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是2001年末了,"嚎叫俱乐部"早已变成"嚎叫唱片","无聊军队"也有了很大的变化,甚至连乐队本身也不想再以这个称呼出现。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聊军队"的确是北京乃至中国朋克摇滚的代表;正所谓大浪淘沙!一些乐队解散,而另一些乐队坚持下来,并日益坚强。
"反光镜"乐队有了明年的海外演出计划,并要与"哎吆"乐队同时在"嚎叫唱片"旗下推出他们的最新单曲;"脑浊"的专辑唱片也列入了制作日程。继出版"武汉朋克"、"生命之饼"的自制专辑后,"嚎叫唱片"也准备在中国大陆地区发行"挂在盒子上"的首张专辑;可以预见,"无聊军队"及其派生或影响下的乐队,在一段时间内仍将主导中国朋克的方向,并以各种方式对其他的朋克乐队产生影响。
"嚎叫俱乐部"与北京朋克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对我来说,取而代之的是"嚎叫唱片"和中国朋克乃至中国摇滚的故事,其中必将不乏恩恩怨怨、悲欢离合,但更会有荣辱与共、同苦共甘。时间证明一切!
以此文向"无聊军队"及全国所有的"地下"乐队、乐手致以敬意。"嚎叫唱片"吕玻,2001年10月15独立音乐史前史--小样乱弹颜峻小样的概念,原本是介于排练录音和正式作品之间的东西,除了进一步的改编、润色和更好条件的录音、后期,它已经是可以体现乐队真实面貌的录音了。当然小样的品质也相差很大,主流大牌的小样和地下朋克的小样,不但有设备条件上的差距,也因为各自的美学选择而完全不同。
而中国独立音乐的小样,是从主流摇滚乐开始的(当然,在中国,是地下生存状态和主流制作美学的奇怪结合体),在老外介入北京摇滚圈子之前,没有人知道小样是什么意思。80年代后期,摇滚乐渐渐形成小气候,人们明白了排练应该录下来回家听,也可以用它来在同行间交流(如果不怕别人偷了自己动机的话),并且开始变成地下流通品--90年代初期,很多外省乐手中流传的北京乐队小样,像穴位的,就是这种情况。把小样送到唱片公司去,则是在摇滚唱片公司出现以后普及的事情,比如说魔岩,要是没有他们,恐怕很多人至今还不会去研究收音技术;后来摩登天空成立,则引发了又一轮高潮。而开始售卖,并且和地下发行的专辑混为一谈,又是在90年代末期,国外独立唱片公司和独立乐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所致。我记得1997年在"年华"看PregnantMen的演出,乐手演到一半,对观众说,请找某某买我们的唱片,当时我还觉得有点可笑,好像应该清高一点才对。后来,自制唱片尚不大可行,小样就堂而皇之地撑起了最初的独立唱片体系(的萌芽)。因为设备和经验的缺陷,早期的小样并不很理想,但也并不比1997年后的小样大潮更差。因为地下摇滚、外省朋克的兴起,首先是"人人可以弹吉他"式的解放宣言,是权利、资讯和机会的分享,它的基础,必然是降低技术水平。而早期的北京摇滚乐,尽管圈子狭小,但却享受了最好的资源,无论老外的支援、头脑发昏的公司的投资,还是第一代乐手本身的敬业以及他们的榜样--坚持精致美学的国外主流摇滚乐,都让他们的小样保持在了一个较高的品质上。
DIY和"平权运动"的结果,是瞬间供大于求。乐手多过了乐迷,但四轨机却总是不够用。很多人自学了单点录音,用walkman磁带机。左小祖咒曾经在访谈中回忆:"你想想我那个时候没有轨机啊,连两轨都没有,都是"单点"式一轨录的。"尽管是地下摇滚乐的先驱人物,但他毕竟是在北京,有机会去了解更接近标准的手段--"我借了一个小型DAT录音机,也是一个一轨并进去的录音。我录了一些民谣的歌,当时我就兴奋得醉了两天,我从来没听过我们自己做的音乐录得那么清晰,尽管是一轨的。然后就梦想着有一个四轨的磁带录音机,如果那时侯有的话,那光景可能会不一样,我们的音乐进步得会很快,清晰地审视自己的作品。"1995年到1996年的王凡,也一样在研究,用拼轨的方式制作音色这种"土法炼钢"有时候就变成了歪打正着的发明,形成了特殊的声响体系。
