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兹!!!
细集的裂纹在默默地分食着医楼的墙面,楼身晃动,尘沙撒泻,瓢泼空中。
稀疏的镜窗骤然裂碎坠落,砸到了地面,溅起类似雨滴的晶块。还未疏散的人群又开始徨徨不安地躁动起来,尖叫声刺耳,四起铺天盖地,像是在所有人的心里摞了一把刀子,又捅又扎,心头不仅是滴血,更是痛的抽搐。新的灰暗氛围揭起,连各保卫科的人员们都不能幸免,只有寥寥无几的十几人还可以保持着冷静的大脑,着手扛起量大的惊人的工作,极力的疏散起了群众,更加辛苦与卖力。
此时,人们并不知道,在六楼的四号病房内正发生着什么!还有,是否能用现在的人类语言去解释的通也不清除,就更别说去接受了。
安静的走廊,流淌地沙石,簌簌的汐响,灰雾缭绕着焦黑的残肢躯干,邪蕴的黑色污血溅在墙壁的角落中,滋滋的青烟静静地迷硝在屋顶,不消不散。漆迷的雾霭,如夜降临在这片土地,隐与幕后的獠牙,悄无声息的张开深渊般的巨口,一路吞噬,一路前行。
菱形石块受惊从高处滚落,路径一处,莫秒的崩碎成灰,抹消了痕迹。而那个诡地旁有一扇极裂的门框,残痕遍布,破碎,不时有石皮掉落,露出里面交错的钢筋和砖块在外。门里的房间上下满目疮痍,不堪入目。就连重力也明显高出外界几倍之上,空气亦是沉重的令人窒息。
地面的瓷板砖无一例外的皆碎裂稀烂,墙缝中刺出的赤铜钢条,于然折弯,垂下了尖头。房间中,升起稀薄的黑色雾霾,那溃灭的邪气再生,贴着地面飘浮。妖异的氛围在这间屋子里流转,阴冷,冰寒,一种死的气息再弥漫,腐朽和岁月共勉,化影无形,无法追迹,六感下无知无觉。
空!空!空!
这时,一阵强而有力如同闷鼓般的心跳声响起,仿佛是砸在了实质性的空气中,整间小房屋伴着有律的音谱震动成惆怅深眠的曲,产生了罕见的共鸣;那声声入耳,若滚雷响彻在耳畔。一双血色的红月眸子闪动妖邪,有恶之念从眼中朝外毕露犀毒的光芒,慑人惊魂,从阴森的影子中射出。那里,房间的中心,那块不大的面积,充斥着诡力,连光都退之。形成了一个真黑,如那白纸上一点的墨汁,不谐。
一道朦胧的身影,隐含的在暗影中掠现,稍微露出赤果的上半截躯体,曝光在懦弱的光中;和沙漠里缩水干渴的症状一样的皮肤表面,密集着小虫般的逗点纹络,看起来很邪恶,像是古代仪式中的某种咒痕。当那些纹络突然以一种活过来的姿态不可思议的加速起变化的时候,无人知晓它最后的模样会是什么。
那小小的黑色逗点,即使是每一秒钟都没有停歇过,一刻不止的持续着与旁边同样的黑点结合,交融,演化为另一个全新的符号;每当这样的字符出现时,都必然会有自己独特的灵性,如同一个‘活人’般在喘息;遵循着早已制定好的规则,踏着秩韵收放节奏。
一个个漆黑的字体浑身上下的撇划都散发着令人本能就为之厌恶的暗能波动;字迹自身的外形又有点类似于一只魔瞳的形状,给人一种是长在了皮肤上滑动地假眼错觉。外人惊恐于那种来自虚无的视线,难安下心中的燥虑,很容易被逼疯。
而其字符也在这时逐渐迈出了雏形,凝结为一个完整成熟的字体。不用说邪恶的波伏自然也是瞬间增倍不止,当一个人的身上结满了全是这种不知祸福无从判断利害的符文的时候,也许连自身的意识都会出来否认自己,因为那时自己的样子将会和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无异;甚至连模样都和西方一些“鬼凭魔灵”的转生者极其的接近。
另一边的真黑中,冒出一缕白,即为苍银。银丝暗淡无光,一抹黑头从丝发的根部向着发丝的上面攀岩,那一撮最后的白银,在流影中败落,尽数转为深夜之黑,并附着一根根绚丽的星辰红丝,同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余韵散开在空气里,由整个房间内升起。若是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深陷未知的迷谭里沉·沦。
“哈~。”如魔鬼模样的男人拘偻着背部,嘴边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红色的血肉透射在暮光下,阴影姗斜;他张开嘴巴,滚烫的酸液黏湿湿的滴落在地面,留下数个坑坑洼洼拇指大的窟窿。即便是残剩的汁液溅在一旁的地板上仍旧冒着浓烈的气泡,持续地消磨着那些废石和断板。
嗷~~~
沉闷的低吟悠悠传出,由人的嘴发出类似魔鬼的凄音,凶狠中夹杂着阴测的尖锐声。微弱乃至大起,回荡不散,重音叠加在一块,仿若幽冥。
咚!
