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凤冠霞帔,十里长街花铺满地,这实在是一场旷世的婚礼,但可惜不是你给我的。
我隐约的预感到这样的结局,但那一天我还是对你说“好,我等你。”只是这一世是我的情劫,而不是你的,这对你似乎太不公平。
我取下盖头,从侧边的缝隙中看到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这看起来似乎真的是一个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他们每个人都如此欢呼雀跃,似乎比我更加兴奋与期待。
只是你若知道,必定不是这般欢喜。
或许应该庆幸吧,你没有见证这一刻的欢喜。
这过分的欢乐好像有些不太真切,这一切又与我何干,只不过从今后,我将去到一个更华丽更牢固的笼子,还是同样的阳光,同样的星空,没什么不同。
我重将那一方红帕盖到头上,闭上眼不想去理会这太过喧嚣的尘世。但我还是想起了你那双澄澈而明亮的眼睛,那一天你比外面的这些人更加兴奋,你的双眼都是满满的笑意,你说,“凤梧,等我三年,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天底下最盛大的婚礼。”
三年,还有三个月就满三年了,可是我已经不能嫁给你了。
在一路的吹吹打打中,在轿子有规律的起伏中,我好像又一次梦到了那早已烂熟于心的一十七世,还有那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这一世,你将经历你的最后一劫,情劫。渡过情劫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动心。”
在过去的十八年中,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动了心。
在这三年中,总是偶尔会在某个繁星漫天的夜晚,在某个繁花盛开的春日幻想你是不是给我准备了一个比这漫天繁星,满园春花更浪漫缤纷的婚礼。要是像今天这样无聊透顶,又繁琐无比,我会相当失望的,不过,我应该没有机会再看到了,也许有,只是不再是为我准备的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落地。
我直了直身子,将双手交叠放于腿上,尽量保持该有的优雅端庄。感觉到轿帘被掀起的光亮,透过红盖头我看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这是一只男人的手,而如果是这样,那么现在这双手的主人就是我未来的夫君,也就是当今的皇帝,风子睿。
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迎我,不知道这样做是真心的尊重作为他妻子的我,亦或是为了充分的表现出他对左相的倚重荣宠;只不过无论是前者或者后者,我并没有第二个选项,只有将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凉,微微感觉到一丝丝凉意传来,在这个微热的初夏握着感觉很舒服,我不由得握得更紧了些,感觉到那双冰凉的手在下一刻回握时,顺着力道将我扶下了轿子。
这时候才发觉他是用右手牵的我,而我本该用左手回应,这一刻却因为我也用了右手,有些尴尬的与他错身站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只是他却很自然的转身换为左手相牵,带着我一步步的迈上那九阶御路踏跺,而他也总是刚刚好的微微使力让我走的更加轻松。
我想,他应该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作为丈夫是个不错的对象;若是身为帝王,从他今天的行事看来,又太过谦逊温和,要么他是个懦弱的君主,要么就是他太过沉稳,深不可测。
试想,哪个帝王不是在这九五之殿等待群臣参拜,而他却独自一人走下那象征帝王尊严的高殿,带着我一步步攀顶,本该被群臣仰望的他必得在这过程中仰望群臣,因为被盖上红盖头的只有我一个。
可是,他的哪一步都是这样坚定沉稳,不急不缓,他的手也是如此坚实有力,让我莫名的感到心安。
最后,他牵着我从群臣中走过,终于还是到了那个群臣仰望他的位置上,他让我坐到了他的身侧,那张只有皇帝才可以坐的龙椅上,而不是侧边已安排的座,并最终揭下了我的红盖头。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温润如玉,这是我脑海中主动跃出的词。
我想他更像是一个谦谦君子,而不像是一个帝王。
而他就那样温柔的望着我,那是一双幽深而平和的双眸,没有二十岁的桀骜,也没有四十岁的世故,我一点也抓不到他的个人特质,除了那无懈可击的完美。
我从群臣的高呼“恭贺帝后大婚,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中移开这双令我看不透的双眸。
