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乃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后家境衰落,流落在关西,幼时曾应过武举,武艺精绝,因其脸颊有一块青斑,江湖上人皆呼之为“青面兽”。
话说青面兽杨志虽然武功高强,身上却没有一丝豪侠气概,是个地地道道的“官迷”,一心想着当大官,能够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凭着一身的本事,杨志逐渐出人头地,做到了殿司制使官。
这年,大宋皇帝要办一个盛大的寿筵。为给皇帝祝寿,要盖一座万岁山,差杨志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从水路运送至东京汴梁。杨志以为立功的机会又到了,立即赶赴太湖,很快备齐了花石纲,只要提前回京交差,就有可能升官。也是杨志命运不济,乘船押运花石纲来到黄河里,不想风高浪急,竟将船打翻,失陷了花石纲,杨志知道罪过不小,不敢回京交差,径自逃到亲戚家去避难。
过了半年,皇后为皇帝生了一个儿子,皇帝喜不自禁,大赦天下,杨志又动了当官的念头,凑了一担金珠细软,雇了个村夫挑着,回东京到枢密院打点,意在官复原职。途中路过水泊梁山,正撞上被逼上梁山的豹子头林冲,林冲因到梁山入伙,白衣秀士王伦定要林冲交纳投名状,林冲要夺那担财宝交纳投名状,二人你来我往,打斗了几十个回合也不见高下。王伦看杨志英勇,便想把杨志也招上梁山,以钳制林冲。
王伦把杨志请到山寨,说:“眼下是高俅那厮执掌军权,制使是有罪之人,他如何肯容你?不如只就小寨歇马,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同做江湖好汉。”杨志怎肯落草?道:“洒家只为清白,不愿将父母遗体来玷污了,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高官厚禄,也为祖宗争口气。”执意要下山赴东京谋取官职。王伦看苦留不住,只好放杨志去了。
杨志到了东京,央人到枢密院打点,买上告下,把那担金银财物使得殆尽,方才得以进见太尉高俅。高俅见杨志脸颊上好大一块青斑,相貌丑陋,先自不喜,又见杨志没有高官推荐,而且身上也没有多少可上贡的金银,竟让人乱棒将杨志赶了出来。
杨志十分郁闷,身上的银子都使尽了,不想官没当上,还吃高俅那厮羞辱。如此烦恼了一回,在客店又住了几日,分文皆无,店家天天来要房租,看杨志没钱,整日价冷嘲热讽,要杨志卷铺盖走人。无奈之下,杨志只好将随身携带的祖上留下的一口宝刀插上草标去街市上卖,换取盘缠投他处安身。
在街市上等了许久,却不见一人问津,忽然间路边的人到处乱窜,纷纷躲避,杨志定眼看时,却见黑凛凛一条大汉,吃得半醉,一步三晃撞将过来,原来是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唤做没毛大虫牛二,专在街上寻衅撒泼、行凶闹事。
那牛二抢到杨志面前,掣出那口宝刀,嚷道:“汉子,你这刀要卖几个钱?”杨志说是祖传宝刀,要卖三千贯。牛二喝道:“什么鸟破刀,却要卖许多钱!不过切得肉,切得豆腐罢了。”杨志说:“俺这宝刀端的不比寻常,有三件好处,第一件是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是吹毛得过;第三件是杀人刀上没血。”
牛二不信,先拿二十文铜钱摞在一起让杨志剁了,果然刀口不卷。又从旁边一卖炊饼老者头上揪下一缕头发,杨志接过放在刀口上,用力一吹,那缕头发齐齐断做两段。牛二定要寻衅,要杨志杀一个人验证刀上有没有血,杨志说你若不信,可取一条狗来杀与你看。牛二揪住杨志说:“你只说杀人,不曾说杀狗!若不敢杀人,便要你将这口刀送与我。”杨志大怒,反手推了牛二一跤,牛二爬将起来,挥拳就打杨志,硬抢那口宝刀。杨志正没好气,被撩拨得一时性起,一刀将泼皮牛二剁翻在地。
杨志杀死牛二,径来开封府自首,开封府上下官员听说杀了牛二,都敬重杨志,并不为难他,从轻判做斗殴误伤人命,刺配充军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宝刀没官入库。百姓们看杨志为他们除了一害,街坊们凑了些银两送与杨志做盘缠。
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最有权势,上马管军,下马管民,那留守中书唤做梁世杰,乃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梁中书原在东京时,曾认得杨志,知他武艺出众,正要笼络人才,就留杨志在府中听用。杨志在梁府早晚殷勤听候使唤,梁中书看他勤谨,有心要抬举他,欲提拔杨志做个副牌军,又怕众人不服,便传令军政司通知大小诸将到校场演武。梁中书看诸将先自演练了一番,却让杨志与副牌军周谨比试武艺,说:“眼下盗贼猖狂,国家用人之际,我知你原是东京殿司制使官,犯罪流配来此。你若赢了周谨,就接替他的职位。”
杨志和周谨都披挂了全副铠甲,言定先比枪,因怕有损伤,把枪都去了枪头,用毡片包了,蘸了石灰,在马上打斗起来,那周谨哪里是杨志的对手?斗了四五十个回合,周谨浑身白点约有三五十处。后再比箭,杨志已知周谨武艺平常,便先让周谨三箭,杨志要显本领,第一枝箭蹬里藏身躲过,第二枝箭用弓拨过,第三枝箭却绰在手里。杨志却怕伤了周谨性命,一箭射中周谨左肩,周谨翻身落马。梁中书大喜,即让杨志充当副牌军。诸将看杨志只不过是个刚来的因犯罪刺配的军官,却让他赢了周谨,连一个配军都赢不过,以后还怎么在大名府混?心中都存怨恨。
正牌军索超最是性急,恰似撮盐入火,人都叫他“急先锋”,此时早已按捺不住,飞马跑出阵前,大叫要与杨志敌对,若输了情愿把自己正牌军的职位让与杨志,话没说完就抡起手中大斧直抢过来。杨志抖擞精神挺枪来迎,与索超大战五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败,梁中书看得眼花缭乱,即令二人休战,传下将令,二人各赏白银一百两,杨志、索超都升任管军提辖使。此后,杨志对梁中书可谓俯首帖耳,更加殷勤伺候。
太师蔡京要过生日,梁中书为丈人准备了价值十万贯的生辰纲,让杨志押送到东京,还另写了一封书信,向蔡京推荐提拔杨志,杨志心中欢喜,一路小心谨慎,只道把生辰纲平安送到东京,定会受到太师重用,没想到在黄泥冈又着了晁盖一伙的道,梁中书的管家不听杨志劝告,领着押送军汉喝了蒙汗药酒,还撺掇杨志也喝了一碗,杨志等人都瘫软在地,眼睁睁看着晁盖等人将那十万贯的金珠宝贝劫走了。
杨志醒来后,气得只想寻死,东京是去不得了,又不敢回去复命,一夜之间,杨志又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饿了两天肚子的杨志转到一家酒店,杨志没钱,要吃白食,与店老板争斗,那店老板如何斗得过杨志,说:“你且通个姓名,酒肉钱便不要了。”杨志道:“惭愧得紧,洒家乃是东京殿司制使官杨志,因失陷了生辰纲,身边又无半分银子,无法回去复命,流落在此。”
这店老板原来是林冲的徒弟,唤做操刀鬼曹正,曹正留杨志吃了个酒足饭饱,又送了些银两盘缠,此时杨志当官的梦想早已破灭,遂听从曹正介绍,到二龙山落草,最终还是上了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