对面一只脚缓缓落进男子血色的瞳孔中,踩在地面,灰尘浮不起来,因为重力的关系,一粒沙子就相当于一块正常的板砖那么重,这种异常下也难怪了。
那破破烂烂的和服在暮阳的光芒里很晃眼,衣着边泛起淡淡的红霞。紫发侵汗贴着消瘦的脸颊垂下厚重的刘海,右眼一点绿意闪末,倚靠着墙角才能够支持着身体的高杉晋助,面色却不改如常。双臂已完全没有了知觉,和对面入魔的银时身上同样的黑色符文纹络,也在他自己的胸前开花结果。他的颈子下颚也被这密集的暗文字烙满,撕碎的衣领下,也只有那一小圈的心脏范围没有被染指,但离五分钟的限制也是不远了,很叫人忧心。
高杉括静的站着,面对着银时,无所谓他的样子,只平淡道:“你的痛苦……就只有这种程度吗!瞧你那狼狈像,你绝不是可以死在这种乡下地方的男人。给我醒来,给我活下去,这是命令!”
呕唔~
银时呆滞的抬起脑袋,歪着头茫然的望着高杉,他不懂这个男的在说什么,但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不怕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命令式的口吻,用一种上位者的身份在训斥他!为什么?!难道不知道,他现在可以随时扭断这个脆弱男人的脖子吗?
“唔~。”头突然疼痛起来,银时捂着脑袋,表情非常的痛苦,接连不断的有许多熟悉又陌生的记忆闯入他的脑海。随着那些缤纷的记忆片段的增多,一种种或喜悦、或悲伤、或愤怒、或兴奋、或难过、或幸福的情感在银时的脸上不停的呈现变换。
高杉哼了一声,“总算还没放弃,有救的价值。咳!”嘴里吐出一口黑血,眼角揪了揪,瘀血丝粘在微白的唇上,向下滴落。他淡漠怡然,收回余光,不再过多的留意,则继续将视线全部投放在了银时的身上。
“嗯?!”眼眶陡然一跳,高杉的表情霎时变得复杂且深沉许多,一丝凝重聚在了眉心。
黑烟遮碍了视线,居于其中的银时,身影本就缥缈虚幻不显真实,但是,在他的脑后,却有一条隐晦的缝隙竟在无实的虚空中缓缓的张了开来。
红色的气雾从空间上那突然出现的细小裂缝里溢泄,缭绕在银时身上的黑雾像是失去了以往的雄风似得,不可思议居然反被其蚕食,根本无丝毫抵抗之力,这太难以置信了!那之前的一番展现又将居于何地。
冥风阵阵,寒骨怯肌,房间内的温度直线下降,冰起三丈紫色妖邪的雪霜,闪烁晶莹,像是在地表重新铺了一层纯净无垢的水晶沙,透放出一股勾人的魅惑。无视违反常理的重力,由静刮起墨绿色的风;湛蓝的虹霞腾起,在房间中流窜,极不安分。
宣粉色的气泡似然永久便存在于了眼前,一股新奇的泡群从天花板上渗下,晃悠悠的没入了地表,如此便形成了一个永恒的循环。
这奎浪的色彩,丰富饶人而又炫丽的过于了失罪,没有满也逍遥的情怀,没有童真的理梦;那鲜亮的光只是另一种绝望的恶,凌驾于夙恶之上,是曾经与‘真’一步之遥却最终在那门缘即止处破碎的‘希望’火苗的残骸。
嘭!一双膝盖重落在结了三丈紫雪的冰霜地面上,冻住的双腿,和服的摆角变得坚硬反之往日,这紫色看似无害的雪霜渗透力惊人,居然很快地渗入了腿骨的内部,皮肤表象冻出一块块青紫的血块,以及一条条纹络分明的裂口。
风,很冷咧,很锋利,轻抚过身体,也悚然留下了数十道的像是被野兽抓过的抓痕,肤面呈暗绿的混色。
高杉晋助冷眼的低头看着自己这窥破的身子,不免有些不满。“又不能动了,这身体……真是个废物。”右眼眯到一块压在石子地下的镜子碎片,神色一动,微抬起头,墨绿色的瞳仁里,有着不知名的光彩在窜动。
他望着围绕着银时身上的黑烟身后的空气中,那忽隐忽现多出来的一条虾米的虚空缝隙,莫名的笑起。
