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爷,李少爷,不好了不好了!”李文早起刚刚穿好衣服,吃过了早饭,正准备在休息片刻后随张铁嘴在村里走走。张安便火急火燎的推门而入,脸上焦急的的喊着李少爷。
“李少爷,不好了,村长去我家了,现在正在劝我爹不要种你家的地呢!”张安跑进屋后见到李文,连忙上气不接下气向李文喊道。
“张村长?”李文微微沉思了片刻,没想到刚刚送走了张青,马上就有村长来撬李家的墙角,李文隐隐有些惊讶,小小一个张村居然到处都是张纵的人,竟连张村的村长都不例外。
“不要着急,坐下来歇口气。”李文脸上温和笑了笑,随后淡然给张安拽过一条板凳让他坐下,仔细问道:“那你爹同意了没有?”
“当然没有同意!”张安仿佛就像被冤枉了一样,很是激动的大声回道:“少爷你的情,我们张家都记着呢,我爹当然没同意,只不过···只不过今天村长就像膏药一样,软磨硬泡的粘在我家了,已经劝了我爹小半个时辰,我爹这才让我请您过去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李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情况。
……
一盏茶后,李文便来到了张安家门口,还不等进门,李文就听见了里面传出的声音。
“我说,张家老弟,你这样可就不对了,张青愿意租给你二十亩让你一家人种,租子和李家的十亩地是一样的,你何必非要便宜外人呢?”一个年迈的声音在屋内苦口婆心的劝道,可能是为已经劝说了太久,发声人的嗓音都变的有些嘶哑了。
“原来我这个本家反倒是外人!”李文沉默了片刻,随后推门而入,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张村长一字一顿的冷冷道。
张村长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双眼上布满着皱纹和浓重的老年斑,似乎并没有想到李文会突然进来,脸上显得十分尴尬,张村长心虚的看了李文一眼,仍然咬着牙强硬道:“你就是李文?你不姓张,对我们村来说你自然就是外人!”
“咳咳咳···”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老张剧烈咳嗦了一阵,有些虚弱的对张村长说道:“村长,多谢你的好意,但张青的地我家是不会种的,您还是请回吧。”
显然,老张对于这个张村长也并没有几分好感,尽管身子不大好,仍然强行对张村长下了逐客令。
老张不愿意再谈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但张村长却根本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接着向躺在床上的老张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张老弟,要不你在考虑考虑吧,二十亩地只收十亩地租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您要是真想帮我,就让张青当着村里人给我爹陪个不是。”老张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明显已经愠怒,张安看着不断咳嗉的老张脸上几乎怒发冲冠,随后提高声音决然斥道:“我爹被张青的夹子给夹时怎么不见你出来说话,我张安虽然年纪小,但也明白事理,他张青是就是一成租子都不收,我家也不种他的地!”
张村长脸上一阵犯难,但仍然没有放弃,脸上只是一阵为难,随后接着劝老张说道:“大家乡里乡亲,你这又是何必······”
“张村长,你这又是何必!”李文眼见老张抹不开情面,想要拒绝却又张不开嘴,随即做了恶人,站在张村长身后淡漠说道:“张伯已经说了不会去种张青的地,而且已经给您老留了面子,难道您老还要强买强卖?”
李文的话说的很淡漠,就连声音中都冷淡的不夹杂任何感情,李文十分不悦。
至于不悦的缘由,并不是因为打从他一进屋起张村长便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是因为这个张村长竟然在他的面前想要强行挖走李家的佃户,换句话说,张村长跟没就没整个李家当做一回事,不仅如此,而且还要随意拿捏李家,没了老张一家,李家的地又有谁肯得罪张青去种?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在这里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要说话的话找你家的大人过来!”张村长脸上一沉,顿时阴鸷起来,在张村里,从来还没有人像李文一样这么敢这么对他说话。
李文脸上也是一沉,但声音却提高了几倍,脸上十分不悦的喝道:“还请张村长自重,我怎么说也是县里的童生,举业读书的士子,你竟敢如此侮辱!难不成你就不怕县里治你个轻侮之罪么!”
