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将李景楠揽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还有十六呢,你不是经常跟我显摆来着吗?你说十六虽然年纪最小,却是最机灵的一个……只要十六把你在任丘城的消息送出去,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李景楠没有拒绝殷泠,他把自己整个头都埋在殷泠怀里,声音已经哽咽:“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太天真了,蟠龙山那么大,光凭他们十几个人,漫山遍野找一件兵器谈何容易……是我害死了他们……”
殷泠知道李景楠定是哭了,她只做不知,继续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这位太子殿下自持身份,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强作镇定,其实心里早已慌了怕了……这本也不是什么错,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可偏偏他又是这样一个精贵的身份,连一颗泪珠子也不敢掉,如今他总算宣泄出情绪,殷泠反倒放下心来。
殷泠不愿意他继续去想那些死去的暗卫,便引他往别处想,问道:“是什么模样的兵器?你确定就在蟠龙山上吗?”
李景楠在殷泠怀里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我也不甚清楚,这是……是父皇生病前占卜出来的,他说蟠龙山上藏着一件兵器,极为厉害,可作国之利器,这兵器绝对不能落在辽人手里,嘱托我一定要找到。”
殷泠哑然,她怎样也没想到,小太子落到如今这田地,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占卜?一个预言?
可是她转念一想,这占卜虽说不靠谱,却是阴差阳错救了自己的性命,说起来,自己还真得好好感谢齐国的皇帝。
李景楠忽然抬起头,两只乌黑的眼睛直瞅着殷泠,脸上还挂着半干的泪痕,“你现在必是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
殷泠赶紧摇头。
李景楠冷冷的哼了哼,显然不信,“你不信也正常,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不信我父皇,就连母后都说父皇满脑子都是占卜之事,已经魔怔了……有一次我听到大臣们说,如若不是父皇沉迷这些旁门左道,熙、河、莫三州也不至于割让给大辽。”
李景楠说到此处,脸上浮现出无比悲恸之色,“可是那是我父皇,天下人都可以不信他,我却不能不信他!我父皇说蟠龙山有兵器,那必是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李景楠的情绪感染到,殷泠一时有些恍惚。
李景楠见殷泠神情有异,他立即揪住殷泠的衣服,问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在那山上,你可曾见过什么兵器?啊?”
殷泠被李景楠救醒后,就发现自己失去了记忆,连殷泠这个名字,也是苏醒后三五日才想起来的。
这时她被李景楠揪住,不由得有些心虚,支吾着说道:“我确实不记得那里有什么兵器,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在那山上了,迷了路,又冷又饿,后来就昏迷了……”
只不过,每次她听到李景楠说兵器这个词的时候,心里面会一跳一跳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忘了……但是这话她不敢跟李景楠说,别说她本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即便想起来了,这种显然会惹祸上身的事,她也不敢说啊……
李景楠颓然,“是啊,你一个女人,能知道什么……”
殷泠听了,心里忍不住腹诽:女人怎么了?你还小屁孩呢!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
屋里的两人脸色大变,瞬间止了声。
“……殷姑娘?“随着敲门声,门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殷姑娘,我是丰乐楼的荣升!”
丰乐楼?
屋里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殷泠站起身,“我去看看。”
“你看准了再开门啊。“李景楠将整个身体缩在棉被里,忧心忡忡的说道。
门外是丰乐楼的伙计荣升,他抱着一个大包袱站在外面。
殷泠放下心来,她认得这个伙计,她帮丰乐楼的厨子洗过几次衣裳,去送衣裳的时候见过这个伙计。
殷泠赶紧打开院门。
“是殷姑娘吧?严大娘说上次殷姑娘把衣裳洗得跟新的一样,她说以后的脏衣裳就全交给妹子了,这不,都让我送过来了。”荣升笑眯眯的说道,“严大娘还说,这大冷天洗了衣裳还要费神烘干,多加二十个钱,算是补给你费的炭火钱。”
这几天雨雪不断,殷泠为了按时交出洗好的衣裳,将每件衣服都细细用炉火烘干了才送过去,这样确实会费不少炭,原本只是本着信用做事,没想到今儿却有意外收获,二十个钱啊……至少够吃两天肉了,这几****和李景楠一直没沾过荤腥。
李景楠看到殷泠抱着一个大包衣服走进来,小脸不由得往下沉了沉,“怎么又这么多衣裳。”
殷泠知道他心里头还别扭,也不以为意,笑道:“我的好殿下,有衣裳洗就不错了,如今我们两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你身上的钱已经用来租了这处院子,唯一一件御寒的棉衣也当掉换成了粮食,眼下不用出门就能赚上几个小钱,这已经是幸事了。”
李景楠看着殷泠那双红肿的手,想到自己居然要靠这女人洗衣裳来养活自己,心里到底难受得很,“要不,把我的腰带也拿去当了吧。”
“你的衣裳都出自宫里的料子,咱们还是别冒险了,如今这样就挺好的。”
当初之所以会当掉那件棉衣,也是她和李景楠情急之下乱了方寸,没有考虑周全,事后想起,却是惊出一身冷汗,好在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想来大概是因为这小城小镇的没人能认出宫中御制的东西,不过,他们也不能因为没人发现就心存侥幸。
李景楠抿了抿嘴,忽然说道:“我帮你一起洗。”说着他就要下炕。
殷泠吓了一跳,立即上前拦他。
李景楠很不高兴,坐在炕沿瞪着殷泠,“怎么?怕我给你添乱?本殿下帮你忙是你的福分。”
殷泠颇为无奈,这小子,每次一端起太子的架子,说话就特别的难听。
这些御寒的衣裳浸过水之后又厚又沉,哪里是他一个小孩揉搓得动的?
不过李景楠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相处了个把月,殷泠也慢慢摸清了他的行事风格,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便好声劝道:“殿下既然想帮忙,不如帮我把院子里那些萝卜搓成烂烂的可好?”
李景楠一脸怀疑的看着殷泠,语气很不满:“你莫不是在耍本殿下?那些烂萝卜头吃都没法吃,还要搓烂它们何用?”
院子里堆了一些烂萝卜和酒楼剩下的萝卜头,全都是殷泠捡回来的。
殷泠嘻嘻一笑,说道:“自然不是用来吃的,我是要用来洗衣裳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