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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张邦昌僭窃干王时雍权京畿提刑,有新奉玉音之语。辩曰:靖康元年十二月末,得省札,称朝夕大金师退,奉圣旨,差府曹一项、省郎一员抄札遗下军粮、马料。次日,工部侍郎司马文季与余简封,题云“提刑直阁。”经得开封,通引官姓曰:“人札探除目帖子报,开封士曹赵某除直秘阁,京畿提刑,兼转运副使。”其日,余在同舍陈士曹阁子内,与数同官会话。今刑椽郭璋独在,可以为证。时十二月二十七八间也。先是,闻开正,大金师退,宰相何文缜广坐中,论师退后措置事。首言京畿蹂践酷毒,须得人安集之。且言祖宗时止有提点一员,尽总诸司之事,俟师退,颁赦改正。今且除提刑一员,兼漕事,当于士人中选通晓民事者。坐客荐洛州通判赵子,何曰:“子固佳,但资浅尔,须于府、漕、省官中选之。”程伯五、司马文季等数人同声曰:“若求于省人官,无如开封士曹赵某者。”何曰:“得之矣,屡有人荐,使除职名。”即呼中使,具除日,将上。次日批告,正月初画黄下吏部。户部侍郎邵****闻之,走见何相,荐宫教耿洵填士曹之阙。何曰:“已除赵之。”盖初议畿宪不成,复以此处之在外,无日下供职指挥。适当多事,舍人行词留滞,未给告。间车驾出郊,其事遂已。先被旨,点检出城骨肉,置局延真宫。二月初,天地大变,六宫、皇族相继取诣军前。一日,宋退翁、胡明仲过延真,率余同见府尹。时有金使二人来府中,催促应副。退翁密谓余曰:“瑶华,当祝尹深藏之,以备垂帘,待元帅之归。”余曰:“何人可托?须有力量可保者。”退翁曰:“戚里王某诜之子,内侍则邵成章。”既见尹,适见使在坐,不容交谈。退翁于掌上书“瑶华”二字,凭尹书几,展手示之。尹曰:“何谓?”退翁曰:“藏之。”尹良久乃悟,曰:“会得,会得。”是日晚,退翁作札子,详言其事,托余达之于尹。瑶华,旧在州北城破迁之延宁宫,未几,延宁火,尹议密归之孟氏私第,不欲在士庶之家也。其后,迎入禁中,垂帘以待元帅之归。其谋实始于此。逮邦昌入城,士大夫亦以此议诱之,故邦昌敢任其责。三月末间,金人渐此引去。一日,旧同官吕言问见访,云朝廷议迎请元后归禁中。家兄令言问与孟氏议定。兄,舜徒也。言问与孟子亲,故舜徒委之。言问后作《垂帘记》,备见本末。后数日,余得行首司帖子,请召议事。至崇政殿门外阁子中,见王时雍、吕好冯、冯同坐,时雍顾谓余曰:“烦公以畿内之事。”出除目一纸示余,除真秘阁、京畿提刑,兼权转运副使。余起立,白时雍,以私计不便,不愿就此。时雍作色,曰:“今日之事,须大家担负。”余曰:“府官冗贱,何预国论?”时雍怒甚,不复言。舜徒恐激作祸生,谓时雍曰:“且只以府曹兼领。”又谓余曰:“府界职事,府曹兼领,何害?兼有正月初成命。”余曰:“若于差权札子内,补坐正月初指挥,乃敢就职。”时雍益怒,面色变青,徐取笔,勾去“直秘阁”字。舜徒曰:“日府界官无限,且先理会东路,只备元帅之归。所以烦公,正为此也。”余曰:“闻金人留兵二万,屯河南武阳县界。如此,即游骑四出,府界何以措手?”舜徒曰:“近遣从官数辈,至军前恳告,今则尽发过河,更不留一人一骑在河南。”余曰:“东路蹂践尤甚,直抵南都,更无片瓦。”舜徒曰:“元帅府官兵极多,须广席屋以徙。”余曰:“府界无一人百姓,使谁为之?