“视隐·界!又是这个吗!呵,和先前的那个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呀!据说,这世间有着三种景,我们生灵靠光学变化所看到的表世界,也就是这个披着炫丽的伪善和丑陋外衣的『PurgatoryOnEarth(炼狱人间)』;不在光的照耀内,那处于暗影直至生死的妖灵们所生活的里界『TheReaiDarkness(真实黑暗)』;以及,只有体验过濒死状态或者生命即将到头的未亡人才能够看到的隐界『NightSoilNothingness(虚无的冥土)』。”
高杉眨了下眼,嘴角挂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嘿~~有点意思,不过,我真正在乎的只有那缝隙里的东西!可千万别把我的命当成是卑贱的草芥,随意定夺我的生死,这真的会很让人很苦恼,哼嗯!”
他专注地眼神里只有那一道厘米之长的空间裂痕,至于那些诡异的虹蓝霞光连让高杉瞄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任由它们数次进出自己的身体,没一点反应。
对于自己的身体会发生何种变化,高杉一切了若指掌,即便是这幅残躯,也不是那些低等的妖邪可以恣意妄为的。但是,这副肉壳是真的快要不行了,主要的几大脉络已经半毁,内脏等多处的器官被侵蚀的一塌糊涂,血气也正以飞快的速度溃败。尤有几处明显的特征表现在了高杉的身体上,皮肤暗淡像是点燃了熊火的干柴,成焦炭,如脆弱的玻璃,裂开一条条慑人的口子。
生命的活力渐渐从高杉朝外的背部散去,浓郁的死气降临在他的四周,弥溢。脸上逐渐苍白,越来越阴寒。想来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分钟,高杉的心脏就会被之前渗入的黑气攻克,死在咒邪下吧!
病院楼外,燥逸的人群已经有大半撤到了安全区内,还有小些正在脱离危险的医院附近。天空乌黑沉闷,积云堆积,仿佛是一只大手压在了人们的胸口,喘不过气来。人群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压郁,放不开心情,所有退到安全区内的人,全都情不自禁的看向那栋在黑云盘旋的中心孤寂耸立着的白色大楼,一抹恐惧浮上心头。
这是没有理由的恐惧,这是很自然的恐惧,这是最本源的恐惧,这就只是恐惧,以外,别无他念。
大楼中有着什么未知的存在,未知的、诡异的奇力正在复苏!人们由心的敬畏这股神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也不敢违逆这种神秘。
天,无异。只是,在一人眼里,它却是终焉之时临近的信号;是地狱将要破开封印的域口;是世间万物的一切有形物质,生命,意志都将终结的葬界黑穴。
病楼另一侧的林阴小路中,一道沧桑疲累的目光缓慢地将视线从天端收回,那个不久前出现在年轻保安小伙‘织田介江’面前的瘦驼老人正负着双手,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脚步慢慢地向着木林中的黑暗走去。
干裂的嘴唇,抿起一丝下弯的弧度,浑浊的老目里有着无奈、苦涩和黯然。“终于……轮到糟老头我了么……不是对的时间,不是对的人,我不是那代人吗!没有等到,不甘,可却又有什么办法了!我……失去了资格。命,将陨。隐界呀!老头我的旅程、我的责任终于是要结束了!那么,担负起这宿命,次时代的年轻人们啊,悲哀的苦望还是落在了你们的头上吗!到头来我们这一代什么也没做到,命运的枷锁也未斩断,未终结!而我这微弱的火苗……如今是什么也再燃烧不了了!!希望更是无从谈起,哎~~”
簌簌!!
