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去了很远的地方,带着他那一头乌黑飘摇的头发,他去学一身的手艺。
可是他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像流浪人一样四海漂泊,一个人经得住时间的摧残,是否也能经得住寂寞的考验。或许他要像故事老人那样,浑身充满着故事,他把他的故事讲给马雅听,或许马雅会感动。
很长时间以后,我从马雅得到梁子的消息,梁子去学了理发。
我站在突兀的城墙上,城墙泥土斑驳,像一道一道的皱纹,像迟暮的老人展开笑容时满脸的沧桑。梁子在城墙上刻写过一些字,他写到:你若等我五年,我愿忍受五年的寂寞,在孤苦伶仃的城市孤苦的生活,我愿把我爱你念叨千万遍,像祈祷那样。
可是那些字随着风离去,就连曾经无数次奔驰的身影也变成了回忆。马雅指着不远处梁子的家,我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他突然说要去理发,然后说了一些祝福我的话,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
我突然鼻子一酸,梁子应该算是得到了马雅的认可,不然马雅也不会把我拉到这个突兀的地方,她抬起很好看的眉眼,嘴角微微上扬,如果梁子看见这么一幕,那么梁子肯定会从这个突兀的城墙上跳下去,这应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刻,梁子在另外一个城市看不见,如果爱情真的那么伟大,那么梁子会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感觉到么?
我带着马雅下了城墙,穿过那个带着些许回忆的中学,走到梁子的家门口,马雅站住了脚,手开始不自在的挠了挠头,我说,进去看看吧,兴许梁子没有走呢,说不准他在某个角落藏着,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忽然跳出来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可是始终没有人跳出来,整个小道上只有我和马雅两个人,我和她站立了很久,直到夕阳收敛了最后的余辉。然后我们走进中学,马雅的家就在中学里的教师家属楼,我害怕校长忽然出现,将我围堵在学校里面,我说,马雅,你到家了,我也回去了,就此别过。
马雅猛然喊住我,唐明,你给我讲讲故事老人的故事吧,我见过这个老人,可是对他不是很了解。
我虽然知道一些瞎子老人的故事,可是梁子知道的远远比我多,我笑道,故事老人满腹的故事,梁子知道的比我多,你可以去问他。
马雅笑道,我去哪里问他,算了,既然你不告诉我,我还是问问我父亲,他老人家很了解故事老人呢,你知道么,我的名字就是我爸特意求故事老人起的。
我突然想起来梁子曾经对我说,唐明,我第一次去老人家玩的时候,老人就给我卜了一卦,他说,孩子,说不定我还是你的媒人呢,你的姻缘线,说不定还必须让我来牵。可是直到老人离世,我仍然不知道我的姻缘线系到了哪个方向。老人呀,我一直相信你说的话,可是你为何不给我一个明确的指示。
原来老人还可以算出姻缘,我后悔当初没有问问老人我的姻缘。老人是否还给其她的女孩起过名字?这是一个谜。
时光漫长,那个清眉白皙的姑娘高傲的在高中校园里让众人仰慕,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在城市的某个地方,仰望星空的时候,对着姑娘所在的城市的方向默默念叨。
有时候我时常在想,命运为何不垂青我,尽管我也有一头的长发,甚至有时候比梁子的头发还长,可是命运垂青完梁子的时候,我忘记了撩起长发,命运没有看清我的摸样,从我身边风驰而过,于是我羡慕梁子。
我独自站在城墙上,城墙变得越来越斑驳,泥土刷刷的掉落下来,我站在上面再也不能看见梁子的家,城墙越来越低矮。
马雅的父亲马校长从校长的位置退了下来,她们一家人搬离了小镇,到了市里面。
马雅找到我,她在城墙上用树枝胡乱写着一些,像雾像雨又像风似的看不懂。她说,咱们沿着城墙走一圈吧,以后看见城墙的机会越来越少,我怕它突然不见了踪影。
城墙一圈八公里,我和她一路说着话,沿着城墙走了很久。夜幕降临,星光点点,马雅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梁子,仿佛梁子两个字带着光,从她嘴里面情不自禁的说出来,带着耀眼的星光。
从此,我很少见到马雅。后来她去了北京,非常不错的一所大学,梁子给我打过来电话,像自己高中状元一样,兴奋的讲不出话。
我说,你有什么计划?什么时候回来?
梁子只是傻笑,这个桀骜的男孩一下子腼腆了起来。
我们的十几岁就这样一晃而过,就像荡了一个秋千,惊呼着又落了下来,像河水起了涟漪,晕开着就断了,像萤火虫带着的微小灯火,灭了亮了。可是江河东流,星辰变换,那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东西有多少是真正重复的,没有重复的时光,没有重复的悲伤,没有重复的爱情,只有一颗不变的心,还在认真坚持着。此去经年,纵是良辰好景虚设,可那千般思念更与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