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颜眉间微蹙,似乎不解,却仍抬起手来,温初旭缓缓的将佛珠从萧颜左手腕上取下,一道狰狞的刀疤赫然出现眼前。
这疤痕在人体血脉一处,其深可见骨,若非绝情绝性,想了却此生,是断断下不去手的。
温初旭盯着萧颜手腕上,瞳孔微缩。
“初旭。”荀子修淡淡的声音唤醒他的思绪,温初旭这才回过神,缓缓转身,动作淡定而优雅,让人不禁忽视他刚才那一刻的异样。
“这佛珠是由百年绿檀所制,其香弥久,有醒神的作用。可能正因如此,萧妹妹方能那么快醒过来。”
难道真的是巧合么?听到温初旭的话,就连沈怜儿都不禁迟疑起来:“那,那我为什么会昏倒?”
“蝶恋香与槐花相交,久闻便可使人昏厥,同时蝶恋香迷情的作用更甚。”萧清补充道:“你酒中有槐花,所以你才会昏倒,与小妹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不可能!”萧飞华失声叫道,这要让她如何承认,承认自己的女儿算计别人不成,反自作孽将自己算计进去了吗?
“蝶恋香不是我点的!”沈怜儿再一次撕扯着嗓子吼道,只是此时此刻根本没人相信她。
荀子修目光深深的注视着萧颜,心下不由得感叹,思虑如此周全,计算得如此精密,一分一毫皆没有差错,自己不言一语,便彻底置身事外,这萧家小妹不仅手段狠辣,心思更深沉的让人可怖啊!
不过,她的目标只有沈怜儿么?荀子修目光流连在温初旭和萧颜之间,但见温初旭说话间频频望向萧颜,目光如水,缓缓流动许多柔情,而萧颜也似乎有意无意的对着温初旭说话的方向偶尔浅浅一笑,两人之间的互动若有若无,惹尽无穷遐思。
不知为何,荀子修突觉这样的两人兀的让他恼怒万分,开口插入萧清和萧飞华之间的对话:“不过,虽然一切皆有可能是巧合,荀某倒是在屋内发现两样奇特之事。”
萧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温初旭淡淡的问道:“子修发现了什么?”
荀子修将手中素帕摊开,举起上上面的银针说道:“适才我在屋中发现窗台边烛台上的灯芯断了半截,而这银针就在地上,上面依稀还残留有油脂。”
荀子修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萧颜身上。
“依我猜想,这烛台本是屋内之物,一般不放在窗台边,这次却置于窗台之上,想来应该是某种暗号。夜晚虽暗,若有烛火想来不会认错人,所以,一定是有人不希望烛火亮着,所以故意用银针灭了灯火。”
“荀公子这话什么意思!”萧清恼怒异常的反问道。
他这话分明是在指责他小妹,真是可恶至极!
“在下只是将疑惑说出。”荀子修淡淡的说道:“再者,我见适才沈小姐拼命澄清自己未曾点香,言辞间似乎所言非虚,再结合这根针,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事。”
“荀子修,一根针而已,你就凭一根不知道是谁掉下的针,一截断了的灯芯就想污蔑我家小妹,你是不是认为我萧家可欺,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将我萧家放在眼里?”
“不敢。”荀子修微微欠身说道:“在下实话实说,言语间若有冒犯,请萧兄不要见怪。”
“哥。”萧颜拉了拉萧清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做无谓的争辩。萧颜问道:“适才荀公子说有两件奇特之事,这一已经说了,这第二件,萧颜倒是好奇得紧。”除了这根针,她思前想后也想不到自己还留下了什么破绽。
“这二么……”荀子修突然诡异的一笑,漫步到沈怜儿面前:“听闻沈姑娘尚未出阁,不知一夜错误,为何素白床单仍旧雪白如昔。”
什么!
沈怜儿愕然抬头看着笑得风轻云淡的某人,刚才他说话间不是在帮她吗?她还以为是她多年用心得以换得他一时怜惜,没想到,他三言两语,话锋突转,竟然将她的不堪活生生曝露人前,这人的心真是好狠啦……
沈怜儿咬着嘴唇怨毒的看着荀子修,这时,萧飞华抹着泪将沈怜儿揽入怀中:“怜儿,这里没有我们的亲人,没有,在这里我们只能受人欺凌,侮辱,来,跟娘回屋去。”
看着萧飞华的背影,温初旭长长的叹息道:“子修难道不知道一年前沈家被土匪劫掠之事么?为何……”
为何还要再羞辱一个已然十分不幸的女人呢?温初旭再次无奈叹息,转身离去。
萧颜挽着萧清慢慢走回偃月圆,将萧颜送回房内,萧清握住萧颜的双肩,仔细盯着萧颜的脸一动不动。
半晌,萧颜莫名的问道:“哥,怎么了?”
“我要仔细看看小妹。”萧清宠溺的笑道:“我想看看能不能从小妹脸上寻到一丝痕迹。”
“哥说什么呢?”
“哥再欣赏我家小妹的聪明啊。”萧清打趣道:“我家小妹现在变得好聪明呢。”
“哥?”萧颜讶异叫道。
“小丫头!”萧清觉得萧颜此刻小嘴微张,眼神迷惑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再次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觉得你瞒得了看着你长大的哥吗?”
“哥……”
“若是连自家小妹的这点小计谋都看不出来,哥就真的在江湖白混了。”
“哥。”萧清娇声唤道:“你真好。”
“好了,别撒娇了,快沐浴去。”萧清笑道:“这蝶恋香的风尘味跟小妹可不搭。”
“好,小妹这就去,不过哥一会儿要陪我吃饭。”
“就是过来陪你吃饭的。”萧清笑罢,抬步步入园中,沐浴晨曦暖阳。
又是清风明月的一晚,同样的箫声,同样的翩翩谪仙,不同的是,昨日一曲孤音高洁,今日却丝丝轻音为伴。
放下手中玉箫,温初旭望向长廊,寻和声之人,只见萧颜一袭月白长裙嘴边一片绿柳细叶,低音迂回便是由此而出。
待萧颜放下柳叶,温初旭注视萧颜良久,一声叹息,仿佛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你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