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明白了第一次见到猎人时她那戒备的神情,不禁为她感到难过。哑女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多话,也从没跟人提起过这些悲惨经历,此刻萎顿在地缩成一团抽抽噎噎的在哭泣。扶苏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但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帮哑女,他想或许他可以把哑女带回到他的那个时代,把她身上的残疾治好,虽然不能让她亲人们起死回生,也至少可以让她不必一个人在这原始森林孤苦伶仃。反正在这个时代也没有人知道她还活着,把她带到另一个时空又不会改变什么,赵政当年穿越的时候不是有一个女人被带到现代了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心中做了这个决定,扶苏觉得稍稍好受了些,他除下身上兽皮盖在哑女身上,然后坐在那里,轻轻抚摸哑女后背,希望她能好受一点。哑女转过身把头靠在他大腿上,慢慢止了抽搐然后睡着了。扶苏借着火光看到哑女脸上的泪痕,不禁心生怜惜,思绪纷纷,不久也睡着了。
扶苏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谷间鸟鸣唧唧溪水幽幽,哑女正在梳洗,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此时她正偏着头,双手拧着头发,扶苏忽然发现哑女有一张颇为精致的脸,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漆黑灵动。扶苏不知道之前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难道是知道了她的身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问自己。其实只是因为哑女总是用炭灰抹黑了脸,再加上刚见面时哑女的充满戒备,让扶苏一直不敢直视。哑女见扶苏呆呆的盯着自己,脸上一红,嫣然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遂又转过身。
扶苏洗漱罢,那边哑女已烤好了肉,二人吃饱后相携了赶路。扶苏左腿伤未好,哑女照顾他走的一直不紧不慢,遇到陡峭的难走的地方就过来搀扶,照顾的是无微不至。扶苏甚为感激,想着怎么样告诉她,自己想把她带回现代医好她的哑疾,思虑良久又觉得要做这件事情“公司”不一定答应,自己还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到时候自己随机应变尽力而为,反正自己许下的这个诺言一定要办到,等那个时候再告诉她,让她欢喜。
一路上二人走的甚慢,扶苏问起哑女出走后,身上的病是如何痊愈的,哑女比划着手势告诉扶苏是自己慢慢就好了,说完还对他淡淡的一笑,似乎是安慰他不用担心自己早好了。其实,在离开村子上山的一路上,哑女昏迷过三次,每一次都游离在生死边缘,拖着病躯的一个小女孩在这大山中独自生存又是如何的艰辛不易,这中间又有多少故事可讲,只是她就这样淡淡的一句话带过,不希望扶苏担心。因为尽管他们相遇没有多久,但两人经过这些天的相互扶持,互相关心已颇为亲近,再加上俩人刚经历过同生共死,关系已非同寻常,她从扶苏的脸上也能看出他是真心的在关心她,为她担忧的。
回到哑女的木屋已经是五天之后,让扶苏大为惊叹的是这木屋竟然修建在一块三面临崖的山峰半山腰的峭壁之上,只有一条宽不过五尺长约十丈的石梁与外界相连。木屋的四壁是用碗口粗细的杉木用木楔子连接而成,外层涂上干泥。屋顶是用粗木做梁,铺着烧制的陶瓦。木屋四周有树木和荆棘交织成一堵篱笆墙,让这块峭壁崖顶形成一道自然的庭院,屋旁山石上有一孔小小泉眼向外流出娟娟细流。扶苏走进这里有种走进了山水图画里的感觉,对这里的每样事物都感到好奇,虽然腿脚不方便却也要东走走西看看,哑女在一旁掩了嘴嘿嘿偷笑。
扶苏松开哑女的搀扶,站定学了古人的样子双手抱拳对着哑女深深鞠了一躬,哑女笑着闪到一边,不受他这一拜。扶苏心想恐怕鲁滨逊在此也不能比你做的更好了,受我这一拜也没什么。这崖坪三面临渊,自然就隔断了山中猛兽偷袭。木屋前石头围成的花团里种着几株花卉,想是女子都有爱美之心,此时正有三株拳头大的花朵盛开,暗香浮动,更添旖旎风光。
哑女扶了扶苏进木屋躺下,床上铺着兽皮缝制的毯子柔软舒适,扶苏自从被送到这个维度,还没有睡过床,此刻一挨上床只想闭上眼美美的睡上一觉,但他又不想立时便睡,就抬了头四处张望。木屋不大,也可说甚为简陋,但里面器具一应俱全,而且每一件虽说不上精致,但也可看出主人是颇花了一番心思的。扶苏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想到了一个此前从未在他心中有过的词“家”,尽管在他的那个时代住宿条件比这里要舒适的多,一应器具都更为先进便捷,但那都是商品,只要花钱都能买来,但这里不是,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主人花了心思和力气一样一样自己动手做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她的心血,这里才是家。
扶苏躺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哑女在屋里屋外轻手轻脚地忙碌起来,她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这个唯一的客人。木屋外的花圃中飘来淡淡的花香,在不知不觉中扶苏轻轻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