李文脸上挂着一份不悦和傲慢,心里却是有些不解,看面前这个张村长的态度,明显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县里教谕,不然,张村长的态度也不会如此低劣,李双身为朝廷举人县里的教谕并不是一个小小村长能随意轻侮的。
李文的心里一阵不解,难道自己父亲当年买这十亩地时还不曾上任?以至于连老张和张村长都不知道自己父亲在县里当官?但即使如此,难道张纵也从没对张青或者张村长说过此事么?亦或是这个张村长在佯装不知,但从他的语气上看,张村长又不像是假装的。
所以,李文抬出了自己最大的仰仗,他是县里县学的正式童生!
果然,在李文抬出自己的身份过后,张村长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后便不再说话,只是佝偻着身子满面怒气的站在老张的床前。
“老张,你毕竟是张村的人,村里的地不能闲着着,张青的这块地你最好还是种吧,不然我怕你们一家今后在村里会招人非议啊!”张村长强忍着脸上的怒气,几乎像是在下通牒一样冷声对着老张说道,就连花白的眉毛都因为愠怒而不住的在发颤。
“村长,您请回吧,咳咳,张青的地,我不会去种!”这一次,老张几乎斩钉截铁的说道,就连语气都强硬了许多,苍白的脸上表现的很是决绝,完全不似平时庄户人家的随和厚道。
“你···你···你会后悔的!”张村长本来就被李文气得不轻,加之老张决然的回绝,张村长被气得更加厉害,脸色竟有些发青,直接用手指着老张威胁说道,随后一咬牙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张家。
李文见张村长走了,于是便走到了老张身前,也不谈其他,脸上微微笑了笑,直接开口关切问道:“张伯,你的伤可好些了?”
因为张村长的缘故,老张的脸上也被气的一阵发黑,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病态的红色。
“咳咳咳······”老张又是一阵轻咳,随后开口竟带着些许激动道:“多谢小少爷的挂念,多亏了小少爷的那个法子,我腿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不少,小少爷的大恩,我老张真是难以为报啊。”
“竟然这么快?”李文脸上也是一阵惊愕,直接开口惊道,显得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方法是李文昨天才告诉张安的,怎么可能见效这么快。
老张一边激动的将伤口亮了出来,一边激动说道:“昨天张安给我说了小少爷的法子,我还有些不相信,但我贱命一条,哪里值得上少爷的那二两银子,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我昨天就让张安去谷仓找了些蛆虫放在伤口上,今天竟然好了大半。”
李文仔细向老张的伤口上看去,老张腿上的伤口要说是好了大半是假的,但伤口处的黄脓确是没了,虽说只是黄脓没了,但从肉眼上看,却是比昨天好了很多。
老张一边激动地感谢李文,一边满脸感激说道:“小少爷你不用担心,我这十几年种的都是你们李家的地,老爷收的租子不多,也只占五成,我老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说张青把我的腿夹伤了,就是没夹伤,我也不会去种他家的地的。”
“五成!”虽然李文知道古代佃户的租子高的惊人,但李文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足有五成之多,脸上也是惊讶了片刻。
老张见李文脸上一阵惊愕,知道李文年纪还小懂得不多,于是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小少爷有所不知,老爷宅心仁厚所以才收了我五成的租,村里的大户张纵收的租子要占七成,就连村长家的租子都要占六成,老爷收了我五成的租已经十几年了,老爷虽然不提,但我老张是记在心里的。”
李文站在原地一阵沉默,不知此刻是应该感到欣慰还是哀叹,难道这就是大明?五成的租子就让最最普通的农户感恩戴德?哪管是农户受了重伤都无钱医治,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在李文心里,大明的百姓无疑是天底下最吃苦耐劳的百姓,而最吃苦耐劳的百姓不应如此。
李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随后脸上露出一阵灿烂的笑,对老张说道:“张伯,我晓得了,你放心,今天你这么做是对的,我敢保证,以后你绝不会为此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