眼神是最容易泄露一个人的心声的,就算是作为当朝左相的我爹,也总是会从眼神中泄露他内心的秘密,而他,我却完全看不出一点他的内心。
在接下来的仪式中,我尽量的像他一样带给大家如沐春风的微笑,像一个雕像般坐在他的身侧,偶尔忍不住的想要再探究一下他的目光,他却总是恰如其分的回我以那温柔深情的眼神。
这样多次的深情对望,不知道在别人看来是什么意味了。
终于挨到了皇后册封仪式结束,在他牵着我退出群臣的视线以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弃了我那已经僵了太久的一脸假笑。
他却依然是那般模样,“皇后,是不是累了,我们去休息吧?”温柔的语气简直太没有作为皇帝的霸气了,竟然连朕都不用,而说“我们”。
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如果要天天面对这样一个不温不火的人,我一定会疯掉的。至少星星还会眨眼,花儿总带着各自的芬芳,而他却像戴着千年不变的假面。但我又似乎没有发作的理由,再次笑面如花的对他微微点头。
他牵着我一直到了他的寝宫,凤起殿,本来我该到朝露殿等待的,那是属于皇后的宫殿。
虽然只有皇后被允许到凤起殿侍寝,但是一般帝后大婚的头一晚都是在皇后的寝宫,这都是历代默认的规矩。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遒劲有力的“凤起殿”三个字,“皇上,……”
“皇后,朕还要去接受群臣的恭贺,你先在这儿休息。”他仍旧是那幅笑意盈盈的模样,甚至一直扶我坐到了床边。
我最终还是咬着牙对他回了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却对他说了两个字,“去吧。”
我想我内心实在是太反抗说那一句矫揉造作的“妾身恭送陛下”,在说出口的刹那,尽管我自己也是微微的一愣,但终于我在他脸上那无时不刻的微笑有了一瞬间的凝滞,突然内心觉得有一丝丝成功的喜悦。
在他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我眼前以后,我终于可以舒服的躺到床上小憩一会儿了,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太体贴入微了,竟然将所有的宫女都安排在了外面,只留我一人在这凤起殿内。
当我迷迷糊糊的醒来时,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那满屋子的喜烛燃了将近有三分之一,而他安静的在书案上翻阅着奏折,表情也不再是那一成不变的气死人的微笑,只是仍旧看不出喜怒。
不得不说他实在是一个太善于管理自我表情的人,难怪人人都说君心难测,看来还是有些道理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他的目光太过热切,他感应到般放下奏折,缓缓走来,然后自然地切换到那千年假面状态,“睡醒了?”
他坐于床侧,甚至温柔地整理着我微乱的几缕发丝。
“嗯。”我也配合着他的温柔细致,装作娇羞状。
他那修长而微凉的双手,轻轻地划过我的脸颊,还是蛮舒服的。如果,要说他身上唯一不令人讨厌的就是这双手了吧。
他在将我那几缕发丝放回原位后,却开始拆散我的发髻,依旧是轻轻地,那么温柔,我当然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我能不同意么,即使我可以,而且从他今天的表现分析,很可能会顺我意,但那又如何?
反正,短短数十年,又何必那么斤斤计较。
他的手轻柔拂过我的发,将吻轻轻地落在我的额头,我的鼻尖,我的嘴唇,然后是我的脖子,而他的手已毫无声息的解下我早嫌太热的衣服。
他的手凉凉的,抚过我温热的肌肤,然后他的唇软软的贴过我身上每一寸肌肤,可我还是喜欢他的手,凉凉的很舒服,虽然能感觉到有些握笔或是剑留下的薄茧,也许是因为,在他的手上我才能感受到一点真正属于内心的他。
他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抚摸我的全身,在我的身上留下细细密密的吻,我知道他在等我,等我的回应。
我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好的耐性,这么好的脾气,似乎我修炼了一十七世也不曾到达这样的境界。
我开始也如他一般试图解开他的衣衫,但是发现解别人的衣裳并不如自己的这般方便,我笨拙的解开他的第一颗盘扣,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最后终于成功的让他和我坦诚相见。
然后我像木偶般重复他的动作,他吻我的嘴,我回吻他的唇,他吻我的颈,我也回吻他的颈,终于在我渐渐熟练的吻了他几乎身上每一寸肌肤时,他才最终温柔的与我合二为一,那一刻我紧紧的抓着他的背,还好我今天剪了指甲,应该没有抓他太痛。
不过此刻,痛的好像是我自己,我感觉到他的吻轻轻落在我的眼角,原来不知何时,我竟流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