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齐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新帝登基要选秀选妃,这也并非没有先例的,只是粼选的范围不会这么大,这种消息,大概是好事的人造出来的,也可能是心怀叵测的人,想要动摇民心也有可能,毕竟刚刚一场大乱过去,不会这么快就完全安定下来的。”
“真可恶,害我……”夏小鱼话未说完又咽了下去,悻悻地哼了一声。
“我不会介意,你嫁过,我亦娶过,不是拉平了吗?”刘齐玩笑道。
“你!”夏小鱼一时气结,脸涨得绯红,瞪着他半天也说不出别的来。
这人,居然这样来调笑她,完全没正经,哪象以前那个对人淡泊疏离,说话进退有度的人。
刘齐见她急了,勾了勾唇:“我实话实说……我知道小鱼你不喜欢听哄骗的话。”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容华楼前,离着大门还有好几步路,夏小鱼正想反唇相讥,就听见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小鱼,你回来了?”
夏小鱼转头去看,刘元晋从檐下的阴影中走出来,下了台阶迎了上来。
“元晋?”夏小鱼愣了一下,“你还没有回去吗?”
“嗯,盘点东西,后来想反正晚了,索性等到你回来再走。”刘元晋说罢,看了看刘齐,开始在门前他没有太看清楚,这时才认出人来,心里微怔了一下,但仍是很有礼地招呼了一声,“原来是刘大人,刚才离得远又暗,没认出来,真是失礼。”
刘齐对他拱了拱手,笑容很浅:“刘公子太客气了,好久不见。”
居然是刘齐陪着夏小鱼回来的,刘元晋心里突然不安了起来,隐隐觉得有事情发生了。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没有干涉的余地,从最初到最终,都是如此,他早已明白,也心甘情愿……
看着刘元晋脸上变换的表情,刘齐抿起了唇,这个人是夏小鱼的丈夫,至少名义上是的。
想想,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没有问过夏小鱼来龙去脉,只是一味的相信夏小鱼和自己一样,是身不由己。可是这个“身不由己”仅仅是自己想象的,他并未向夏小鱼求证。
当然也不敢求证,这件事是夏小鱼的底线,只能她自己主动说,若是求证,那就无疑是自寻死路,她只怕一星半点机会都不会给他了。
所以,他一句也没有问。
他当然相信夏小鱼做事的分寸,可是,并不意味着刘元晋也值得信任。
而且刘元晋对夏小鱼是什么样的心意,同为男人,他很容易就能感觉得出来。
更别说,人家现在是夏小鱼正经八白的正牌男人……
怎么样他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刘大人也是个普通男人……
夏小鱼没有注意两个男人的表现,边往台阶上走,边道:“元晋,你先回去,别让家里等急了。”
刘元晋还没应声,刘齐接道:“正好,我和刘公子可以一起走。”
夏小鱼诧异地回头看了刘齐一眼:“你知道元晋家在哪里?他家在西面和官道方向是相反的啊。”
“哦,”刘齐面不改色地道,“我有几名手下在城西办事,我去和他们会合,正好顺路。”
夏小鱼一点也没怀疑,随口道:“也好啊,天也晚了,你们两个同路,正好。”说着又对刘元晋道,“元晋,你收拾一下回去吧。”
“那我等你,刘公子。”刘齐对刘元晋微微一笑。
刘元晋看了刘齐一眼,也没拒绝,默默地跟着夏小鱼进去收拾了东西,走出来的时候,刘齐果然还等在门口。
夏小鱼也礼貌周全地跟出来送客,对刘齐道:“刘大人,不远送了。”
“再会。”刘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提醒道,“十天以后,我会再来的。”
夏小鱼脸一红,威胁似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也顾不得礼节了,径直回了楼里,又重重地“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刘齐不以为忤,心情愉悦地看着紧闭的大门,过了一会儿才转头对刘元晋笑道:“刘公子,咱们走吧。”
刘元晋在边上看着两个人说话的时透出一种奇特的默契,突然觉得一直呆在夏小鱼身边,和她朝夕相处的自己,对夏小鱼的了解,远不如这个偶尔才出现一次的男人。
十天,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夏小鱼很不争气地发现,自己居然在掐着时间过日子,怕他出现,又似乎隐隐约约地在心里盼着他出现。
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想好,到底要怎么做,但是一想到若是自己拒绝,他难过失望的表情的时候,就会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心痛。
三月十七,天气并不是特别好,闷闷的象是要下雨一样。
过了正午,刘齐还是没有出现。
夏小鱼心神不定地坐在屋子里,眼睛瞪着摆在桌子上的梧桐腕珠,胡思乱想。
一直坚信着满哥哥还活着,可是日子越长,这种心情似乎在慢慢改变。
曾经她不断地想象着某一天,他带着笑容蓦然出现,告诉她,他回来了,信守诺言回来娶她。
渐渐的,这样的期望淡了下去……她仍然希望他还活着,希望他回来,可是总有些东西在一日一日的时间流逝中,悄悄地发生着改变。
嫁给刘元晋的那一天,她倚在满哥奶奶怀里,想了很多,也想到了楚满哥,那种感觉,有些不同……
蓦然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夏小鱼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自己这是怎么啦?
