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以往的经验,事态的发展往往会超出人的意料之外。
兽潮在铸命族的肆虐程度远超很多人的预想,准确的说,凶兽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便毁灭掉数千村落,攻下了大半个铸暗族。
铸命族暗主族领地夜妖城。
夜妖城,铸暗族十七个边城之一,也是十七边城中唯一好没有沦陷在兽蹄之下的边城。
所谓边城,并不是靠近边界的城镇,依附于铸暗族的小种族众多,铸暗族将这些种族集中,负责监管和保护这些小种族的城镇,便叫边城。
如今太多的村落被毁灭,边城的职责已经名存实亡,反而成了大海中的孤岛,被如海水一般的兽潮给包围了。
兽潮以忆暗山区域为起点,向四周的区域辐射,意图十分明确,先瓦解力量十分薄弱的村落,在逐步占领城镇,至于终点在哪里,也许应该去问那些兽帝了。
在铸无道看来,凶兽的谋划十分愚蠢,单说五位兽帝,在他看来,颠覆铸命城都未必是件难事。
要想让自己的种族尽快崛起,就应该用最快的速度瓦解对手的根本,以雷霆之势打下铸命城。
这次的兽潮远不是凶兽出来觅食这么简单。
凶兽又不是人类,需要掠夺资源和底盘,对于凶兽而言,村落几乎没有意义,城镇的意义也不大。
拥有精良的装备,又有虫族的配合,加上多年的隐忍,这种地毯式的攻势,让铸无道搞不清楚兽潮的真正目的。
难道是为了打持久战?
不应该这样啊,杀鸡焉用牛刀!?
铸无道还沉迷在无数的问题之中,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来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暗勇军库房。
铸九命决定坚守夜妖城,铸无道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夜妖城中本就有护城阵法,铸无道需要了解这阵法的布置,以便自己布置阵法。
监军铸非青便是对此地阵法最了解的人,而铸非青却忙碌在暗勇军的库房之中。
思考的人,最怕的就是其他人打断自己的思路,铸无道索性将暗勇军令牌挂在腰间,以免闲杂人等打扰他。
这令牌是铸九命给他的,象征的身份不言而喻,即便是军纪严明的守备军,也不敢上来盘查,任由铸无道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说来也怪铸无道,令牌应在需要时亮出,哪能这样如同配饰一般。
“大人,他是一个罪人,都能直接走进去,为什么我们不能进!难道就因为他是铸命师?”一个嗓音如同破锣的老人,一把抓住铸无道的肩膀,盛气凌人地喊道。
四周的暗勇军士兵暗自皱眉,都觉得铸无道有些太过张扬了,平时也就算了,在这要命的时刻,被这帮‘刁民’拿来说事。
铸无道哪里想这些了,凭白无故被人拉住也就算了,这里也太‘热闹’了。
吵杂的喊闹声不绝于耳,让铸无道以为自己一个失神,来到了菜市场,而不是应该森严肃静的军械库。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老人在说些什么,愣神的刹那,已经被铺天盖地的苦恼声隔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观察起自己的处境来。
“不好意思老人家。”铸无道以为自己无意间撞到了老人,才被人家拉住不放。
“你叫我什么?!作为一个罪人,你对我说话应该用尊称!这里是军库领粮的地方,你一个罪人,没有资格来这里!”老人言辞犀利,一点也不顾及铸无道和暗勇军的面子。
见铸无道不言语,气势更胜,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一幕幕在铸无道的眼前闪过,铸无道终于想起了这位咬人的老者是谁,“木天村的村长?”
“不错,正是老夫柳贵泉,老夫可知道你的底细,识相的话,就把你和暗勇军的勾结说出来,老夫就好心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铸无道终于回过味来了,眼睛一咪,“勾结?”
四周的暗勇军士兵脸色深沉,一位年轻冲动的暗勇军士兵,实在忍无可忍,放下自己的武器,抓向柳贵泉,“老家伙,你乱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在这些暗勇军看来,自己竭尽所能抵挡凶兽,已经牺牲了很多兄弟。
来夜妖城避难的难民越来越多,多到要放军粮。
自己的战友牺牲了,自己还也和凶兽战斗,又要勒紧自己的裤腰带。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付出,兄弟的牺牲,铸暗族的无私,这些难民竟然还不领情,不但经常来要求增加粮食分配、聚众闹事,现在更是污蔑自己的番号!
