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第一凤三人驾车经过一个村口,随便找了个酒肆略作休。
这个酒肆主人显然很懂得如何招徕过客。
酒肆建在村口和官路交汇处,将两边打扫地干净整洁,旁边还搭了个马棚,供来往行人马匹荫凉进食,补充脚力。
酒肆摆放了十来张桌子,两个伙计不时端上一些酒肉。
正是吃饭的点,里面围坐了不少行脚客人,村口停了几匹大马,一些游侠在喝酒聊天,肆意谩骂扯皮。
见到第一凤三人过来,有些扭头瞥了一眼,见是毫不起眼的一老两小三个人后,便扭过头去,继续和同伴说话。
老黄将马匹交由马棚边的一位伙计后,小跑着跟上来,三人刚走近还未落座,一位伙计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三位客官,请问需要点什么?我们这有烧酒,黄酒,米酒三种酒水,还有熟牛肉……”
伙计热情地将三人迎向一张干净空座。
“黄酒。”
“米酒。”
少年和老头的声音同时响起,黄酒是老黄要的,他从不喝米酒,嫌米酒不够味道。
伙计轻轻哎了一声,扭头将目光移向两人旁边的少女,却见少女只是静静地坐在那,没有张口说话。
“再要一壶烧酒吧。”第一凤看了一眼正平静望着她的少女,抬头对伙计轻轻说道。
“哎,好的,那您看……”
“再来一盘煮花生,羊肉牛肉各切一盘,还请小哥快快端上来,我们急着赶路呢。”第一凤笑着说道。
“哎,客官,马上,马上就来。”话音未落,伙计就转身忙着准备酒水去了。
酒水肉食很快上来,老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雪樱替自家公子倒了一杯米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烧酒,安静端坐喝酒。
第一凤一口喝下,润了润喉,再举杯时,旁边三人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虎子,听说了么,咱们光寒郡的光剑宗前天夜里被人给灭了,死了数百人呢。”
一位身前摆放着佩剑的麻脸年轻男子,一脸神秘地朝着两位同伴说道。
“什么,真的假的啊?”名叫虎子的微胖男子诧异道。
“是啊,不太可能吧,光剑宗可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门派啊,在咱们剑州都是排名前十的。”两人旁边一位佩据刀的男子附和道。
“是极是极,那么大一个门派,怎能说灭就灭,我可不信。”
虎子连连点头,满脸不信。
“真的,没骗你们,据说没留一个活口,连丫鬟仆役都没放过,死了个干净……”麻脸男子见同伴不相信,提高嗓音强调。
“还是不信,据说他们宗主李道尔可是一位能驭剑杀人的四品大高手,那可是飞剑啊,杀人于无形之中,谁能杀他?还是满门?”
佩刀男子轻轻瞥了同伴一眼,一脸信你才怪的表情。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大奉高手无数,比他李道尔强的大有人是,虽不知道是招惹到哪个豪阀势力了,但被灭门确是真真切切的。”
麻脸男子着急了,赶忙解释道。
“啧啧啧,真是不敢相信竟然被一夜灭门,那可是数百人啊……诶?光剑宗离这里可是有近百里啊,你是怎么知道的?”虎子瞪大眼睛盯着同伴,疑惑地问道。
“嘿嘿,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叔父可是在咱们郡守大人手下办事,昨天傍晚奉命到此处探查,刚好居住在我家,与我父亲说起时我正好路过,偷偷听到的……”麻脸男子一脸得意。
“真的刘方?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你真有一个在郡守府内当差的叔父?”虎子一脸惊奇。
“那可不,我叔父可是一位八品高手,手底下有好几位九品高手呢。”
叫刘方的男子再次提高嗓门,恨不得在座所有人都听到。
“嗨,刘兄,你怎么也从没说起过,我们也好去拜访一下,略表做晚辈的心意嘛,该罚一杯,该罚一杯,来……”
佩刀男子起身给麻脸男子倒了一杯酒,故作不悦道。
“是极是极,刘兄,当罚一杯。”虎子忙改变称呼,亲切地说道。
“嘿嘿,这不是怕你们知道后,就跟我生分了嘛……”
麻脸男子一脸唏嘘,端坐在凳子上任由同伴起身替他倒酒,故作平静说道,只是他眼神当中透出来的得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第一凤静静看着名叫刘方的男子一饮而尽,回过头来,轻轻笑了笑。
看着大口喝酒的老黄,开口说道:“老黄,少喝点,马上一斤酒水都进肚里了,待会要是在路上打瞌睡,跑沟里磕着碰着,都没有人给你养老送终的。”
“公子,您就放心吧,不是我吹牛,老黄我年轻时十斤八斤的都不在话下,这点小酒还不够开胃呢……”
