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橙雨很早就去了N大,忙完前一天导师发来电邮里交代给她的教学文书整理工作,就急匆匆的直奔N大行政楼而去。
“韩峰,你现在有时间吗?”
从放寒假前那次共进午餐之后,林橙雨就和韩峰没有见过面,现在再次来找他又是因为自己有事相求,林橙雨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态度更是比往常还要谦和许多。
“有,有,有……”韩峰倒是一见到林橙雨登门便是喜笑颜开的模样,一连说了三个有,似乎生怕说自己很忙会把佳人吓跑了。
“韩峰,真是不好意思,这次还是要请你帮个忙……”
因为和韩峰是本科同学,所以林橙雨知道他之所以能在大四时拿到保研的名额,并且最后顺利的留校,除了本身成绩不错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韩峰的叔叔是学校总务处的处长,
虽然说并不是在什么利害位置上,但有人帮着说句话,在机会面前终归是有些优势的,所以说,现在林橙雨来找他,也是觉得在305的女孩们想要换宿舍的事情上,韩峰这边可能能帮上点忙。
昨天晚上她和凌宇晨分开后,刚回到家就又接到了张琦欢的电话,通话中张琦欢先是告诉她赵天青已经从校医院回到寝室了,因为担心吓到她和齐俐,所以张琦欢仍然隐瞒了无声电话的事,可越到晚上她越害怕,甚至于都不敢回宿舍去睡觉,生怕再被午夜铃声惊醒。
所以她又一次向林橙雨求助,想请她帮着和学校方面疏通一下,尽快可以让她们换一个宿舍,就算是条件差一点的旧宿舍也可以,只要是不继续住在305就行。
林橙雨耐心的安抚了张琦欢很久,她很坚决的否定了这一切都是刘海怡的鬼魂在作祟的说法,但还是答应会帮她想办法,同时林橙雨也顺水推舟的提出在她们顺利搬出305宿舍之前,自己会去住几天陪着张琦欢,给她壮胆。
女孩不清楚林橙雨心里的真实想法,听到她能够这样的帮忙,甚至于愿意陪住几天,自然是感激涕零的谢了又谢,于是今天林橙雨就立刻开始行动了。
林橙雨并没有和韩峰说305宿舍的女生申请换宿舍的真实原因,只是模糊其词的说自己一个关系很好的同门师妹因为宿舍连续丢东西,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起居,上周已经请总务处的老师换了门锁,可是这两天又失窃了,就想要换一个宿舍,得麻烦韩峰带她去找一下他叔叔,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解决一下。
本来她还担心自己编的理由有些拙劣,担心韩峰不信,毕竟这一两年学校扩招,学生越来越多,宿舍也相当的紧张,现在自己提出的这个不情之请实在是有些让人为难。
没想到韩峰听完之后一点都没有露出难色,反而是拍着胸口保证这件事包在他身上,甚至都不用麻烦林橙雨亲自跑一趟总务处,就可以帮她搞定,就让林橙雨等他电话就好。
为了感谢韩峰的帮忙,林橙雨看差不多到了饭点,就提出请他在学校门口吃个饭,顺道她也想打探一下对于刘海怡家长和学校之间的纠纷,韩峰这边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对了,我听我们报社的人说起,上学期期末死的那个女孩,最后定为自杀了,好像家长还跟学校闹的很凶,后来我家里有事就没怎么去报社,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林橙雨貌似不经意的提起了刘海怡。
韩峰好像完全没有想到林橙雨会提到这件事,他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似乎是在努力把林橙雨所说的事和脑子里的回忆对上号“这刚开学一大堆破事闹的,你刚刚一说我差点都没想起来是什么事。
你说的是法律系的那个跳湖自杀的女生吧,是你说去报社实习要跑这个采访,还让我帮你去找小江的对吧,我想起来了。”
点了点头,韩峰似乎是对应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然后刻意压低了一点声音才又开了口“林橙雨,你这不是要从我嘴里套什么消息去写新闻稿吧?”