不过是两年多,就见异思迁了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无意识地看着桌上的梧桐腕珠,心里茫然失措。
“小鱼姐,小鱼姐,”初一大叫着撞开门,冲进了房间,他大口喘着气,结结巴巴地道,“小鱼姐……快,快……”
夏小鱼惊醒过来,皱眉看着他这么失常的表现:“歇口气,好好说。”
“快,快,”初一的表情仍是惊恐万状的感觉,“快……小鱼姐……”
他“快”了半天,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楚满哥……楚满哥回来啦!”
夏小鱼“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泪水毫无先兆地夺眶而出,脑中如同开了锅的水一样,翻腾得无法思考,声音颤抖着:“……什么?”
“楚满哥……楚满哥,在外面。”初一伸手指着门外,肯定地道,“真的,是楚满哥!”
夏小鱼冲到门口的时候,楚满哥站在门口堪堪地转过了身来。
他穿了件半旧的锦袍,腰间系着缂丝玉带,肩背挺直,气势逼人。
他更高更壮了,甚至还留起了络腮的胡子。
看见她的时候,他眼神亮了一下,立刻露出了笑容,异常的温柔。
英气勃勃眉眼依旧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眼神中多了些以往没有的东西。
夏小鱼先前的一点点犹豫和顾虑在看到他的时候全都扔到了脑后,她冲过去扑到他的怀里,毫无顾忌地大哭,泪水滂沱:“满哥哥,你回来啦……你没事,真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她语无伦次地说着。
楚满哥微怔了一下,又看了看她盘起的头发,好一会儿才想起抬起手来抱住她,轻声道:“嗯,我回来了。”
“这个就是夏老板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很近很近,夏小鱼惊讶地搭起头来,眼前是晃动着一张俏丽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此时正带着些玩味的笑容看着她。
“咦,我听说的夏老板可不是这样子娇弱爱哭的呢……”
“飞燕,别乱说话。”楚满哥微微蹙眉斥了一句。
那个叫“飞燕”的女孩子撇了撇嘴:“本来嘛,你不是一直跟我说,夏老板如何如何的漂亮,又如何如何的能干嘛。怎么一见面,是这样子啊。”
这突发情况打断了夏小鱼的伤怀激动情绪,她停下哭泣,从楚满哥怀里离开,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一身骑装,飒爽干练,不象是中原打扮。
“这位是东夷国的浔阳郡主夏侯飞燕。”楚满哥给她介绍道。
“浔阳郡主?”夏小鱼看了看眼前的女子,此时完全地平复了下来,微微躬了躬身子,对夏侯飞燕道,“民女有礼了。”
她没有行大礼,也不知道怎么给王侯行礼,所以只是虚虚地弯了弯腰。直起身来的时候,很坦然地抬手拭了拭脸上的泪水。
夏侯飞燕也不介意,歪着头看她若无其事地擦眼泪,忽地一笑:“你挺有意思的,怪不得洪哥哥他会这么喜欢你。”
夏小鱼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楚满哥。
楚满哥没理会夏侯飞燕,柔声对夏小鱼道:“小鱼,进屋去,我再慢慢跟你讲。”
“嗯。”
准备转身的时候,脑中象是有一闪念划过,她下意识地往门外迈了一步,转头往大门左侧看过去,似乎觉得有人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可是,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个人。
“小鱼?怎么啦?”楚满哥道。
“没什么……”夏小鱼转回头来,对他微微一笑,“我们进去吧。”
“你去见过阿娘了吗?”走到后院的时候,夏小鱼犹豫再三仍是问了出来。
“去了,我先去见的阿娘。”楚满哥说得很自然而然。
夏小鱼又是意外又是欢喜,激动不已:“你……你不怪她了?”
“死都死过几回,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楚满哥微笑道,“你以前说的很对,不管怎么说阿娘予我有养育之恩,谁没有无心之失,在滁州的时候,我才懂,其实生死有时候是眨眼间的事,有些事如果放不下,也许就再没有机会了。我后悔走之前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跟阿娘她说过……”
夏小鱼怔忡地看着他,他变了很多,成熟了也成长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时,她也感觉到两个人之间似乎隔了一层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