沉不住气,还不如滚回你丈夫身边’。后来丁玲姐还说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来着,可惜我们只能看到做鬼脸木偶那位黑衣女子的场景,说话的女人离开之后,就无法跟踪她的踪迹了……”
这个道理唐心和刘子晴都明白,可说到声音熟悉,唐心认识的人不多,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刘子晴身上:“我记得阿馨曾经提过一位嫁给鬼仙的宠姬,也曾说过君邪会将身边的宠姬赏赐给护卫军,其中已经完婚的有多少,你知道吗?”
刘子晴皱皱眉,偏眸将目光转向殿门:“这件事倒不如问问万齐宏和付启良他们,他们自己的女人,自己心里明白。”
唐心明白这话的意思,虽说这些宠姬后来都跟了别的男人,可这些男人总会知道身边女子心里究竟有他没他的。不过要她亲自问这话,唐心到底有些为难。她能怎么问呢?难道问他们的妻子还爱不爱君邪吗?
而且万齐宏和付启良一行人看起来还算忠心,出了事立即便护在禁地和她身边,要当面给他们难堪,唐心还是做不到的,只是暂且缓一缓此事,继续问秦钟月:“后来呢?阁楼中的女人对你们发起攻击了吗?”
“一开始没有,她生气发疯的将所有鬼脸木偶都毁了,屋子里到处是弥漫的血浆,空气里也有死尸带来的恶臭。我怀疑她不会说话,嗓子里一直发出呃呃呃的声响,尤其是在她生气的时候。哦对了,她的法术也很厉害,平静之后双手一展,屋子里的血浆全部消失,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装饰、摆设,干干净净,后来,我们就看到了一队旅人踏入了阁楼附近……”
秦钟月说,当初她们以为这里不会有外人步入,被黑衣女子杀死的人都是被她拐来的。没想到这片隐秘之地,竟然早已暗藏布局、设下陷阱,第一队误入此地的旅人像是来自商队,见到黑衣女子就十分耐心的向她打听情况。
可黑衣女子咿咿呀呀的说不出话,只能用动作比划,所以当时丁玲和秦钟月她们也不知这女子是真哑,还是装聋作哑、故弄玄虚。
后来这队商人便男女分开,被黑衣女子领入了阁楼房中,仿佛能够看到一场暗杀正在等待着他们。其中一位包着青布头巾的中年女子同自己的丈夫嘀咕:“明明看见了绿洲,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鬼地方,你说,我们是不是中邪了?”
同行的另一位女子在听到这话后也忍不住嚷嚷起来:“这可说不定。大月沙漠临近幽冥神宫,听闻绿洲之下便是幽冥神宫境地。离神宫近,便是离冥界近。我们说不定真被带到了什么鬼地方也尚未可知!”
从他们的对话中,秦钟月和丁玲她们了解到带领商队的夫妻名叫崔成海和李依蓉,另一位便是李依蓉的表妹林清歌,还有两名护卫名叫朱文宇和马志涛,五人都是来自木族雄山的米商。
而秦钟月也听丁玲说,这些商队会来到幽冥神宫附近的绿洲做交易,大多是将商物卖给幽冥神宫,有的是直接供奉,遇到君邪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赏他们些希奇珍宝,当年焰火族延长寿命的冰魄宝物便也是这样得来的。鬼仙不用吃穿用度,但来自五行人种的宠姬们却需要衣食照料,生活所需样样不可缺。不过进贡的东西多,少了一两样也不会有人发现,丁玲和其他女使们也不知道这队商队是何时失踪的,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当他们分作三个房间入住时,秦钟月一直提心吊胆,总觉得过不了多久便又是一场杀戮。而诡异的红灯笼下,黑衣蒙面女子就坐在廊檐下磨刀,唰唰唰的声响。李依蓉和林清歌出来了好几次,越看越觉得诡异害怕,两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越想越觉着是撞邪遇鬼,后来便聚到了一个房间……
秦钟月跟随丁玲等人尾随入内,反正她们瞧见的只是幻影,不会被发现,行迹便毫无顾忌。
而屋子里的崔成海、李依蓉、林清歌三人围桌而坐,李依蓉捧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发抖:“太可怕了,这么大座阁楼竟然只有她一个人,该不会,那女人真是鬼吧?”
