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万物皆虚（2）
阳光，有的时候真的真的很刺眼。抱着这样想法的苏紫衣缓缓转过头看着周围盯着自己的护卫，轻声道：“能让我…一个人走走。”
“少爷，这不符合我们接到的命令，”抬头看着眼神木然的苏紫衣，其中一个护卫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我们要跟着你。”
并没有受到想象中低落的少年无理的斥责，苏紫衣只是认真的看了一眼周围的护卫，用着就那样的语气：“那好吧，但是离我远点，至少不要让我看到。”
“这…”
“难道你们还怕我在山崖里被绑了？”听着那护卫依旧迟疑的话语，苏紫衣忍不住加重了一下语气，腔调开始多出了一份藏着的愤怒。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
立马应着着，面对情绪有些变化的苏紫衣护卫也是不敢多语，只是嫌麻烦的心态却是让这位护卫小声的自语了两句：“脾气怎么还这么大，明明只是少爷，还不能走圣。”
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人都特意忽视了，即便是尽算整个苍穹之巅，能够走圣的人也是就那么一些。很多人终身便是以极限境界为永远的终点，甚至很多人老死都触摸不到极限境界。
不过恶语的人在说出自己的话的时候往往会特意的磨消掉自己在道理上的不利，从没有想过自己说出的话能给人造成多大的恶意，或许在他们的眼里，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一朝狠狠的跌落在地上实在是异常有趣的玩意。
沉默的看着那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失语的护卫，就像一块不语的顽石，苏紫衣头一次有些恼怒自己的听力为什么这么好，有的时候真是想做一个聋子，一个瞎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至少不会心痛。
转过头往着熟悉的青石路上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的苏紫衣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与其说着没有分量的话语去反驳，不如闭上嘴巴就此沉默。木然的眼神看着前方，就像真的聋子一样，没有往日活跃的脚步，苏紫衣慢慢的走着。
可是事实是——苏紫衣并不是一个聋子！反而因为特意想忽视，结果变得更加能听到周围人的对话。
“啊，你看他还敢出来，明明仪式上【紫月映天】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是啊是啊，喂喂，别过去啊，会坏人品的，要知道可是无冕王不能走圣的人品，”
“还无冕王，你是要笑死我吗？看他这个样子，也还好不是无冕王，”
“是啊，是啊，就是把天源给这种人也是毫无意义的，”
此时在这些过去记忆中温暖的地方，有些玩耍学习的地方，却是怎么也找不到记忆中那种容身之所的感觉。无冕王这个词语也变成一个代号一般的玩笑，与无法走圣及苏紫衣狠狠的定格在一起。
记得，那是有一次自己忘了功课结果被罚站的地方吧？那一次偷偷的帮自己补好功课然后陪自己一起罚站的是…紫浩。眼神有些迷离，摸着颤颤的胸口，苏紫衣看的是那熟悉的被水流灌注后形成的岩石青苔，以及那颗大大的杨树。
“恩，他站在那里干什么？不会还在回忆着过去小少爷的地位吧？”
“哎，不能走圣啊，其实就是勉强三十六步又怎么样？我们要的是强大的未来，”
“还好苏紫浩少主拥有天源，不然出了这事我都不知道【紫月映天】怎么办了，”
“保护我们是他们的责任好不好，连走圣都不行，哼哼，”
涨红着脸，走向下一个记忆，苏紫衣在忍耐着，是的，事实便是没有什么好辩驳的，我是守护者，虽然这种信念已经在昨天破碎在地上了，那是因为我的原因。抬起稚嫩的小手，苏紫衣有些恍惚，紫浩的手也应该一样小吧？八岁的小手。
哼哼的笑了一下，双脚迈进丛中，那是一片春天便会开满一种名叫‘守夜’白花的草丛，当然因为现在已经是夏天了，那些白花也凋谢了。不过那时候强行把紫浩拖出来捉蝴蝶的样子却是全然在目，苏紫衣很是想笑。
