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布裙子的女子背着简单的包袱,头发简单绾起,发鬓上,一支形状有些怪异扭曲的玉簪盘起她的发,身形罩在黑色的纱帽中,背影逐渐远离。
“主子,您用了那么多上好的药材才救了她的命,恢复了她的容貌,这,这便要放她走吗?真真没见过这般忘恩负义之人。”
被称作主子的男子,便是目送萧嫣离开的“阿怜”,他淡淡瞥身侧侍从一眼,“靖远,你话真多。”
阿怜本名子言辰怜,没有将自己的本名告诉萧嫣,是他最明智的决定之一。
救她,也一样。
犹记半年前萧嫣拖着楚娆娆从崖山落下,为他所救,身遭酷刑,滑胎流产,心力憔悴,基本吊着半口气,他在此处安置下来,救她。
“主子,恕属下多嘴,您救她,于我方而言,并无任何用处。”子言辰怜似笑非笑地看靖远一眼,“于你而言,并无用处。”
一个记忆全失容貌毁去的女子,便无用了么?那可不一定。
恢复记忆的萧嫣,定然会让他,让自己的好哥哥子言辰杰,充满惊喜。
前方女子的倩影只隐隐绰绰看到白色,逐渐消失。
萧嫣独自行走在小路上,半年前摔下悬崖,她垫着楚娆娆的身子,一息尚存,被阿怜救下,他总是穿着灰色的棉布衣裳,可通身的贵气和高贵的修养如何都遮掩不了他隐藏的身份。
纵然这个人不简单,对她,却恩同再造。
孩子没了,她差点死掉,是阿怜寻来最好的药和最好的大夫生生将她从鬼门关中扯回来。那些日子,真真难熬,醒来话都说不出,面上敷着纱布,睁不开左眼,只能右眼透过纱布看到模糊的身影。
忘记前尘,惶恐不安,伤口疼痛,周身都仿佛蜕变着。
唯那清隽好听的读书声,让她如炙火般被灼烧的灵魂有片刻安身之处,得到永生的宁静。
直至三月有余,她才能够下床走动,懵懂无知若孩童,举步蹒跚,跌跌撞撞。
轻抚额上的烙印,她苦笑。
脸在根治的时候,着实受了不少罪,可她也听到过阿怜为了得到让她恢复容貌的药引以身犯险,那些弥足珍贵的付出,让她不知所措。
唯一去不掉的,是已经褪疤留下的“爱”字,仿佛是在提醒她丑陋不堪的过去,和未卜的未来。以及,爱情带来的滔天恨意。
楚娆娆死得不冤,她败得不冤,识人不清,一叶障目,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她萧嫣业障因果,该得那皮肉之苦,苍天有眼,让她不死,血海深仇,怎能空置一旁视若无物?
子言辰杰,当初我爱你多深,如今便恨你多深,可我绝不会白费力气,如今,我萧嫣依誓而归,必要你血债血偿!
她停下脚步,看向早已消失的暂居之所,阿怜,救命之恩,素手焚香之情,那些静谧安沉的美好日子,别了。
萧嫣拉拉身上的包袱,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纵然是炼狱苦海,她也必得为家人报仇雪恨,爹,娘,嫣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