他们之后的更多外省乐手、北京朋克,就一下子普及了小样,其中最勇于反叛品质传统的,就开始了销售。我不知道当时的北京朋克有没有听说过Boredoms也在用双卡录音机复制磁带、手绘封套然后限量出售,但显然他们接受的影响是比较纯正的西方朋克--小样、现场bootleg、DIY、杂志、贴纸,一辈子这样廉价但是健康地向前冲。在嚎叫俱乐部出售过的小样,现在已经成了文物;而诱导社乐队1999年制作的《214天和3个呕吐少年》,因为积极的推广,而成为中国小样史上销量最高的一张--先是五百盒自制磁带,然后又追加三百盒,2000年更是卖到马来西亚,做了海外CD版,并且加工了少量国内CD版,在北京的小样集中营--方舟书店热卖。据方舟书店老板、乐评人郝舫说,任何一个刚组建的乐队,只要拿小样来,一个月都能卖上几十上百张,那时候,有很多人收集了能够找到的一切国内乐队小样,"只要出声就收"。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地下流通的音乐都是小样。1998年,北京的唱片店里买得到苍蝇的台湾版专辑,年底的时候,王磊的《广州的春梦》和《来回》、"盘古"的《欲火中烧》、左小祖咒的《走失的主人》都以CD形式出现,虽然也是DIY,但也都少不了精打细算的混音和master。香港SoundFactory的李劲松和台湾直接流行的方无行,都对大陆的DIY运动提供了技术、理念和劳动上的支持--后来SubJam发行的"舌头"现场和卡西莫多专辑,也都是方无行带回台湾特洛伊棚做的后期,从品质上讲,显然比多数国内正规唱片要好。1999年,在李劲松影响下踏上独立音乐贼船的王磊,在制作了自己和一些广州流行歌手的唱片后,又帮助武汉朋克中的四支乐队,在他的龙民录音棚录制了"生命之饼"、"死逗乐"、"愤怒的狗眼"、"妈妈"的专辑,以磁带形式发表""这些都超越了小样的制作和发行,作为中国独立唱片体系的最初萌芽,在尝试中出现。
小样和独立唱片的区别,除了品质和制作环节,更重要的就是它的传播。独立唱片,意味着由独立唱片公司(往往是一人公司、蚊型公司)、松散的唱片合约、分工较少的制作方式、独立发行公司和独立唱片的零售店(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网络唱片店)构成,同时还需要专做独立音乐的演出机构、基金会(主要针对实验音乐)、电台(尤其是网络电台、radioparty、小型电台)、杂志(通常是像武汉的《Chaos》那样的小量、低成本杂志,而大的独立音乐杂志也往往会接受真正的小样的评论,在出品公司一栏写上"SelfPromotion")、演出场地(往往和唱片公司合为一体,比如KnittingFactory,而日本的ImprovisedMuiscFromJapan则同时是网站、杂志、唱片公司和演出策划机构)作为红花边的绿叶。像李劲松的蚊型公司,最多时代理过全球一百多家独立厂牌的出品,也是最早发行大友良英作品的公司之一,他的公司拥有出版品牌NoiseAsia、发行品牌SoundFactory、制作品牌SonicFactory、专发自己作品的品牌DicksoniaAudio。日本PSF的老板、制作人生悦住英夫,同时也是小唱片店ModernMusic的老板,我前天收到他的邮件,说"李剑鸿的个人专辑非常受欢迎,已经全卖完了。"其实进货也不过五张。美国的恶搞派地下乐队SunCityGirls长年坚持低价小量销售,即使今天拥有遍布全球的追捧者,也没有改变出版、发行方式和音乐路线。而东京的音乐团体(公社)AcidMotherTemple的同名厂牌,发行的限量一百张系列唱片,也是面向全球市场的重要地下音乐收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