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内异常安静,大家都凝神敛息,围在一起。
老教习叼着烟枪,将这份试卷从头至尾又校对了一遍,在众人神采奕奕的目光下抬起头:
“嗯……伊百草,判甲等,二级!”
报出一个女孩儿的名字,徐老稍显激动,随即便恢复正常,已经很多年没有考生,能够在他的手底,拿到如此亮眼的成绩。
阁楼里,批改试卷的同僚们纷纷展颜笑起——能收获资质优秀的学生,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中年人第一次露出喜悦的情绪,他了解徐老的脾性,在徐老手中评出的“二级甲等”,或许换作其他教习都会给“一级甲等”。于是,中年人将那落款“伊百草”的试卷拿起看了好几遍,明显是对这位考生动了兴趣,询问下面的教习,有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
这时却听身边的女教习指道:“伊百草考生的成绩无效。”
“为何?你是在质疑老夫的人品吗?”发话的是最先批阅这份答卷的那位老教习。
“徐老您误会了,伊百草因为考试途中丢弃了黑曜石,涉嫌舞弊,所以被叛无效。”
“喔?竟会有此事?”
“唉,这孩子太不小心了。”
“这等漂亮整洁卷面,这般思路轻盈飘尘的考生,怎么可能会使那种下三流的手段?老夫不信!”
“是呀,就凭那赏心悦目的字迹,我都想把她提到甲级一等。”
……
议论之后,大家都选择默不作声,把目光纷纷投向了中年人,而中年人则是静静望着女教习:“韩懿莹,你怎么看此事?”
“我保留原来意见。”
“好!”中年人将那份有争议的试卷取了出来,像垃圾一样扔进了纸篓,“若是考生伊百草,武试成绩优异,同样录取。”
这句话是用以安慰徐老,以及在场的所有的教习。人有爱财之意,亦有爱才之心。
很好的一份试卷,因为一块石头的丢失而引发了一场争议,徐老轻轻地放下判笔,痛惜地摇头。
“徐老切勿焦虑,你且来看此卷如何?”
老教习有了上回的经验,先请韩懿莹将那隔边的落款看了好几遍。
“艾欧尼亚,樱挚。这是谁呀?”
“没听说过啊。”
“看字迹像个男的,听名字又像个女的。”
一时间,众教习面面相觑,猜测纷纷。但对于这考生的试卷,却没有人过问。
“此人的答卷莫非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那位引荐的教习笑而不语,沉吟一会儿,低头拱手道:“还请徐老先生看过再议……”
这话一出,不仅是徐老教习,就连神情素来淡漠的中年人也凑了过来。
“第一题,毁掉宝石?”
“这答法也太离谱了吧……”
“也倒是,不过,这等破而后立的法子并非胡来,而且还依据了一定的经济学道理。”
见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徐老便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两道曲线,用来表示品的价格与供给量的关系,价格上涨则供给量会增加。但是题中的宝石是比较特殊的收藏品,与普通商品有所不同,它有不可再复制的特性。所以当价格上涨的时候,它的供给量还是一定的。当宝石毁去一枚后,供给量减少了,此时,单枚价格的上涨幅度反而要远远高于先前两枚价值的总和。
“喔,徐老图真是学识渊博,图这么一画,我就明白了……呵呵,只是该考生也有徐老这般见识,那就难能可贵了。”
楼内一片安静。
“这孩子,怕不是樱上官那个吧?”
“嗯……不管他是哪家来,有博古通今之才,不正是我院想要的学生么?呵呵,我们再来看看他的表述题,很久没有出现令老夫心动的学生了。”
话说到这里,也便够了,徐老把樱挚的试卷平铺在桌面上:“许仙与白娘子?”他带着一丝疑惑,开始一句句品读着这来自地球流传了千年的传说。
“这孩子文底也很不错。”
“是了,开篇语言简洁,直奔主题,措辞生动,使读者一目了然。”
“美!太美了!”