士兵盯着柳贵泉的衣领,想要将他抓起来,狠狠地给上两拳。
手已经沾到衣领,斗大的拳头就在眼前,眼看这年轻士兵用拳头讲道理的目的就要达成。
柳贵泉弓腰包头,向后一退,抱头鼠窜,“各族的族人,你们看到了,咱们走了这么多亲人,交了这么多年的税,这些士兵却用这种方式来解答咱们的疑问,解决咱们的需求。”
这样的动作,却丝毫不影响这破锣嗓子的音量和清晰度,这让铸无道起了小心思,用心感受,一股怪异、荒蛮的能量被他捕捉到了。
这股能量很凶残,否则铸无道也很难发现,毕竟他不擅长直接感受能量的流动。
士兵被气得双眼通红,右脚猛蹬地面,回身拿起一块石头,高高跃起,双手用力举过头顶,砸向柳贵泉的后背。
柳贵泉似乎跑累了,竟然停了下来,而且还扭过头去看士兵有没有追来,看到这如同斗牛的年轻人,柳贵泉索性不跑了。
一脸的正气凌然,站直等待石头的到来,“年轻人,来吧,我知道你恼羞成怒了,这不怪你,是这肮脏的地方遮蔽了你纯洁的心灵。”
“你!”士兵不但没有收手,反而更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满脸的狰狞。
“老了老了,没有死在凶兽的口中,却要枉死在阴暗的人性中。”柳贵泉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不畏强权?英勇就义?得偿所愿?
其他难民一脸的悲痛,却又有些畏惧那些还未发难的暗勇军士兵,没有行动阻止,却让柳贵泉得到了他人生中最高的认可和评价。
石头没有砸下,脑袋也没有开花。
铸无道挡在柳贵泉的身前,铸九命的令牌已经在那士兵的眼前,“你叫什么名字!”
在那士兵的耳中,铸无道的声音如同一场暴雨,将他的怒气瞬间熄灭,理智重新回到了他的脑中。
石头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羞愧地低下了自己的头,简单的几个动作似乎用尽了士兵全身的力气,“七队金里奇。”
铸无道无形的气场一张,场面上的气压瞬间变得格外低沉,“没你们暗勇军什么事情了,都退下”
柳贵泉心中暗恨,要不是铸无道,他将‘出人意料’地误杀这个男轻士兵。他当然不甘心自己的脑袋开花,时机还不成熟。
“你是罪人。”柳贵泉的声音从牙缝中发出,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在信奉凶兽的人面前,我就是铸命师。”铸无道咧嘴一笑,他明白了,柳贵泉在策划一场暴动。
就是不知道,这是柳贵泉自己的主意,还是凶兽的心思。
皱纹如同爬山虎般布满面颊,脸上有些失落,柳贵泉摇了摇头,“这就是如今的铸命师?信口雌黄,诬赖好人。难道罪人就等于铸命师吗?”
柳贵泉沉默片刻,像是在发泄,“或是说铸命师都是罪人!”
不得不说,柳贵泉戏演得很好,也很投入。
看四周那些难民的反应,就能体会到柳贵泉的成功。
有些难民已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蜡黄的面颊上,已经露出了丝丝恨意,柳贵泉只要把戏演下去,必然会有收获。
只是柳贵泉他不知道,既然要把戏演好,自然就要自己先入戏,或多或少会有真情流露而出。
铸无道想打一个响指,却没有发出清脆的声音,十分尴尬,咳嗽了两声,“柳贵泉村长,我理解你的心情,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能说明白,我代表暗勇军认错,同时答应你们的要求。”
柳贵泉还没说话,倒是暗勇军有些蠢蠢欲动了,铸无道拿出令牌,狠狠瞪向四周的士兵,“我不够资格?”
这些士兵的动作是停了下来,却间接惊到了一旁的难民,都暗自警惕了起来,做好了随时动手的打算。
“你是罪人,我也知道你在用缓兵之计,但为了这些难民的一线生机,我愿意回答你的问题。”柳贵泉的语气恰到好处,不卑不亢,又有些自哀。
“你没有修为,又年事已高,怎么从木天村坚持到这里的?”
“我作为村长,备受爱戴,我本想保住小孩和妇女,没成想却让我这无用之躯苟活了下来。”阴郁低沉,让人不忍细问。
铸无道的问题其实很不好,能从凶兽口中活下来,本就需要牺牲,更需要运气。
这样的问题,又是柳贵泉这样的回答,只会引起更多的共鸣。但铸无道不担心,因为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淡淡的红色气息已经蓄势待发。
铸无道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凶兽也怕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