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死了三年了,秋月常常日思夜想婆婆,也常在梦中和婆婆在一起。子辰已经十二岁了,个子快有妈妈高了。大山脸上褶子多了,白头发多了。贫下中农成了高级社员了,月娥也当上妇女队长了。吃早饭了,早饭很简单,秋月端上来三个糠菜窝窝头,三碗稀面汤,桌上又放着三个咸萝卜,不到五分钟,吃饭就结束了,大山吃了一个馍,秋月和子辰两人吃一个。上工铃声响了,秋月第一个来到上工集合的地方,第二个是铁公鸡的老婆,贫下中农是零零散散的走出来,从秋月第一个到,到最后一名社员出来,几乎得一个小时。月娥分工了,十五个人拉犁子,六个人去泰山奶奶庙清理神胎,打扫庙院。要在泰山奶奶庙里办学,贫下中农子弟要上学。清理神庙的都不想去,怕得罪泰山奶奶,泰山奶奶拿自己头疼。男队长是刘起,他和月娥商量了一下,地主分子首当其冲,其次是冤大头,定下来了,刘起提名:“赵大山,朱广福,朱开来,吴四,李西牛,刘起领着他们五人去打扫神庙,朱开来是铁公鸡朱广福的儿子,吴四是愣头青,李西牛是个二百五,精明的人就是给饭吃也不会去干这活。拉犁子的人来到地里,先栓绳子,在犁子上栓一根又粗又长的绠绳,在绠两边再并排栓两根小绳子,栓七排,十四个人,一人扶犁子,正好十五个人。精明的人争着栓左边,因为左边走平地,省力。右边的人走地沟里,难走出力。每次拉犁秋月都是栓右边。秋月前面是铁公鸡媳妇,后面是麻子王林。秋月最烦的是麻子王林,这家伙对她不怀好意,不止一次调戏过她。但每一次她都把王林骂个狗血喷头。犁子拉动了,开始的时候,犁子走的还不慢,后来越走越慢,慢得像乌龟爬行。月娥说话了:“用劲拉,别光挺直身子不弯腰,看谁的绳都拉弯了!”你说你的,拉犁的依旧老样,犁子就在慢慢爬行。王林发坏了,他右脚跨一大步,踩住了秋月的鞋,秋月扭回头,瞪了王林一眼。走了没多远,王林又有意识踩住了秋月的鞋子,这一次秋月忍了,也没回头。犁到了地头返回来的时候,走了地身的一半,王林又故意地踩住了秋月的鞋,秋月发怒了,停下来转过身骂道:“癞皮狗不长眼,往鞋上踩,一次,二次,三次,流氓!”“怎么了?怎么了?秋月嫂子,王林踩你的鞋了?我看看。”月娥放下绳子,走过去,装出关心的样子,蹲下身子看秋月的鞋,惊讶的叫道:“哎呀,王林哥,根本秋月嫂子是破鞋,你怎么给她踩烂了,又成了烂鞋了。”人们哄堂大笑。秋月真的气哭了,小声回了月娥说:”你才是破鞋烂鞋呢!“刘二婶看不过去了,对秋月说:”秋月,咱俩换换,王林要踩我的鞋,我骂死他那个瞎娘!“风波算是平息了,犁子又蜗牛似的爬行了。
刘起还算想的周到,到了泰山奶奶庙,烧了一炷香,做了一番祷告,求泰山奶奶饶恕宽容,搬挪神位,是为了贫下中农的孩子上学,都是上级的事,求泰山奶奶先归天位,等以后盖了庙宇,再让泰山奶奶回来。祷告完毕,大伙动起手来,刘西牛二话不说,过去把泰山奶奶的头揪下,嘿嘿笑着说:“哪是神,全是泥做的。”大山制止刘西牛,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泰山奶奶的神像抱下来,准备抱回家里敬拜。拆的拆,扛的扛,搬的搬,扫的扫,忙活半晌,整个庙院大殿清扫干净。一些孩子们听说办学校,学文化,都赶来帮忙看热闹。子辰也参加清扫劳动,他不停地搬砖搬坯头,热得满头大汗,他问刘起:“什么时候上学?”刘起说:“明天老师就来,明天就能上学。”子辰听了满心高兴,他也能上学了。
第二天,真的开学了,区里的小周来当老师,一天报名的学生四十多。子辰让妈妈去给自己报名,正巧月娥在小周老师那里,月儿说:“贫下中农的孩子还坐不下呢,你们以后再说吧。“就这样,子辰被关在学校大门外。
回到家,秋月安慰子辰说:“孩子,明天买本书,娘先教你识字。等学校有空了,再去上学。“子辰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和贫下中农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他不想难为娘,只好听之任之。
秋月家离小学不远,每天早晨,子晨看到贫下中农的孩子背着书包说说笑笑的,去上学,听到同龄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他羡慕极了,心里直动。心想,自己能像他们一样多好呀!他小小的心灵埋怨起来,不怨天,不怨地,因为天地是公平的,给他们一片蓝天,也给我一片蓝天;给他们一个太阳,也给我一个太阳;给他们一个明月也给我一个明月。他埋怨起爷爷和妈妈了,为什么是地主?地主是坏人。但又一想,爷爷不是坏人,是善人,妈妈更不是坏人,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就不一样呢?他怎么想也想不通,思想越来越纠结。多少次他偷偷跑到学校,偷听孩子们读书,偷听老师讲课,有时老师发现了,他做贼似的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