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彻底松懈下来时,那悬浮在车顶的银影陡射而出,冲着毫无防备的扶胤叫嚣而去。
海月回头看到扶胤卸去了所有能力,慢吞吞地停在山坡上时,也知道面前的东西是吞不掉了,只好怏怏起身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准备回去,但眼睛的余光中却有一抹银光杀意四现地直奔扶胤而去。
“扶胤,小心!”海月急忙向扶胤发出警示,却没想到危机从背后而来。
“这是你自找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刺得海月脖颈发麻,他急忙转过头去,但与那发动攻击的速度相比却是慢了很多。
砰!
海月的身子瞬间被甩出了三四米远,但除了摔在地面上造成的疼痛之外,并没有其他伤痛。这不是对方心慈手软,而是因为扶胤替他挡住了那一脚,送他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你的速度很快啊,刚才为何那么慢呢?”高瘦男人看着悬浮在空中以脚挡住自己攻击的少年,语气中多了一份惊讶,“要是我们刚才就出手,你的兄弟可就挂了!”
“要不是朝圣需要时间来积蓄力量,那段距离算什么!”扶胤冷声说道。他本以为这群人会放过他们,没想到在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他们却依旧选择偷袭这种为人所不耻的攻击方式,当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阻止你的兄弟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呢?”高瘦男人在脚上加重了几分力量,却没想到全被迎面的少年挡了下来,“难道你也是十二年前出生的怪胎?”
“我们已经进入你们的光码探知范围,如果没有点保命的手段,怎么能在你们这群恶名昭著的赏金猎人手中逃生呢!我是看在你们没有对海月出手的份上才大意撤去能力的,没想到真着了你们的道!”扶胤看着高瘦男人,眼神中始终保有一丝警惕,“‘神种’在你们嘴中的地位都如此不堪,看来你们赏金猎人除了金钱之外,还真是没什么信仰呢!”
“总好过你们这群什么信仰也没有的人!”高瘦男人伶牙俐齿地回应着,脸上的笑容中一片讥讽。
车顶上的少年似乎不愿听他们的唠话,将垂在四周的帘布拉上去盖在自己的身上,捂住自己的耳朵,紧闭的眼睛接着弯成一道富有笑意的弧度:“青天六绝,白盲第三轮回——缀闪,虽然不错,但依旧不够看!”
逐殁光权?向标!
少年呢喃道,随后又扯了扯帘布,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远处的银色光影依旧漫无目标地向前奔驰着,不过它尖端忽然红光闪烁,下一秒它的方向就发生了改变,掉头后继续冲着扶胤奔袭而去。
“你的速度——这是缀闪啊!”
“这确实只是白盲的第三轮回,但对付你已经绰绰有余了!”
扶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右手握拳猛然挥出,宛如水流般的光子顺着胳膊汇聚到拳头上,将拳头打造成了不可摧毁的铜墙铁壁,顷刻间增加了数倍威力,夹杂着呜鸣的空气撕裂声,毫不留情地轰向高瘦男人的鼻梁。
火枪!
那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竟不采取任何抵抗措施,任凭肆虐的能量余波划伤自己的脸颊,割裂自己的头发,但那充满死亡威胁的拳头在距离他鼻梁一指的地方死活无法前进,而且本来气势汹汹的能量余波也无法划伤他的脸庞、划落他的发丝了。
守鹤?五言魔律!
一个半径约有三尺的圆形阵法在那一刻悄然形成,五条从边缘螺旋驶向圆心的光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符,如动物身上的皮毛,但其中却充斥着不为人们所能质疑的力量,在圆心处集合的五条斑纹硬生生地接住了扶胤的强力一击。
“结束吧,不要反抗了。我是队伍中最弱的一个,你连我都无法做到一击绝杀,那对上其他人岂不更是没有半点机会!”高瘦男人撤回自己的脚,看着那依旧在与自己的防御阵法对抗的顽固少年,无奈地摊了下手,“还有就是,我们本就没打算放过你的兄弟,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因为他蠢而已,要不是因为他跌倒而导致攻击中途消失,他不可能活到现在,是他造成了你们这进退两难的窘境!”
“你说谁蠢?”扶胤听闻此话后神色一愣,双眼之中冷光乍现,阴沉地盯看着眼前出言不逊的赏金猎人,“你信不信你会死在一个蠢货手中!”
“你在说什么笑……”高瘦男人将扶胤威胁的话语和神色置于一旁,不以为然地说道。可还没等他说完,他的双手在耳朵听到那一声“咔”的细索破碎声时迅速抵在了近在眼前的防御阵法之上,那细微的声音正是由于扶胤释放力量冲碎防御阵法而产生的声音。
“我虽然不是你们这群赏金猎人的对手,但你是否相信我会让你因为我弟弟的‘蠢’而重伤在我的手中吗?”扶胤眼中杀气腾腾,一副舍命陪君子的凛然,“你说,到底谁蠢?”