笑自己是一个傻瓜？
回头再走，那是一头有很多年龄的大榕树，一年四季不变着它绿色的外衣，似乎永恒？没有什么东西能永恒，苏紫衣立马否决脑海里闪过的永恒的说法，只是记忆中却是一脸坏笑的紫浩拉着自己要去爬到榕树最顶上看山崖另侧少女洗澡？
虽然到现在苏紫衣也没有明白那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如果都是那样的记忆，却是有些可笑的寒冷，想着的是仪式上紫浩那给自己肩膀上的如同毁灭一般的‘温暖’，其实现在的苏紫衣已经不想去承认那种东西是什么温暖了，嘴角喃喃着：“那么，都是…假的？”
耳朵里依稀还能听到些什么，嘲讽，已经无所谓了，这种虚假的东西，不过很快都变成了议论兄弟中的另一个人，苏紫浩的未来了。似乎自己也有些习惯了，这些伤人的话语，单手轻轻折下地上的枝草，苏紫衣把末端含在嘴里——有些苦。
“怎么现在的山崖变得谁都可以进入了，”
低沉的声音，在枯叶青之前的身影，同样眼角带着疲倦的苏紫浩缓缓的从榕树另一端的路上走出，毫不客气的声音缓缓道：“如果再让我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你们就可以走了。”
“紫…浩，”
“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经过昨天后你还能这样爽利的说出哥哥这两个字眼，转过头来的苏紫衣仔仔细细的盯着依旧如旧的苏紫浩，就像昨天苏远行彻底审视一般也从头到脚的看着自己的弟弟，那和自己几乎不差的模样。
而另一边，皱着眉头感受着这意料之内的疏远，苏紫浩突然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枯叶青后退，独自一人上前一步：“我一开始还以为哥哥在房间里，结果扑了个空，猜着哥哥能到哪里去便就找到这里来了。”
沉默，依旧是沉默，听着那些话语，却是想到昨天仪式上的所作所为，苏紫衣紧紧的握了握拳头。
“要不去一下书室？”完全在自说自话，也许苏紫浩就是在等待着哥哥苏紫衣的一句问话，摆手道：“那里没有人。”
“不用了，”下一刻强行打断的声音，在苏紫衣的嘴巴里就如同鞭炮般蹦出的声音，低着的头像是想去找到某些东西，苏紫衣重复的喃喃着：“不用了。”
这回轮到苏紫浩沉默了，就像想再次确认一般，薄唇微起问道：“真的不问点什么吗？”
像是想把记忆中的那些碎片一片一片的拼凑，惨笑的苏紫衣嗤嗤道：“我问为什么？我不想问！我…害怕问出我不想知道的答案！！”
就像盲人渴望光明，恶人渴望触动他的善良，苏紫衣也在寻找着一种真实，他想拼尽全力来证明紫浩的行为其实是有理由的。他想在种种崩塌的事实里，寻找能够信服的理由。
哪怕就是一种逃避。
“我是哥哥，所以我要保护你！”
“喂，你们欺负了我的弟弟啊！！！”
“记住你挥动拳头的理由，”
毫无道理的，就像本来就是拼图的碎片，对这种完全不是自己的记忆，苏紫衣在脑海中慢慢的、一次又一次的拼凑，渴望的从脑海里这些突然冒出的不速之客里寻找到答案。
这样毫无意义的一遍又一遍，对这些拼了就碎的碎片进行着无用的努力。
因为在碎片里，兄弟两人不会陌生，苏紫衣是这样想着的。
“那还用说，我肯定相信你！”
终于，拼凑碎片最后的声音，如同巨大的木桩狠狠的敲打在古钟之上，那震动的巨响，悠长而又久远。
…
“到晚上了吗？”
在自己床上睁开双眼，苏紫衣看到的是窗外倒悬着的双月，却已经没有印象自己最后是怎么和紫浩谈话的了，静静的看着自己，回忆的是今天早上那几乎换了一个面孔对待他的山崖和【紫月映天】。
所以说最后想说的那句‘那还用说，我肯定相信你！’依旧是没有说出来吗？
连逃避的勇气都没有，也是难怪了，这样窝囊的模样真是让人看轻。
“越是想消除却是越是出现，”
看着窗外，就这样就好了？苏紫衣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被打破的日常已经没有办法估计下一步会飘到那里了。
——呐，紫浩，梦醒便是一场空吗？
终于，就像堵住久了的溪水，豆大的眼泪不断的从苏紫衣稚嫩的眼角留下，对于一个只有八岁的心灵，也许哭泣就是最好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