他沉默哀喃的时候,右手边的一处灌木丛里发出了细筱的声响,老人失神的抬起双眼,倏尔速缓地睁大了花花老目,一抹激动的神情浮现,灰黄的脸颊也染上了兴奋的激红。从那树叶丛里走出了一个男人,一个很邪魅带着笑容,若孤傲的雪峰,站在老人的面前。一身漆黑的夹克,修饰出修长的身段,黑亮的瞳里只有括淡与平静,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一种景色能够令他那波澜不动的心颤上几许,甚至说连这个星球本身也不过蝼蚁般的存在。
对面的老人激动颤抖的将双手伸向了他,又觉得有什么不妥,双手停在了半空,想收回来,却又因为莫名的亢奋,一直盯着男子脸的老人,居然短暂的失了神,身体定格在了原地,忘了动弹。
邪魅的男子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等待着老人思绪的回归。时间一晃三十秒过去了,瘦驼老人陡然一惊才下意识认知到自己的失态;缓慢回口气来,声音中还有那么一丝不稳定的抖索。老人抱着仅剩的一点不确定,问道:“你……您是从‘那界’过来的大人吗?!”
男子温柔的看着一个外表看起来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岁的老人家,却用一种对待小辈的口吻说道:“难道……你还认不出我这身上所沾染到的……诸天罪息嘛!不该呀!”他浅笑的摇了摇了头。
老人表情愣愕,随后摸着鼻头,苦笑。“是了!人也许我会认错,但是那气息却不会,我等一族从不在‘因未式’上出过错。此乃,‘吾等创生之主’所赐之眼,不尊天道管,超脱七界外,诸天万域不能束,视目逍遥,亘古今朝以未来!在吾眼之下,一切秩序,规则,力量体系都将无视。即迈入『真路』,为『真者』。亦可探索永恒唯一的真理,追寻‘根源’;沿上孽之生‘因’,罪之‘果’死。上至天机秘文,下至宇内隐忌,就是那绝对不可触及的禁·忌一途,都可用这双神目看到个一二!”说到这,老人心底升起无比的自豪,只是这内心泛起的点点涟漪仅维持了一下子,就消散不见了。
同一刻,一股酸涩和失落涌上咽喉,他不断叹息,捂着胸口,面目充满了无尽的追忆和悲伤。
“可要达到那样神幻的境界就实属妄想了!即便是异界同族里那传说中的惊世绝才之人,也没有到达过那样的境地!就算真的有这般存在,但是要使用已经可以堪称为禁·忌之术的神瞳,它的代价却是太过于恐怖以及令人绝望了。这跟支付不支付没有了任何关系!使用一次则死,甚至连轮回的希望都绝无可能;而作为‘人’的存在本身,都会被这个无情的天道给完全抹除。这还是施术者在可以正常无误的发动此能力时的前缀,但是,它可没有百分百的发动几率啊!且,这一切都建立在拥有此等神幻实力之前。可是,为何……为何我等一族连先天的条件都没有!为何我等的体质是不能修炼任何一世界力量/能力体系的废体!!!这是为何!!!!!”
瘦驼老人此刻双眼陷入深血之色,情绪激奋的涨红了脸庞,对着脚下的土地低吼,发泄心中沉埋多年的阴霾,又狠狠望了眼黑鸦的天空,只有自己才可以看到的隐藏在‘虚无冥土’里蕴含灭世之力的黑穴深处,龇牙怒出一句。
“为何我等一族的天赋不能提众生找出照亮前路的光,任由‘它’继续存在,继续毁灭我等的希望,继续抹杀我等的同胞。先贤的血不能白流,古神们还在那片充斥着绝望与残酷与黑暗的战场中战斗!诸天的无上存在们也还徘徊在生以死的境地中!万域的领导者们也在焦急的期盼着我等可以带着无尽的希望与荣耀回归!唯有我等一族才能够逆转整个战局才对,为何!为何我等一族却被赋予这样的体制和诅咒!!为何我等背负这样的宿命却面对现状束手无策!!!为何?这是为何!!!!!!”
面对老人自责似得扪问,神秘的男子那平静的眸里终于产生了一丝激荡的波动,神色讶异根本没打算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