“怎么会……我这学期就不去报社了,那种生活还是不太适合我,我真是在学校里懒散惯了,继续窝两年再考虑出路吧,现在纯属是个人好奇。”
林橙雨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绝不会出卖老同学,看韩峰现在的表情,他应该确实知道些什么不能外泄的消息,她的心情也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那就行,我也就是和老同学多聊几句,你就纯当茶余饭后的八卦听好了。”韩峰似乎对林橙雨并不设防,尤其是对能在她面前可以侃侃而谈更有几分自得。
虽然说在有几万学生的N大里,几乎隔不了几天就会有学生惹出事端的情况发生,但是在校生意外身亡的情况却不多见,一两年也就最多发生那么一起,所以不光是学生,在教职工之间,上学期末的那个事件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只不过最后刘海怡家长和学校谈判时已经是临近年关,除了行政人员大部分教工都放假了,所以直到开学后这件事才在人群间传开。
“说起这事儿,你知道上一次化院一个男学生跳楼,学校赔了多少钱吗?”韩峰故作神秘的对林橙雨提了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10万?15万?”林橙雨依稀记得张欣上次和她提起过,刘海怡的家长最后和学校谈妥的赔偿金是10万元,听张欣的说辞这个数字应该是算少的,所以她就在这个基础上往上又浮动了一点。
韩峰摇了摇头,左手比出了3个手指“你太不了解行情了,30万,上次那男孩的家长一张口就要50万,最后是学校和他家谈了快半个月,才妥协到30万的。”
对于韩峰用“行情”这个词来形容赔偿金,林橙雨本能的觉得有些刺耳,所以不自觉的微皱了下眉,不过这个小动作并没有被韩峰发现,他还在故弄玄虚的继续往下说“所以这次财务处的小张在那女生家长来学校之前和我聊天时说到这件事,还说怎么着也得奔着40万走了,通货膨胀么这几年。
但是,你知道最后这次这个女生家里只要了多少钱么?直接就说10万块钱意思一下,小张后来说起这件事还唏嘘呢,说10万块就买走一条人命,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好听,但当时校长真的算是大喜过望了。”
回想起当时张欣类似的感慨,林橙雨心里又是一阵闷闷的疼痛,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成为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甚至于大部分人的注意力焦点都在于赔偿金的数目多少,而没有人关心这条年轻生命逝去的原因。
“为什么这次家长这么开通?你不是说以往遇到这种事,家属都要和学校拉锯战很久吗?”
虽然心里对韩峰现在眉飞色舞的表情有些反感,可是毕竟他对自己一直是多方照顾,而且他这也是大多数人对于这件事的本能反应,所以林橙雨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只是略有技巧的引导了一下话题的重点。
“家丑不可外扬呗。”对于这个,韩峰倒是像被林橙雨问了个正中下怀,更加的兴致勃勃起来。
按照韩峰的说法,对于刘海怡家长只是要了10万元的抚恤金的这件事,先后有几个同事都和他聊起过这件事,虽然说每个人的说辞都有些出入,但是最后的结论都是基本一致的,这是学生家长为了护住自己的颜面,给学校个台阶,自己也好全身而退而已。
毕竟死掉的学生不是家里的独生女,家长在悲痛过去之后,还是有别的寄托和依靠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似乎学校方面并不知道刘家人把刘海怡的遗书烧毁的细节,但是对于家长反对解剖尸体,阻挠警方继续调查的事,倒是大家都有所耳闻。
对于家长不让解剖尸体的内幕,韩峰倒是告诉了林橙雨一个她之前完全不知道的细节……
按照老师间的说法,刘海怡大二之后就不怎么参加学生会的活动并不是因为她私生活太忙碌无暇顾及,而是因为在刚开学的时候就被人寄匿名信到年级主任的办公室,说她勾引社会上的已婚成功人士,破坏别人家庭,道德败坏……
之后没多久,学生会,教务处,还有其他几个行政处室的信箱也收到了类似信件,所以就被罢免了文艺部部长的职务,对外为了顾及刘海怡的面子,校方在对她进行批评教育之后,说是她自己主动退出了学生会的而已。
勾引已婚人士,破坏别人家庭?林橙雨暗暗吃了一惊,之前她和凌宇晨都在猜测刘海怡生活中的那个隐形人是什么身份,可是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女,做这种类似于人们口中傍大款的事,完全不符合刘海怡的行事作风。
“这件事……是确实的消息吗?
那孩子家里不是很有钱么,不至于出卖自己做这种事吧?
而且实话说现在大学管的也松,就算是这样,最多是班主任和她谈谈心,实质上并不会做什么处罚的,再说了,我同学可是跟我说学生家长是说学校诬陷她偷东西,小孩想不通才自杀的。”
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家丑,或者就算是刘海怡因此而怀孕,也绝不至于在现在这个社会风气下走上自杀这条绝路,对于这一种说法,林橙雨表示不足为信。
“被学校骂了就自杀?这你也信?
我虽然不知道具体那个有妇之夫是什么人,但是这传闻七分是真,另外三分也最多只是添油加醋,你说那学生家里有钱,这学生不缺钱,可是这又能保证什么?
能保证她碰见一个事业有成,风度翩翩,把她周围同龄毛头小伙子都比下去的男人,就不心动?
