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沐天道之下,共享日月之华。不行人道之因,便偿地狱之果。
从枫语亭出来的天鹰脚步沉重,不多时便来到了大战后的临湘原,此时的巨坑已被苍宇玄麟用土石淹埋,放眼望去只是一片土石乱堆的空地,多年之后,这里又会一如往昔,与周围的山石树木并为一体,而多年之后,谁又能记得这片土地之下淹埋着一场残忍的屠戮。当他正看得出神的时候,突然一丝亮光闪过,天鹰急忙朝着亮光所在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白衣之人踏着平缓的脚步远远而来,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长长的白发随风飘扬,宽松的白衣随风摆动,身旁朦朦的白光显得格外柔和沉静。仔细打量,此人应是一名修行中人,只见他相貌大概二十左右,微微合着眼睛,手中轻捻着一串佛珠,嘴中轻诵:“炉香乍热。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脚步不急不缓,每踏出一步僧鞋之下的鞋印之上便会绽放一朵金色莲花,莲心之中印着一黴卍子。
天鹰见僧者从自己身边走过,随即说道:“高僧且慢。”
白衣僧者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天鹰,依旧轻闭双眼,满脸慈悲之像,问道:“施主有何事?”
“天色已晚,不知高僧欲往何方?”
“贫僧从来中来,往去中去。”
天鹰笑着说道:“来处多迷雾,去时已蹉跎。”
“迷雾不在心,蹉跎亦成佛。”
天鹰不再玩笑,恭敬问道:“敢问僧者法号?”
“贫僧并无法号。”
“哦?那不知该如何称呼?”
“缘到之时,你自会明了,后会有期。”说罢,白衣僧者嘴里再启诵经之声,朝着远方走去。天鹰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嘴里嘟囔着“迷雾不在心,蹉跎亦成佛,迷雾在眼不在心,心中有佛便成佛,这位僧者究竟是何来历?”,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方自离去,嘴里又哼起了那首歌谣:“盈盈的雪啊,轻轻的风呀,请你带我到我的家。吹啊,飞啊,我的家就在天之涯。雪中花,别融化,漂泊的人终会找到它。”
回转平波城的天鹰先马不停蹄的直奔府内后院,临湘原之上的血腥之气已经快让他忍无可忍了,虽说联军尸体已被盖在土石之下,气味也消散的差不多了,但他还是能嗅到这股让他恶心、厌恶的气味。天鹰府邸修建于一座冷泉之上,此时的他正一个人泡在泉水之中,冰冷的泉水划过他皮肤,空中稀稀拉拉飘着雪花,刺骨的寒意让他感觉自己真实的存在。不知从何时开始,忽地想起久远前的那天,记得那天也是白雪茫茫,负伤承重的他拖命逃至大雪原中,不知走了多久自己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雪中,当自己醒来之时,自己已身在平波城中,随身的兵刃却已遗失,正当他险些气急攻心之时,发觉眼前站着一位蓝衣的女孩…这时左护卫玄鹰走了进来,直接说道:“城主,那帮道士等了一晚上了,我是继续陪他们闲聊,还是直接给你带来?”
玄鹰无情地冷泉中的天鹰从回忆中揪了回来,气不打一处来的回道:“给我带来,你觉得他们好看吗?哼,不过话说回来,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和猎鹰带着他们四处转转,三天以后将此物交给那个领头的就好。”说着从身边拿起一把银白色三寸多长的宝剑直接扔了过去。玄鹰稳稳接住后正要退出,天鹰又说道:“我是说过进门不用通禀,但是现在我在洗澡,好歹你也在外边喊一声是不是”,玄鹰咧嘴笑着答道:“下次再说”。
就在大战的第二日清晨,太阳刚露出一丝金边,在中原一处名叫不毛之地的地方正进行着一场异变。此地坐落在中原偏西南方,此地四季没有植物生长,也极少有人前来,故此得名不毛之地。浓厚的白雾将这里笼罩的严严实实,天空中乌云如漩涡一般直冲九天,不时响起阵阵闷雷,数道闪电直接劈向地面。就在此刻,远在紫焰龙城的苍宇玄麟、魔界的赫连凰羽、大雪原中的白衣僧者三人同受感应,全身真气逆冲,如烈火焚身一般,只得立即盘坐调息。大约一刻之后,不毛之地地脉之上一道血光破土而出,正入空中巨大的黑色漩涡之中,随即而来的是狂风呼啸,白色闪电同击血光窜出的地方,此时白雾已散尽,大地也不甘寂寞开始燥动起来,地面之上一座三人来高的石像自地底升起。只见石像非人非兽,上身刺裸,身上雕刻着许多奇异文字,下身一条宽松的裙子裹住整个右腿,左腿向外撇出露出一只兽角,长长的指甲紧紧扣着地面,向上看去,石像面部庄严,整齐的长发上边长着一双兽角,端正的鼻梁上长着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石像手中还拿着一个半尺左右的窄长容器。不多时,石像全部升起,在其周围一圈八角形的石台也破土而出,正前方同时凭空现出一块石碑。半空中源源不断的云气全部流入石像空洞的眼睛里,清澈的水流从石像手中的容器里流出,流满了整个八角形的水池。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天际乌云尽散,寂寥不毛之地此刻已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四周杂草丛生,石像手中容器之内源源不断的有水流出,水池之下五条暗渠将溢出的池水分别引向五个不同的方向,而且池水之中隐隐蕴含一股圣洁之气。当一切回归平静之后,池水之中忽地有道红光一闪即逝,旁边原本无字的石碑之上不知何时现出四个红色的大字“圣魔天池”。
远在不同地方的三人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才感觉真气慢慢恢复平稳,苍宇玄麟拿着银伯递来的一块手帕,轻轻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眺望着中原方向,两眼现出了一阵迷茫。魔界之内,正在府内池边饮茶的赫连凰羽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内衫已经完全湿透,正欲唤下人取衣物换下,却看到池水中自己的倒影,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发着摄人的红光,在自己的耳后竟多了几缕白发,原本尚有些稚嫩的脸如今俨然一副魔王之像。大雪原之内的白衣僧者,缓缓睁开自己久不睁开的眼睛,眺望着不毛之地的方向,轻轻开口说道:“苍生之劫,已落下第一笔,我佛慈悲。”说罢,双手合十,顿时四周祈福的梵音响起,金色的圣光由僧者身上散出,在茫茫的白雪之中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