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哲是顺着温暖的脚印追出去的,出了朱婶家的院子,沿着外面湿滑的田间小路一直追到了枯败的荷塘旁边。
“暖暖!”谢哲在身后大声叫温暖的名字。
温暖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转身看着他:“我不要接受检查,我没病!”
“我也相信你没病!可是检查之后,我才能更加安心的让你留在她的身边!”
谢哲说着,往她的面前一步步走过来:“暖暖乖,你妈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可是你应该明白,她沾染那些东西,得病的风险就比常人大上很多倍……”
他尽量把语气放得缓和一些,斟词酌句不想要伤害到她。
可是她的眼泪还是啪啪的往下掉:“所以你怀疑我也得了那个奇怪的病症?你是担心她,所以才要带我回去接受检查?”
“是!”谢哲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暖暖,跟我回去好不好?你不是也想看看你母亲吗?”
温暖低着头,小声的啜泣不止:“是不是我这次不跟你回去,我就见不到她了?”
“是!”谢哲依旧回答得很直接:“她这种病症,你早点见比晚点见要好……,还有你父亲,你难道不想他吗?”
温暖使劲的摇头,突然张开手臂扑进谢哲的怀里:“我不想见他,是他对妈妈关心不够,妈妈才会和他的那个坏兄弟混在一起的……,我不想见他!”
谢哲直起身,温暖就好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双腿紧紧盘在他的腰上:“谢哲叔叔,如果我被检查出来得了和妈妈一样的病症,是不是我也要死了?如果我要死了,你能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吗?”
谢哲就算铁石心肠,这时候也有些无法面对温暖伤感的话语。
他抱着她转身往这边走过来,声音沉闷:“你不会死的!”
云初就站在荷塘的另外一端,看见身材高大伟岸的谢哲抱着小小的温暖,就好像父亲抱着女儿,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她急忙迎了上去,哼哧哼哧的呼出好几口白雾:“谢哲,我给你商量个事情呗!”
谢哲看她一眼笨重的腰身,责怪的说道:“这么冷这么滑,你跑出来干什么?”
云初跟上他的脚步,带了些讨好的口吻说道:“谢哲,你把我也带回去吧,我和暖暖一起,我们都回去检查一下……,我,我也担心……”
“呵呵!又想找借口回去?”谢哲横眼看她:“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都还没有死心?我不是都给你说了吗?人家唐文裴根本就没有找你,有你没你,地球照样转动!”
“我不是为了回到唐文裴的身边,我只是想要检查一下,我担心……”云初急切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在这个山窝窝里面困了几个月的时间,她早就想要出去了。
谢哲不再理她,脚步很大的往前面走,云初挺着肚子,渐渐有些跟不上了。
“谢哲!”她大声叫着谢哲的名字,停下来大口的喘着起。
谢哲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停下脚步,倒是温暖趴在谢哲的肩头上面,对着后面气喘吁吁的云初,吐出舌头做了一个很丑很丑的鬼脸。
然后,在云初的注视下,张开小小的手臂,用一种占有欲很强的姿势,把谢哲的脖子紧紧抱住。
云初实在没有气力,再也跟不上他们的步伐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
她抚着挺起的肚子,站在空茫茫不见人影的田间地坎,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唐文裴不需要她,唐文轩应该也已经忘记了她,就连谢哲和温暖,也就这么不回头的离开,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云初走得很慢,慢的脚步都要挪不动了。
朱婶远远的找了过来,隔着田埂和她挥手:“沈小姐,沈小姐咱们回去吧,外面冷!”
“朱婶!”云初叫了一声朱婶,突然眼眶里面有些酸涩,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社交圈子的生活,让她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朱婶带着一贯笑呵呵的表情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扶着她的胳膊,在旁边小心的护着她,把田埂中间平坦的路面让出来给她走,朱婶自己却走到旁边挂着冰凌的杂草上面。
走了几步,朱婶见她郁郁不欢的样子,忍不住劝说道:“呵呵,沈小姐是舍不得谢先生吧?没关系的,谢先生刚才走的时候说了,他过段时间还会来看你的!”
“我哪有舍不得他?”云初简直服了朱婶,她哪只眼睛看出自己舍不得那个混蛋了?