“而且,我行走江湖数十载,走过的路比您……呃,喝够了,喝够了,公子我吃饱了,我先去看看小红吃饱了没。”
老黄说到一半,见第一凤正瞪着他,瞬间惊醒,将心里正准备说出口的“比您过的桥还多”咽下肚,忙找个借口开溜。
“站住。”
少年的清脆嗓音响起,将站起身正准备开溜的老黄拉回了座位。
“公子……”老黄苦着脸喊道。
“先把饭钱结了。”
“哎……”老黄见自家公子说的是这事,脸上迅速堆上笑脸,乐不颠颠地跑去结账。
三人吃罢饭后继续北上。
第一凤坐在马车内休息,老黄驾着马车不时回头瞅瞅车厢内有没有动静,良久之后,紧绷的身体才算放松。
重重吐出口气,正准备眯眼稍稍打会盹儿时,少年平静的声音突然从背后透过车帘传了出来:“老黄,你和雪樱换一下。”
“啊?!哦,好的,好的。”
老黄吓了一跳,忙将马车缓缓停下,跟骑着大马的雪樱换了位置。
坐在车厢里的第一凤说完这句话后,嘴角勾了勾,也不管骑在马上的老黄是什么表情,换了个舒服姿势,闭目练功。
官路上不时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一队队披甲骑兵呼啸而过,留下一地尘土。
第一凤猜测着是关于查探那个叫光剑宗灭门案件的官府甲士,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影响有多坏,但可以肯定,那什么光寒郡郡守这几天别想睡安稳觉了。
数百人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净,还是当地有名的宗派,想隐瞒都隐瞒不了。
要是底下有眼热郡守位置的人稍稍有所动作,保不齐他连乌纱帽都保不住,除非他上面的靠山肯花大代价为他周旋一二,才可能将此事压下。
当然,这要看光寒郡郡守和他上面那位关系的亲密,以及光寒郡郡守这个位置的重要程度了。
觑窥郡守这个高位的人肯定大有人在,但能和郡守相互博弈过招的人却不多,尤其是这样的大手笔,直接灭一门派,其背后势力绝对小不到哪去。
不过,这些都和马车中的少年无关。
也不想有关。
开什么玩笑,自己现在连一个驱使的扈从都没有,只有一个能吹能喝,似乎一阵风都能刮跑,看着不顶什么事的老仆,这老胳膊老腿的,要是不小心弄折了该咋整?
一路上都不够伺候的了,最多,外加一外表清瘦的雪樱,这老的老,小的小,能够别人几斧头劈砍的?
自己都沦落至此了,连半点堂堂逍遥侯世子的模样都欠奉,还想管那闲事?
“当然,要是返回家中后,将此事拿来当饭后笑点来看也是还不错的。”第一凤轻轻摩娑着下巴,很有兴趣地想着。
赶了几个小时的路后,老黄将马车赶到一条小河边,解下套索让马饮水涮鼻,并趁机偷会儿懒,休息一下。
第一凤走到河边,在马匹上游蹲下身掬了捧水,轻轻泼洒在脸上,顿觉一阵清凉舒爽,喝下几口润了润喉。
站起身来接过雪樱递过来的毛巾,抬头看了看天色,开口说道:“太阳快落山了,一会儿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客栈,要是没有的话,咱们就得早做露宿野外的准备了。”
“公子,您就放心吧,据我观察前面不远应该有个村子,到时候就可以找个客栈了。”老黄笑着说道。
“嗯,不过老黄你是怎么观察到的?”第一凤有些疑惑。
“这个嘛,当然是凭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经历啦,这个是公子您学不来的,靠的就是感觉啦……”老黄解释了一句,神情有些得意。
“感觉?太不靠谱了吧,我还感觉前面客栈的老板是个女的呢,她会是么,居然是感觉,还以为你本来就知道呢。”第一凤对老黄的话嗤之以鼻。
休息了一会儿,少年催促着让老黄快些给马匹套上绳索,好趁天黑之前找到住的地方。
他可不想真的准备在马车上过夜,而且还是在可能有客栈存在的情况下,舒舒服服的大床多好,有床不睡睡马车,傻子才会这样做。
日头渐渐西斜,趁着今天最后的余晖将光亮尽情洒向人间,老黄不时地轻轻挥舞着马鞭,小红的腿脚也在卖力地跨动着,好像也知道如果不抓紧时间跑路,那么今晚就很可能没有可口的草料。
不久之后,三人就依稀看到前方路边有一处招子在轻轻摇曳着。
走近时发现似乎是一个村子,村子很大,有数家客栈酒楼依村而建,迎着路口高挂灯火,为找不到夜宿之处的行人指明方向。
三人选了一家规模较大的客栈,进门之后顿时眼前一亮,灯火摇曳,酒香四溢。
老黄抽了抽鼻子,当视线扫到柜台前时,眼前更亮了,有些诧异地望向第一凤。
第一凤有些疑惑老黄略带意外的眼神,老黄向柜台方向努了努嘴,第一凤跟着老黄望向柜台方向,眼前也是一亮,似是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感觉不错。”
老黄也跟着附和了声,点点头:“嗯,感觉不错。”
感觉……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