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云层也压得低低的,仿佛将要塌陷下来一般。
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已黑了半边,那团簇成的黑云把天边撕裂了一条口子,只露出一道白光,如同被困牢笼的猛兽,蓄势待发。
身穿暗红色侍卫服的侍卫路过地牢门口时呸了一声,暗骂句“晦气”,便朝着黑黢黢的地牢大步行去。
耽误了上头交代下来的正事儿可不得了!
值守的狱卒本来歪在一边打着瞌睡,听见动静下意识就从椅子跳了下来,看清来人,不由一愣。
俄而脸上已带谄媚,搓了搓手热络道:“哟,张副帅怎么有空来这地儿,可是……有什么需要小弟效劳的?”狱卒说着,上下打量着他这副急匆匆的模样,眼珠子滴溜转着,暗忖莫不是因为里头关着的那位?
被称为“张副帅”的侍卫眉毛粗犷横飞了他一眼,嘴角向下微敛,眉心一蹙,难掩奔波劳碌的疲惫:“最近还能有什么大事儿?这不,上头刚交代,要想办法尽快把案子给结了。”
狱卒一头雾水,摸了摸脑袋疑惑道:“可犯人不是还没……”说到这儿,他猛地噤声捂住嘴巴,眸色已是一片了然。
犯人还没招供,可若是上头想要结案,那么这招供就单单只是一个形式!
想到这儿,狱卒心下唏嘘不已,脸上却依旧是讨好的笑,“那您赶紧的,别耽误正事儿,小的在这儿守着。”
张副帅皱了皱眉,点头,抬步走向地牢深处。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朽的味道,甚至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儿,混合着各种酸臭味儿交织在一起,隔着老远闻着都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
明亮的火光与地牢的阴森形成了鲜明对比,晕的周围一片昏黄,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迅速被黑暗撕扯得支离破碎。
适逢六月,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儿暖意。
转过拐角走下台阶,阴寒带着腐臭味儿迎面而来,周遭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踩在地上叮咚叮咚仿若催命符般吟唱。
这是地牢最深处,关押着的都是一些穷凶恶极罪恶滔天的罪犯,他们或是犯了罪不可赦的命案,或是亡命之徒,总之,下场都一样。
若方才上头还有犯人们的叫骂、呻吟、惨叫声,而这里,诡异地,却是一片死寂……静得令人发怵!
他们都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如今,也不过是安静等死罢了。
宋霁月一头黑发乱糟糟的,凑近了还能味道酸臭味儿,昔日清秀好看的容颜也已变得灰头土脸,唇瓣更是因长久未沾半滴水而裂开,她尽可能把身子缩在角落里,以减少身体恣意蔓延的寒冷。
虽然是六月,可这不见天日的地牢,却是极寒的,透骨的寒意,隔着单薄囚服一寸寸凌迟着她细嫩的肌肤,纤细瘦弱的骨骼。
有谁能想到,十几天前还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身为尚宫,连皇后见了都以礼相待的她,竟然沦落为阶下囚!
理由?通敌叛国,谋逆之罪!
宋霁月忍不住就笑了,清冽眸光幽幽潋潋在眼里流转几回绕入眼底隐没,转而浮现的是,几分讽刺,几分自嘲……
她一介女子,何来通敌叛国之力,何生谋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