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孙立都呆在资料室、技术室里。
武生去看过一次,她看见孙立和他的伙伴在电脑上核对数据,查找资料……
回到局办公室,她脑子里还印着孙立坐在电脑前的背影——这人本来就瘦,这次回来变得更瘦了,还一只接一支的抽烟,看着让她担心。要是她武生的男朋友,早就拳打脚踢的让他戒烟了,真不知道沈雯是怎么照顾他的。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是不是想我了?”钟涛的声音永远那么洪亮又不靠谱。
武生白了他一眼,装着很忙的样子,摆出拒钟涛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钟涛不在乎,大大咧咧的在沙发里坐下,一点儿走的意识都没有。
“孙立他们呢?”钟涛问,他出去买个烟、转了个圈儿、聊了会儿天儿的功夫,这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武生没好气的答,这家伙逍遥半天了,现在才回来。
“呵呵,是不是和我一样,也闪了,”钟涛笑着说,“让陈昕萧那小子@¥,去吧。”
“你,你这种人,”武生气结的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你……”
“我是哪种人?”钟涛没等武生说完,急切的问,他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甚至有些紧张,“我在你心里是哪种人?”
武生看着他,想起上午钟涛在会议室门外等孙立时,也是这么一副表情,很严肃很担忧。
她知道钟涛在乎她,但她怎么也忘不了,那次孙立和沈雯请大家吃饭时,钟涛喝多了,搂着沈雯的肩说“来公安局吧,女的在公安局工作,很有前途……”
这让武生觉得女人在钟涛心里就像猎物,今天是她,明天会不会换成别人?
“是哪种人呀,小姐?你要急死我呀!”
“我觉得吧,你就是那种,努力向人类进化,但是,最终发生悲惨变异的,那种……”
武生看着钟涛的脸从惊讶到气愤,最后她的话结束在钟涛的追打和她自己的笑声里。
邢关山坐在局长办公室,听着楼道里的吵闹声,不用看就知道钟涛又在骚扰武生了。
吵闹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外面就无声无息了。
他看了看表,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了。今天出奇的安静,他心里却不平静——当武生告诉他,孙立带着队员在埋头整理交接材料时,他竟有些心酸。
邢关山和孙立的生父一起工作几十年,是生死之交。孙立的生父牺牲时,是他抬的棺。
他还清楚地记得,孙立的母亲因为种种原因没参加追悼会和葬礼,也不允许孙立参加。下葬那天,十几岁的孙立,一个人,冒着大雨,走了很远的路,赶到陵园,见了父亲最后一面,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泣不成声。
后来的几年,孙立的母亲改嫁了,切断了他们对孙立的所有关心和爱护。直到孙立考上警院,他才再次见到他,那时的孙立沉稳又执着,阳光又健康。
揉了揉太阳穴,邢关山再次深深的自责——如果他不让孙立进刑警队,如果他不让他去执行那次任务……
在孙立手术后,脱离危险的时候,邢关山曾经给孙立的母亲打过一个电话,这位昔日的嫂子异常冷淡,她明确表示不会到医院看望受伤的儿子,但邢关山却不气愤,只是无奈和惋惜。
他知道她原本是个温柔多情的女人,是需要花心思照顾的。但孙立的父亲根本就没条件,也没有精力给她想要的安全感和爱护。冷漠,只是她面对一次又一次痛苦、刺激、恐惧的自我保护。说到底,这样的女人不该成为刑警的妻子,更不该成为刑警的母亲。
邢关山站起身,走出局长办公室。
武生看到他站起来,“局长,有事吗?”
“孙立呢?”邢关山表情严肃,声音低沉。
“在资料室。”武生脆生生的答着,心里庆幸钟涛那个大狗熊及时闪了,否则上班时间打闹又要挨局长瞪眼了。
邢关山看看武生,心想,这干脆利落的丫头要是配钟涛可真糟蹋了,倒是和孙立挺般配的。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资料室,屋子里乌烟瘴气,一群臭小子沉着脸忙活,速度倒是很快。
看见他进来,他们有气没力的喊着局长好。邢关山笑了笑,他知道,他们心里肯定在骂他。孙立坐在最里面的电脑前,连头都没抬。
“你们先出去吃个饭,二十分钟后回来,我有事和你们队长谈。”邢关山拽了把椅子坐到孙立身后。
那群小子没一个动弹,都看着孙立。孙立也不说话,只顾查资料。
邢关山朝那群忠诚的小子挥了挥手,“让你们队长也歇一会儿,快去吃饭吧。”
听到这些,小伙子们才纷纷出了门。
默默地看着孙立的背影,邢关山想,他真的很像他父亲。但愿老天对孙立好一些,不要让他重蹈他父亲的命运。
“歇一会儿,和我说说话。”邢关山的态度少有的温和。
孙立的背僵了一下,但还是没开口。
“市里昨晚要求节前结案,还点名让你负责治安巡查,今天的决定是局里多方面权衡的,”邢关山缓缓的说,“最近,你经常在机关医院开药,身体恢复的不好吗?”
“我会在今天12点之前交接完毕。”除了这句话,孙立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让他说什么?说他身体没问题,说他能保证按时结案,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们把他查的这么仔细,连邢关山都不信任他,怕他撑不下来,给刑警队丢人吗?
孙立一再提醒自己冷静,但是委屈和烦躁还是从重重敲击键盘的手指间,传递出来。
“是我的错,我本想让你尽快归队,没考虑周全,就把这个案子给了你,”邢关山理解孙立的心情,他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要想留在刑警队,必须先把身体调养好。”
孙立明白这些,但他脑子里很快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永远无法完全康复呢,是不是意味着他要被抛弃了,再也无法回来。
他最不能承受的,就是被抛弃,那感觉太疼了,但命运却总是不断地和他做对。
邢关山站起身,看了看沉思的孙立,“让你今天交接,不是结案,马上把现有的东西整理一份给我,快点下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