谁知道她是不是因为男人对她始乱终弃,玩腻了想丢掉又不想负责任,这边不肯分手又留不住,想不通就走了极端,这种事社会新闻上不是经常有么。”韩峰切了一声,表示林橙雨总是被事物的表象蒙蔽了双眼,有时候在美好的假面背后,会有肮脏不堪的现实。
林橙雨默然不语,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愿去相信那个带着浅浅笑颜,同学口中有点任性,有点公主病,却又很讲义气,大大咧咧的女孩会陷入一段不伦之恋。
但是就像韩峰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因为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无法按照一个规律去揣度不同的人在面对哪怕只是细微不同的环境时做出的决断和下一步行动。
其实韩峰那里除了这条据他说十分真实的传言之外,也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为那个匿名信中所指男人的身份,韩峰说因为报料人刻意隐去了比较关键的部分资料,大家也只能是模糊的猜测,并没有人知道所谓事业有成的有妇之夫到底是什么人。
而在年级主任找刘海怡谈话时,她也矢口否认了自己有插足别人家庭的行为,只是说每个人恋爱自由,那是自己的私生活学校不能干预。
不知道为什么,林橙雨虽然能感觉到韩峰对于自己的友善,并且确实在很多方面都给她帮了大忙,可是每次和对方多聊几句,总会有话不投机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她同张欣之间的分歧还不一样,虽然说张欣也总说她在学校里待着想法有时候太天真,可是韩峰给她的感觉却有一种油腻腻的市侩之感,虽说他总是极力的把林橙雨和他口中的女学生区别开来,但是他言语间无意中流露出对女性的轻视却让林橙雨很不舒服。
这时林橙雨突然很不合时宜的想起昨天她和凌宇晨共进的那顿晚餐,也许是因为中午两人已经把已知的线索寽了一遍,所以在晚饭时彼此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及与案件相关的事,反而是想到什么聊什么,天文地理,时政体育,一路发散思维的聊了个海阔天空。
那种感觉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的酣畅淋漓,到底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觉得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做着最简单,最无聊的小事也有意思,还是因为本来就是两个注定会有交集,可以碰撞出火花的人才会相互吸引呢?爱情,真的是让人迷惑的一件小事。
结束了和韩峰的午餐,林橙雨趁下午本来约了来讨论课题的本科学生临时有事改了时间,就先回了趟家,她打算收拾点简单的行李,今天晚上就去305寝室过夜。
因为韩峰刚刚是和自己打了保票的,说他叔叔已经答应在本周内就给解决换宿舍的问题,所以自己的夜宿305计划也不能拖太久了。
回学校之前,林橙雨给凌宇晨发了条简讯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和刚刚从韩峰那里得到的线索,昨天她答应对方采取任何行动之前都会通知他,不管是目前作为搭档,还是未来她想要进一步发展成为情侣,林橙雨都希望两个人的关系能够建立在彼此信任和坦诚的基础之上。
对于林橙雨的到来,305寝室的女孩都表示了欢迎,尤其是张琦欢,林橙雨不但实践了帮她们去学校里找人想办法换宿舍的许诺,还真的愿意来这间不太平的宿舍陪她们住到搬寝室,她简直是感激涕零,毕竟林橙雨和她的关系说起来只是指导她论文的助教而已。
虽然说张琦欢不清楚林橙雨为什么会对她如此的亲切热情,可是如果说有一种感觉是莫名其妙的信赖,那么她对于林橙雨的感觉,就是如此。所以这几次宿舍里发生怪事,她在紧张害怕的时候没有想着给父母打电话,而是第一反应告诉了林橙雨。
至于另外两个女孩,林橙雨不知道张琦欢之前是怎么和她们打的招呼,齐俐和赵天青对于她的突然入住也没有惊讶的表现,而林橙雨也对重新体验一下和女孩子们同吃同住结伴去公共浴室的本科寝室生活充满了新奇和怀念之感。
除了中途去楼下和凌晨宇挂了个电话,大概讲述了一下有关于学校老师间有关于刘海怡插足他人家庭的传言,林橙雨一整晚都和张琦欢几个人在一起,因为是刚开学课业不紧的关系,女孩子们也没有去上晚自习,都窝在宿舍里上网聊天。
林橙雨并没有积极参与女孩子们的话题,只是坐在刘海怡的床上安静的看书,虽然说她胆子很大,可是出于对死者的敬畏,她把刘海怡所有的寝具都收拾了起来,现在床上铺着的都是自己从家里拿来的床品。
20岁左右女孩子间的话题,除了学业,偶像,大部分还是自己生活中的爱情和友情,尤其是在女生宿舍里无所忌惮的聊天内容,大多都是以年轻的爱情作为中心的,就算是305寝室最近不太太平,可现在神经已经放松下来的女孩子们也不能免俗的又谈论起了这个话题。
在几个女孩叽叽喳喳讨论着系里的几对情侣,和开着彼此玩笑的时候,林橙雨已经大概把305宿舍的3个女生的个人情况了解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