“你这不要命的家伙,你要干什……”
咔——
“你信不信我的同伴会将你们碎尸万段,你信不……”
咔咔——
“你……”
咔咔咔咔——
“对付一个小家伙还如此费事,你还想不想待在猎人小队了!”远处传来队友的嘲讽,听得高瘦男人更是恼羞成怒,但他却不能释放更强大的阵法出来辅助,毕竟那样即使胜了眼前的少年,也会沦为队友无休无止的笑柄。
“我……说错了,是……我……蠢!”
看着满脸通红低声细语的赏金猎人,扶胤强忍着拳头上的剧痛收回了外泄的力量。他回头看了一眼蹲坐在地上的海月,撤回攻击的瞬间便站在了海月的面前,将他挡在了身后。
那个赏金猎人也收回了自己残损的阵法,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有些嘲讽:“为了争一时之气而将自身安危置之不理,你们这容不得他人嘲讽的自尊自爱真是不堪入目,为了这一时的气节,你会丧命的!”
“我丧命,你重伤;而我却敢,你不敢!”扶胤站在残阳如血的霞幕前迎风而立,衣角被渐起的西风吹得呼呼作响,矮小的身子在那一刻仿佛高大了几倍,宛如智者居高临下。
“你这么有骨气,和他们侃吧!”那人看着这将气节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小家伙,在心中默默叹息着,“我要是看重气节,就不会在这赏金猎人中苟且偷生了!”
“说实话,我们并没有杀你们的打算,我们只是想拿回那本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扶胤转而面对那一大群赏金猎人不卑不亢地说着,但他的内心已经开始打起鼓,毕竟这伙赏金猎人的强大确实出乎了自己的预料,“秋刀苍徒——我劝你们还是交出来吧,已经有赏金猎人全盘接手追捕它的任务了!”
“既然你们知道已经有赏金猎人全盘接手了这个任务,你们怎么还敢来插手这个任务呢?”锦车中传出一声戏谑,但旋即多了一声疑问,“莫非……”
“全盘接手这个任务的就是我们,海捕文书也都在我们手中!”扶胤转而望向锦车,右脚跨出,脚下汹涌而出的复杂纹路迅速形成一个阵法,这就是属于扶胤的光码,在其之上悬浮出两道卷轴光影,“这就是任务的两份海捕文书……”
所谓赏金猎人海捕文书,指的是赏金猎人对于被捕杀对象的实力的评定,一份文书对应一个正常的赏金猎人或是小队,文书越多,象征着这个任务的完成需要的猎人就越多。只有拿着相应海捕文书,去猎杀相应的人或物,才能得到赏金。如果没有海捕文书,即使完成任务也没有报酬,这便是赏金猎人海捕文书最为基础的设定。
扶胤本来打算说出“算我们有缘了,这两份海捕文书就送给你们吧”这句话来为他们换取更多一点的生还几率,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就发生了一件令他瞠目结舌的事情。
“两份海捕文书,你觉得对得起名刃九榜这个称号吗?”锦车中的男人冷哼道,与此同时锦车前方流光际会,十二道卷轴冉冉出现在扶胤与海月的面前,“这个任务的确被全盘接手了,不过是我们——你们这种不法分子真是无孔不入啊,可惜这次你们却选错了对象!”
“再说了,”锦车中的声音骤然冷漠,“这是内部悬赏任务,你这种小杂碎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会这样,那我们的……”海月看着眼前这一幕,喉头轻抖,他的脊背开始发冷,直觉告诉他已遭人设计身陷险境。
“扶胤,这……快闪啊——”海月刚想问扶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银色光影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不过这次它们相隔之近,在海月还没张开嘴巴时那道光影便袭中了扶胤。但扶胤一直存有的警觉性在此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在感受到不明力量来袭之后,他瞬间转过身来,手掌上那在刹那间形成的硬拳悍然打向出现在背后的攻击,不过却像是打在了一团水流之上,四散的光点而后重新汇聚成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转身站定之时钻入进了他的左臂。银影着身的瞬间,八道延向不同方向的绚丽光带从银影中分离而出,而后如绷带一般汇聚到了扶胤的右臂处,将他紧紧束缚起来。
“啊!”扶胤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也因那银光的冲击踉踉跄跄地向前进了几步,电光火石之间,高瘦男人再次踢出了自己的脚,一下踹在了毫无防御意识的扶胤的胸膛,将他如同一只死狗般踢出数米远。
“扶胤!”海月骇然失色,急忙跑到扶胤身边。他想帮扶胤撕开身上那如同绸缎的光子匹练,却无济于事,只能在手足无措之际小心翼翼地捧起扶胤的脸,近乎哭泣地喊道:“他们这群混蛋,竟敢、竟敢……扶胤,你没有事吧,你可别吓我啊!”