“鬼还跟你打手势,比哑语?只怕早把你给吃了!”
崔成海开着玩笑,眼中没有丝毫顾虑,但林清歌却有些担忧。
在秦钟月眼中,林清歌人如其名,是个温婉动人的女子,她轻轻一个拧眉的动作都与旁人不同,带着几分无尽动人的柔美:“我听说入幽冥神宫前会掉入黑暗幻境,该不会我们误入了黑暗幻境,此刻正在幻境中参与考验吧?”
听闻这话,李依蓉反而松了口气,两眼瞅着林清歌那张温婉柔和的脸道:“若是黑暗幻境,你我还有个盼头。反正你未曾婚配,凭你的姿色,想必冥皇也是看得上的。”
“表姐惯会说笑,都说全天下最惊艳的女子都在幽冥神宫之中,冥皇哪会看得上我啊。”
那时秦钟月听到这些话并不自在,丁玲甚至和刘子晴方才一样露出了嘲讽的表情。秦钟月知道,所有人都明白,除了唐心之外任何女人对冥皇君邪而言都只是女人而已,何况她们误入的地方根本不是黑暗幻境,指望被冥皇看上,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而李依蓉多说几句后,屋外就突然传来了嘎吱一声怪响,仿佛是屋外的女人偷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故意弄坏了什么东西。害怕的李依蓉便推了推身旁的丈夫,崔成海会意后连忙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推门查看。
那时秦钟月和丁玲等人也看得清清楚楚,门外有血,大片大片的血迹,在崔成海和李依蓉的屋子前止住,而血迹的另一头却蔓延至朱文宇和马志涛的房间,中间隔着林清歌单独居住的屋子……
三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害怕,而秦钟月和丁玲她们却料到朱文宇和马志涛已经遇害。当崔成海三人寻着血迹走到朱文宇和马志涛所住的那间屋子前时,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来微弱的光影,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一个人影在动,但能看见的也只是头顶而已。
崔成海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推开了房门,在他眼前是一片血海,而在那血海之中是倒地而亡的朱文宇和马志涛,之前同他们比划手势、好心收留他们的黑衣哑女此刻正骑在朱文宇身上,右手握着一把凌光散散的尖刀,一刀一刀的将朱文宇脸上的肥肉削去,只留下面颊血肉模糊的骷髅骨……
看到这一幕,李依蓉吓得大叫起来,身旁的林清歌早已吓傻呆立不动。倒是崔成海头一个有所反应,拉着她们连忙逃跑。黑衣哑女却也不追,只是冷冷偏眸看着他们逃窜的方向,满脸都是斑驳的血,显得一双冷冽的黑眸格外的阴冷。
秦钟月始终记得这一幕,在她看来最可怕的就是这个不说话的黑衣女人。丁玲没功夫看那女人如何将两具男尸再次变作鬼脸木偶,便拉着秦钟月的手追上了崔成海三人的脚步。
像是陷入了迷宫,明明前面不远处就是离开阁楼的小木坎,可崔成海三人跑了许久依旧原地打转,像鬼打墙一样困住了他们。李依蓉很害怕,浑身哆嗦的哭了起来。逃亡的时间不算长,但总在同一个地方徘徊,身边只有一间间房门大开的屋子,无论走到哪儿屋子里呈现的景象都是黑衣哑女正在削骨的场景。
丁玲知道他们逃不出去,索性也就不跟了。但黑衣哑女似乎从之前来的那位女子口中得到了提示,这一次很小心、很细致的处理着死尸,连男尸面容的每一个角度都细心雕刻,骨头一寸寸的磨平,一寸寸的勾勒锋毅,将脸颊和地上的血迹用法术去除后,就从盒子里取出了一团揉好的面,往尸骨上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