朱婶黑黑胖胖的脸上,笑意更加深了:“呵呵呵,别不好意思承认嘛!谢先生也是,明明就很喜欢你,还总是在你的面前板着一张脸!”
云初听她越说越离谱,干脆就闭口不解释了。
朱婶却有些话痨,一边带着她往家里走,一边在旁边以过来人的身份兴致勃勃的说道:“听我以前那死鬼男人说,谢先生这人对女人从来就没有耐心,三十多岁的人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这次他亲自把你送过来,我就知道他对你肯定是别有心思的……,今天早上三点过,他就到了,我本来想要叫醒你,他还说让你多睡一会儿……,后来他还说煮些红糖醪糟给你吃……,没想到谢先生会这么体贴人呢!”
“朱婶你别说了!我们之间没有你说的那些关系,他恨不得困死我,我也恨不得杀了他!”云初听不下去了,冷着脸出声阻止说道。
“瞧瞧,这就是你不对了呀沈小姐!”朱婶摆出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的说:“女人家,还是不要这么小气的好,男人很多时候有男人的难处,你多体谅体谅就对了!……谢先生这次过来,给你带了好多东西,过冬的衣服,滋补的药材还有一些解馋的零食……”
云初决定不再和朱婶掰扯这件事情。
她和谢哲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会有朱婶口中的这种感觉,对谢哲,她只觉得憎恶和仇恨!
这个男人的出现,硬生生的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
他蛮横霸道,用一份两千万的借贷合同,把她从文裴的身边拽扯到了这个偏僻闭塞的山窝窝里面!
对谢哲,她只有抗拒和无奈,绝对没有半点儿朱婶说的那种感觉!
真不知道朱婶这都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眼光怎么会这么瞎,明明是仇人,她偏偏要看成是爱人!
……
少了温暖的日子,云初彻底的清静下来。
为了能顺利的生下肚子里面的小宝宝,她开始清心寡欲的有规律的生活,天气好的时候,会在院子里面一边晒太阳,一边做一些柔缓的瑜伽动作。
有时候也会和朱婶在房间屋后的地里干一些轻便的农活,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用手轻轻的抚摸肚子里面的小宝宝:“糖果呀,妈妈现在的处境有点不妙,你一定要争气,好好的成长知道吗?千万不能让妈妈担心呀……”
转眼之间,已经是春节将近。
朱婶依旧是隔天就上街背些年货回来,冷清的院子里面,也渐渐有了些年味儿。
云初这段时间下肢有些浮肿,冬天本来就穿得比较厚,再加上下肢浮肿,行动更是笨拙困难,每天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个院子周围。
这种时候,就算给她机会让她离开,她也是懒得动弹了。
朱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偏方,说是白萝卜炖青头鸭子能补肾固本消肿利尿,这两天就天天炖鸭子给她吃,云初却只觉得自己是一天比一天乏力,一天比一天懒得动弹。
这天晚上,云初正窝在被窝里面睡得昏天黑地的,忽然感觉到有人蹑手蹑脚的摸到了自己的床边,吓得她从床上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谁?”
“别怕!是我!”谢哲很累的样子,声音里面少了往日戾气。
“你怎么来了?”云初急忙起身去摁旁边的开关,谢哲却一头栽倒过来,依在她的身边就呼呼睡了下去:“唔,好困!”
云初的手差一点点就摁到开关了,却被他的胳膊搭在腰上,从后面半搂抱的姿势,就这么困着她睡着了。
云初又气又急又没有办法,推了推他,他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应该是连续开了很长时间的车,太累了,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没有脱,半抱着她就这么睡了下去。
云初又想,反正也是冬天,两个人身上隔着的衣服也不是一般的厚,抱着就抱着吧!
她小心的重新趟了回去,拉了被子过来把自己的身上盖子,手却无意之间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云初愣了一下之后,又伸手仔细的摸了摸,是手机!
确定是手机之后,云初的睡意马山就消散了,全身的细胞都兴奋紧张起来。
她把手机捏在手里,屏息静气的等着身边的男人睡得更香更沉。
直到确定他已经深睡下去,她这才借了一个翻身的姿势,把后背对着谢哲,自己小心的摁开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