又无一钱支用。”时雍方发言,曰:“此等事,自当应副,公可条具申来。”余归,至晚,得差权札子。犹豫未决,适提刑属官孟某来参(不记名),问知是后家,因叩吕言问所说。孟曰:“此议已定,某适离家,时见街道司已在宅前治道,恐亦非晚矣。”余既得此说,走见户侍邵****问子细。未及坐定,****曰:“适自部中来,朝廷要二十副珠子花环头面装裹内人,就孟宅迎太后还内,于诸人家抄札家资内寻觅,竟不得足。余曰:“定在何日?”****曰:“数日前,马仲时(谓殿院马仲)已上书太宰相公,谓速出外第,且乞遣使迎元帅。邦昌得书,极惶恐,便欲出居东府。诸公谓敌骑已有在青城者,恐别有变生,少隐忽数日为便。今闻后骑已过中牟,邦昌岂敢一日留滞?当亟请垂帘,一如初议也。如遣使,则已发数辈,近又差谢任伯(克家)捧宝而往。”余曰:“何宝?”****曰:“大宋受命之宝,的当无如此者。”余既闻此,始敢交职事。畿宪,公使造酒,月给甚厚,余只请士曹之俸,不受一钱供给,今料钱历可考也。不数日,太母垂帘,邦昌易服出外第。垂帘之次日,余到都堂白事,适见邦昌自崇政殿门出,循廊而南,朱衣前导,堂吏随之。三衙一人从后来(不知姓名),升阶禀邦昌,欲差班直数人导卫,邦昌踊身顿足,大叫曰:“公等如此不相恤。”余见邦昌于都堂阁子,对坐茶汤,是时别无执政,前日暂权者,皆已退归旧班。余出札子,再申明所权执事,次日降太后圣旨差权,余然后方敢就职。又乞支降钱帛,前日王时雍所许者。邦昌谓余曰:“要何用?”余对以盖造席屋,以备元帅之归。邦昌取笔,判依申支给。前章谓余干王时雍求京畿提刑,又谓余有亲奉玉旨之语,则天地鬼神实临之。

一权京畿提刑日,纠集保甲,以拒勤王之师。辩曰:丙午冬,金人分两路渡河,直抵畿内。西自洛阳,东至南部,南自颍昌,北至大河,皆为金人占据。京师,在数千里重围之中,仰视但见青天,白日而路不通,中外断绝。四方万里之远,郡县栉比,官吏享厚俸,兵级坐食衣粮者,不可以数计,而优游自若,无一人回首一顾者,安得所谓勤王之师?月余,城破,敌分兵屯列城上下,瞰城中。百万生灵,犹机上之肉。明年正、二月间,陕西大帅范致虚遣兵万人,使辛企宗将之,出崤、渑。敌令西京所屯兵迎战,甫交锋,西京败走,去京师犹在十程之外。东南之兵,聚之淮甸,盘桓不进。三月间,二圣已出郊。赵子崧总兵一项,自陈、蔡稍逼咸平界,远望敌骑数百,奔溃,不可止约。自相蹂践,死者盈路,遗弃金帛巨万,不可数计,骑厚载而归。此则勤王之兵也。时余在开封供职,不知京畿提刑者何人?谓之保甲者,安在也?余得堂札,兼权宪漕,时敌退,城开已数日,逮交职事,敌骑已过郑州,二帝北迁,渡河已久,京师官吏,悉趋元帅府。所谓京师者,数千里瓦砾场,潇然一空城而已,何勤王之有?况保甲一司,自有武臣提刑专领,余权摄时,文臣见阙,系武宪汪长源兼领。余从长源交割,得之畿县,诸公悉来相见,不闻有保甲,在京亦未尝说及也。隆垂帘之初,刘光世一项自延来,太母遣武臣提刑汪长源、户部郎官李革出城迎待,而光世由颍昌境上直趋济州。后数日,李革见访,余始知光世之过也。后章谓余权京畿提刑日,纠集在京保甲,以拒勤王之师,则天地鬼神实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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