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荷独自坐着,眼看着一群女孩子各自围成了圈,谈笑风生,说得热闹,不由地神情有些黯淡。
夏小鱼知道她在担心,若是嫁入陆家,少不了这样的场合,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只怕会被人笑话上不得台面。
“姐,这里有点闷,我想出去站站,你陪我去吧。”夏小鱼站起身来,拉拉夏小荷的手。
“哦,好。”夏小荷原本就如坐针毡,夏小鱼的提议正合了心意。
两个人挽了手顺着墙边,悄悄往外走。经过边上一个厅的时候,就听见花架子后面有几个女孩子说话,声音一阵一阵地传进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哎,你有看到那个夏小荷了吗?”
“有啊,我这是第二次见她的,夏家的这位二姑娘和夏雪珠完全不一样呢。”说话的人满是揶揄的语气。
“我看,比夏雪珠还要糟糕呢,长得倒还过得去,可连个话也说不明白的,也不知道陆大人看中了她哪一样呢?”
夏小荷的手一颤,夏小鱼把她的手捏了捏,在她耳边低声道:“别理他们。”
“陆大人是被她的模样迷倒了吧?”一个女孩子咯咯笑道。
“哼,象陆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只是样子好看就行了吗?更不要说阮尚书大人的家风还更要严明谨正了。我跟你们说,我哥哥从京城回来带回来些消息,说是陆府已经给陆大人选好了侧室了要先娶进门……兴许就是怕正室出去见不了人,丢了脸……”
“真的吗?聘的是哪家的姑娘?”
“听说是一户书香世家,家道中落了,但是姑娘也是极有家教的,又是京城里长大的,什么样的规矩礼数都明白清楚,周周到到的呢。”
“你看,今天是夏先生的寿宴,未来丈人的寿宴,按理说是一定要来的,陆迁大人到现在也没出现,难道就没有什么内情么?”
“我好象听说,陆家派了人去项县逼着陆大人回家呢,怕是来不成了吧?”
夏小荷的手颤抖得厉害,夏小鱼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用脚重重的踢到了墙边的木花格屏风,发出“ ”的一声,那边顿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见夏小荷一脸悲戚,神不守舍,夏小鱼只好把她又拉回到座位,按她坐好,坐在她对面,严肃地对她道:“姐,那帮女人这样说,不外是嫉妒你罢了,你若是把她们的话都听进去了,那你以后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陆迁他有好久没写信给我……今天,他也没来……”夏小荷黯然低头,轻声道。
夏小鱼往门口方向看了看,转回头劝道:“姐,时间还早,项县到这里也不是一步就能到的,骑马也要大半天呢,你急什么啊,就这么急着想见他?”
她的玩笑却并没有逗乐夏小荷,夏小荷的头垂得更低了。
夏小鱼有些无奈,一时不知道能再说什么,其实她心里也隐隐地为夏小荷这一桩婚事担着心。
“呀,刘大人怎么也来了!辛苦辛苦!”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寒喧声音,两姐妹都抬起头去看。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众人簇拥着一名气宇轩昂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竟然是刘齐。
“陆迁哥哥有事不能前来,专程遣我来给夏先生贺寿,恭喜夏先生,祝夏先生福寿两全,身体康健。”刘齐走到夏华生面前,恭恭敬敬给夏华生作了个揖,他这是代陆迁来拜寿,所以也摆足了对长辈的应有的礼仪。
没想到陆迁竟让刘齐替他来了……
夏小鱼心里纠结了一下,马上做出笑脸来,拿手碰了碰也同样看着刘齐发呆的夏小荷,笑道:“你看,不是来了吗。虽然没有亲自来,也请人专程来贺寿了,这也算是礼数周到了。你还担心什么?”
夏小荷脸上笑颜未开,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虽说陆迁没有来,可是定国公之子代他前来拜寿,夏华生也算是极有面子了,何竹枝更是象捡了宝一样笑得脸上开了花。
今天原本请了周老太太到场,只是老太太说身体不适,倒是送了礼给寿星,也没忘记及笄的夏雪珠,只是毕竟人没到场,何竹枝觉得宴会的格调也随之低了不少,多少有点丧气,刘齐这一来大有令蓬筚生辉之势,何竹枝顿时觉得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宴会档次瞬时飞升……
何竹枝激动得有些失态,一边对在旁边和一群小姐妹说得眉飞色舞的夏雪珠使眼色,一边上前去热情地和刘齐搭讪。
夏小鱼看得咂舌,在心里猜想,如果可能,何竹枝大概会把这寿堂直接改成喜堂去……
等看到何竹枝居然企图伸手去拉刘齐的手的时候,夏小鱼额头上汗都下来了,幸好夏华生镇静自若,不动声色地挡开了她。
夏小鱼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自家爹爹理智尚存,没有在刘齐面前更丢脸。
这么高档次的人士到场了,自然不能怠慢,宾主寒喧了几句,就正式开宴了。
因为刘齐定国公之子的身份显贵,虽然是代陆迁来的,但仍是坐了主位,开席以后所有的人都轮番上前敬酒,一时间他到似乎成了酒宴的主角,令他也很是尴尬。
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刘齐离席溜到了鸿来楼的后园,找了个寂静地方透透气。
他刚刚站定,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刘齐。”
还未转头,笑容已经浮现在脸上,除了她,没人会这么气势汹汹,连名带姓地叫他了。
他转过身来,很文雅有礼地对来人点了点头:“夏姑娘,你叫……找我有事?”