“文采斐然,情趣盎然。意境……也深远。”
“就连韩教习也这般肯定么?”老教习开着玩笑,乐呵呵地从座位上站起,“嘿,只可惜此卷并非老夫批改。”
韩懿莹闻弦歌而知雅意,恭敬地说:“请徐老批阅。”
徐老哈哈一笑,道:“既然这名考生如此才华,便给甲级……一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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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的一张圆桌,有十八把椅子,坐着六人,四男两女。
毕竟是城主,里拖整肃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启会议。
桌面上已没有了脚印。临走前,手下把整间屋子打扫的非常干净,无论是墙角还是地板砖,就连那堆金灿灿的货币,都被送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里拖城主的空间戒指里。
这时候的辛德拉有些错乱,她本想着趁着作庄的机会捞上一笔,同时也想了解下自己的丈夫私下里藏着多少油水,谁想到,居然会在半路杀出个里拖城主——这让她很措手不及,连带着赔进去的还有她大半年的积蓄。
不过,辛德拉一点不心疼,因为她叫【黑暗元首】,她是贵族夫人,她很有钱。
真正心疼的,是乌迪尔,他失去的不仅仅是那点私房钱,他暴露了自己有私房钱的事实,他可能会因此今晚跪搓衣板。
乌迪尔沉默了,他的内心也在错乱。
“好的,我们开始会议。”里拖举起手,看着大家,严肃认真地说道,他准备坦白自己未能及时到场的原因,但是他省去了一些不能坦白的事情。
“太抱歉了,诸位。很长时间没能和大伙在一起开会。在这段日子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凯玛小族的骚扰,战争的胜利,各大学院开始招生。以及,气温的陡然转冷。”
乌迪尔依然沉默,面容木讷,唯独身后龟壳的颤动表明——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冷。
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乌迪尔此时看似木讷的外表下,其实内心很慌乱。
韦鲁斯微微偏头,递给他一只微暖的手。他想让乌迪尔情绪好些,笑着岔道:“我请了艾欧尼亚最好的女红,为在座的每位订制套羊绒衫,再有几日,便给你们送去。”
樱空释摆手说道:“都老骨头了,早晨喝些姜汤就能御寒。如果韦校尉想表示心意,不妨给李偏将订身送去,他的身体条件不是很好……”
便在这时,里拖的声音从座位上传来。
“李青偏将因为某些原因,为人不是很厚道,但他是艾欧尼亚的老臣,所以你们应该去探望下他。”
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人预料,在索拉卡得知李青的伤情后,当日下午便在阿狸的家中找到了他,并进行了眼部的手术。
由于错过了第一救治时间,李青醒来后的视力未能康复,看东西迷迷糊糊,直到里拖探望他的时候,李青仍躺在病床上。
想起李青双眼蒙布,甚至有可能失明的情况,里拖的心情便有些失当,以至于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了。当他提出探望李青的时刻,看着眼前的文武官员,眼神都带上了些哀伤。
“李偏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接近失明。”
说完这句后,里拖便闭上了眼,心情低沉。
除了樱空释外的四人听后很是吃惊,就连有【众星之子】称号的高阶医师索拉卡都没有治愈好李青的眼睛吗?看来有必要去探望一趟。
希维尔皱着眉头,发言的时候带着歉意:“我们还拿李青的侄子做赌,委实不应该。”
但,辛德拉的想法不是如此,因为她对李青往日的种种做作,有很深的芥蒂。她现在觉得有句话说的太对了——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厄运会来和你清算。
想想,若是这个时候跳出来拍手称赞,未免有些太不合适,于是她强装哀痛地摇头:“我的心实在……太痛了。”
“嗯,看到你们之间的和睦友爱,我真的很高兴。这一次在战争中牺牲的烈士家属,你们是怎么安抚的?”里拖终于开始切入主题。
“城主,按照艾欧尼亚以往的规定,都会对于所有烈士的家属给予一定的体恤,已经交代下面的人出去办理了。”希维尔答道。
“不错!进展的情况如何?”
“根据收到的回应,几乎全部的烈士家属都得到了安抚。”
“嗯。”里拖颌首微笑,“希文员,你是我一手提拔的,城邦的发展和繁荣有更多艰巨的任务在等着你呀!”他顿了一下,对希维尔的工作很满意,话锋一转,关心起了另一件事情,“长这么漂亮,有对象了吧?”
“暂时还没有。”希维尔想说,会有的只是那个人还未曾出现。
“准备什么时候谈一个呀?”
希维尔看里拖问话时候的眼神意味悠长,难道城主心中有了合适的良人?
她微微一笑:“来年春天吧。”
“呵呵,你这么出色的能力,只要继续勤勉下去,男朋友什么的都不会是问题。这个烈士的家属啊,后续每年的体恤还会涉及到很多资金,后勤,人事等方方面面的问题,好好干!我是你坚强的后盾!”
不得不说里拖做了这么多年的城主,拉拢人心的口才还是有的——看似给了蛮多诱惑,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几句话下来,希维尔的情绪已经很是激动。
她坚定地承诺:“多谢城主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我会努力地做好自己应尽的职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