“长安,快走!”扶胤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使劲睁开眼睛,眼缝中的双眸无精打采,艰难地将这四个字说出来。
“刚才的攻击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为何变得如此虚弱,你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在骗我啊?”海月焦急地晃动着扶胤的身子,却没有得到他的任何答复,甚至刚才睁开的眼睛此刻也无力地垂下了,他就像是休克的病人一般躺在那里,随时都能被他人杀死。
“难道你不知道那攻击的效果吗?”高瘦男人走到海月面前,并不着急出手,“刚才的攻击在百式百阶中排名第五十位,名为丈八银影。效果很简单,就是被命中的目标不仅会被从丈八银影上分散出来的八条光带束缚,与此同时,光影还会通过吸收寄主的能量而后从其体内释放出剑背蔓延到空中,至于其他表现,你看看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扶胤后背上的衣衫慢慢出现血斑,左臂严重的地方甚至已经出现所谓的剑背,如玉牌般钻破皮肉而出,因为浸有扶胤的鲜血而显得相当红润。
“我原本以为你是什么稍强点的对手呢,没想到……”
“你们能救他的,是不是啊,快说话啊!”毫无敌我意识的海月忽然将视线转向站在自己旁边的男人,向他寻求帮助,得到的只是无动于衷的冷哼。
“你难道不知道‘敌人’这两个的含义吗?”赏金猎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穷途末路的两名少年,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像是看着砧板上的鱼肉,任自己宰杀。
“查到了!”那一行人之中的另一名队员忽然大声说道,“白城的据点已经被毁,办事员已经被残忍杀害,时间是在他们光码上显示的接受任务时间之前。所以很有可能不是他们在无故找茬,而是被奸人利用!”
“竟然有人敢把如意算盘打到赏金猎人的头上,真是不知死活!”锦车中的男人冷笑着,似乎在看跳梁小丑那不知死活的表演,“不过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小少爷?”他急忙闭上了嘴,担心车顶上的少爷骂自己又叫错了他的称呼。
“是我打的,但好像还没有打到你们的头呢,要不然真打一下试试看!”清朗的声音在广阔的天地间忽然炸响,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又像是往四面八方而去,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恍若魔音入耳一般驱之不散。
“保护小,保护少爷!”锦车中的男人大喝一声,其乘坐的锦车下有洁白光圈应声出现,将其上的锦车慢慢吞噬到白圈里面的黑暗中。他知道单凭这种声音的架势,即使不是对方的实力,而是对方所凭借的高阶阵法,那也不容小觑。听得队长的命令,周遭蓄势待发的队员立刻有秩序地围笼过来,将队长与少主围绕其中,他们身上光芒闪烁不断,一个个绚丽的阵法旋绕周身。
“少主,你快醒醒,有人来袭!”那队长翻身而至车顶,将帘布遮盖的少年双手抱起,可是当他看到那张陌生的脸庞后,他的心彻底地凉了。
夕阳已经沉了下去,将世界拱手相让给了黑暗与阴寒,夷灭了所有人的对温暖的希冀,最后一抹霞光依然留恋于世,被那渐渐睁开的眼睛尽数吸收,世界彻底暗了下来。
“你这么抱着人家,有人可会不愿意哦!”少年一头银白短发在晚风中随风而动,两只大大的眼睛中此刻有些羞答答的红润,宽厚的脸庞收缩于极俏如刀削般锋利的下颌,配上不合时宜的两腮微红,有种两性都可适用的样子。宽松的黑色斗篷带着兜帽从他的手中滑落,难以抑制的杀意从上空弥漫开来。
还没等那个队长有所反应,少年的身体上方便已出现一位满脸通红、双目怒嗔的惊艳绝伦之女,她看着那个抱着自己猎物迟迟不肯松开的男人越想越来气,右手一个响指打出,一个迅速膨胀的阵法瞬间笼罩住了警戒中的所有赏金猎人,灰白雾气之中他们一个个口喷鲜血倒飞而出,似乎在顷刻间丧失了所有生机。
“如你们所愿,这次算是打到你们的头了!”雾气中传出少年的一声惋惜般的慨叹。
“多亏了本王吧,单纯的光码就能解决这么多人,舍我其谁啊!”暖酥酥的声音麻麻地传遍全身,少年抬起头看着那眉眼生笑的俏丽容颜将对付敌人的凶神厉色转移到自己的身上,顿时知道自己这次又惹到这个小姑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