他原本想说“你叫我”,中途反应极速,立刻换了一句话,那一次初遇时,她叫自己站住,自己回了一句话,结果活活被看了笑话的往事,记忆犹新。
“我问你为什么陆迁没来?”夏小鱼没想跟他客气,直截了当地问道。
“哦,陆迁他有事,要起程回京一趟,实在来不了。”刘齐态度很谦和。
“回京?是你劝他回京的吧?”夏小鱼认定他就是之前那一群女人嘴里所说的,陆府派来劝陆迁回京娶小老婆的说客。
刘齐愣了一下,想了想,好象的确自己是劝了陆迁几句,“‘百行孝为先’还是要回家去看看要紧……”
想到这儿,他又点头道:“是,我是劝他回京……”
“哼,就知道是你。你以为你们是所谓的高门大户,达官贵人,就看不起平民百姓?不都是一样的人么,难不成你比我们多一只眼多一个鼻子?陆迁和我姐姐真心相爱,为什么你们就见不得容不下?”
“人家的事与你何干呢?你一定要插一杠子,还以为自己做了了不得的好事。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和个婆妈的女人也没有两样……”
夏小鱼怒不可遏把刘齐一通臭骂。
刘齐被她连珠炮一样的质问责骂炸得有点头晕,终于抓住夏小鱼稍停的当口,抢先问道:“夏姑娘,我哪里得罪你了么?”
想来想去,除了那件礼物以外,自己还真没其他得罪过她的地方,初次见面还被她算计了一大笔银子去,何以她今天晚上上来就劈头盖脸地对自己一通臭骂?刘齐觉得自己十分冤枉。
“得罪我?你得罪我得罪得狠了!”夏小鱼气呼呼地道。
此时,刘齐把她刚才的话的意思理了一理,算是找出了重点:“如果夏姑娘你说的我得罪你这一条,是因为令姐的事,那我不想讳言,我的确觉得令姐与陆迁不太合适……”
他话一出口,夏小鱼立刻炸毛了,冷笑道:“刘大人,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何以见得我姐姐和陆大人不合适,鞋子合不合脚只有穿鞋的才知道,有你这个光着脚什么事儿?要你在旁边煽风点火说三道四?”
刘齐被她一顿抢白,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发现,她这一番话,话糙理不糙,自己还没法反驳,在心里苦笑。
知道她素来是牙尖嘴利的,可是就算自己对陆迁说了那些话,不也是人之常情吗?今天不知道是撞邪了还是怎么回事,一来就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大男人,好歹你也想点国家大事,民生大计什么的,没事掺合人家家里的事,你是何居心?”
话真是越来越难听了,听到这里,刘齐的脸上渐渐冷下来,对夏小鱼道:“夏姑娘,不知道夏姑娘今天为了什么事迁怒于我,以至于话说到这样的地步。刘某刚刚反省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觉得并没有什么突兀过份之处。至于令姐与陆迁,不管姑娘你说什么,我仍然是那样的看法,令姐与陆迁并不太合适。这看法一时大概也很难改变,真是对不住姑娘了。”
他的话不冷不热,软中带硬,说得有理有节,夏小鱼不禁愣了一下,声讨的气势立刻弱了好几分。
“陆迁的娘亲得了急病,家里来信催着他回家,他公务繁忙,不好脱身,我的确有劝说他回京,‘百行孝为先’,我并不觉得我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如果夏姑娘是因为这些来讨伐我,那实在抱歉,我的确无话可说。”
“啊?你是说陆迁的娘病了?你是因为这个劝他回京?”
夏小鱼很意外,刘齐刚才说的他“的确有劝陆迁回去”,原因根本不是为了劝陆迁回去另娶,而是劝陆迁回去见生病的母亲?
是自己一时情急,把他的话给误读了……
他并不是陆家派去项县的说客,他只是随便说了句符合人情常理的话而已……
因为自己心里存着对他的偏见,所以主观地把他认定成了破坏姐姐婚姻幸福的恶人……
太主观,果然是不对的……
夏小鱼心里开始忐忑不安,气势上就更加虚弱了……
“不然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刘齐冷冷地道,心里却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若是往常哪会在意别人的看法,早就无所谓地扬长而去了,今天却说了这么多……下意识里不想被她误会。
“我……”看来自己是真的误会他了,夏小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以为,你是为了要拆散我姐和陆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