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君轻轻撇嘴:“好什么好,就会欺负人……”
“谁欺负谁啊,我骂也骂不过你,打也打不过你,我能欺负你吗?”聂成武听到了她的话,悻悻地道。
“你是想说我是个恶婆娘吗?我早听底下人说,你经常在人家面前编排我,是真的啦?”周兰君瞪起了杏眼,“是不是真的?”
“哪儿啊……”聂成武一见她发火,气势顿时矮下去半截,嘟囔道,“我一直都说你很好才是真的……你武功好长得也好看……”
周兰君脸一下子通红,大声道:“当着小鱼的面,你说什么呢?”
夏小鱼“噗”的一笑,故意板了脸道:“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呢,要打情骂俏回自己家去,在我面前这样,是专程来这里想埋汰我么?”
“哪啊……不是的,”周兰君连忙解释,“是因为陆大人前日找往武陵去的船,找到了秦源,我们这才知道原来你也在京城,原本是等明日上船就可以见的,不过这么久没见,怪想你的,所以特意先来看看你的。”
“哦?”夏小鱼恍然大悟,“原来我姐夫找的船就是你们两个的船么?”
“是啊。”周兰君笑道,“其实是秦源秦大人和他的新婚妻子的船,我和小聂也是搭个顺风的。”
“哦,是吗?”夏小鱼这才想起来,秦源也因为要娶亲回了京城,“我都忘记了,居然连新婚贺礼也没有给他准备一份。”
“到时候见了面说声恭喜就行了,什么礼不礼的,我想秦源也不会在乎吧,我看,他要是见到你,大概就已经会高兴得不得了了。”聂成武随口道。
“才懒得听你说呢。”夏小鱼挽了周兰君的手道,“走吧,一起进去坐坐。”
进了屋,见了夏小荷,夏小荷吩咐人准备了茶点,几个人坐下来谈话。
夏小鱼听说聂成武从前方战场回来,便有心问他一些战事的情况。聂成武原本就喜欢说话,一说起令自己兴奋的事来滔滔不绝。
“原本,这一次我们参加的晚,错过了很多精彩的战事,不过滁州最后那一仗绝对应该是最精彩的,以少敌多,两千对五万,虽然被敌军攻破了城池,还在内城坚守了两个时辰,只可惜,我们赶到的时候,战事已到了尾声……对了,我后来听人说,这场战事里指挥作战的竟然伙头军里的卒长,可惜,战死了……哦,据说这人还是武陵县的人呢……”
“什么?!”夏小鱼心猛地一抽,血液一刻之间都停止的流动,身体冷得如同陷入了巨大的冰窖,手中的茶杯怦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很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如同远在天边般微弱地响起:“你说……什么?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这时陆迁正好迈进门槛,一见这样的情景,顿时僵住了,事情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楚满哥战死了,他在昨天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考虑了很久仍然决定不要告诉夏小鱼。
毕竟战事还没结束,伤亡人员的讯息出错也是可能的,不管是自欺欺人也好,只要没到最后,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不说,至少还能让夏小鱼心里有着一线希望,总之,陆迁觉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好……
刘齐大概也是这么想,所以他们两个很默契地没有在她面前泄漏一点信息。
就当这件事没有存在过,这种讯息,以夏小鱼的人脉关系,他不说,刘齐不说,这件事就稳妥了,至于要发回到武陵县的文告,到时候他再跟秦源交待一声,也没问题了。
要瞒多久,他们心里都没数,但是目前能瞒就瞒,是两个人的共识。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有个程咬金冒出来,一句话,揭破了他们苦苦掩盖的事。
“怎么啦?”原本去安排晚饭的夏小荷走到院里听到了东西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连忙赶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陆迁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走到脸色苍白如纸,丢魂失魄的夏小鱼面前道:“小鱼,这件事,等我慢慢跟你说,你不要担心,现在战事还没结束,这样的讯息未必就是真的……所以……”
他这一番话,等于确凿地证实了聂成武的话,夏小鱼的脸一下子白得几乎透明,脑中一团混乱。
混乱中,楚满哥的声音若隐若现……
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心里仿佛有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刀在搅动,五腑六脏都被搅碎在了一起,痛得无法呼吸,她只能拼命大口的喘气。
屋里的人全都被她的样子吓着了,夏小荷冲上来,抱住她哭喊着:“小鱼,小鱼,你怎么啦,你不要吓我……”
她撑着一口气,对夏小荷安慰地笑:“没事,姐……我……”一句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夏小荷的衣服上。
她眼前一黑全身顿时脱了力,软倒在夏小荷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即使危机逼近,前方的战事如何的惨烈,京城夜市的灯火依旧明亮灿烂。
夏小鱼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同没有意识似的,茫然地走着,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走到什么时候才是结束。
她已经没有眼泪了,之前在房间里,已经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足够了……
“小鱼姑娘……”
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唤声。
她转过头去,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原来是第一次楚满哥带她逛夜市时来的那家绒线铺子的大嫂在喊她。
她挤出了一点笑容:“大嫂子好。”
“你好啊,好久不见了。大兄弟人呢?”女人问道。
“他……有事,要过一阵子才会回来。”夏小鱼涩涩地道。
“哦,行啊,只要人在就好……总比我家强啊,你大哥年初过世啦,扔下我们一家三口……”
夏小鱼一惊道:“大哥过世了?”
她眼神扫向铺子里,果然那个胖胖的敦实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瘦矮小的身影。
“嫂子,你……一定很难过吧……”夏小鱼喃喃地道。
“难过当然是难过的,只是再难过日子也要过下去啊,他虽然走了,但是还有两个孩子,还有他的父母,我还得照顾啊,日子久了……也就好了,毕竟活着的人更重要啊。我家那口子要是泉下有知,也希望我们过得好一些……”女人有些伤感地道,“我做梦也梦见他说,要我们好好过下去。所以,我就听他的话……咳,时间久一些,就没有那么伤心了……日子总是要慢慢过的,伤心也没有用……”
“过来帮我把着箩筐。”屋里的瘦小男人有些不耐烦地道。
女人听了对夏小鱼笑笑:“我男人……我不跟你说了啊,我去帮忙。”
夏小鱼点点头,看着女人走进屋里,帮男人扶着装了满满一堆东西的箩筐往旁边架子上放。
上一次,站在这屋子里说话的,还是另一个男人……两年,说慢也慢,说快似乎也快……
物事人非,与时间无关……
她站了一会,默默地走开了。
花容娘子看见她的时候很惊讶,没想到白天才见过,晚上她又来了。
“小鱼,楼上雅座都坐满了,你先在这里坐一坐,我忙一会儿再过来陪你,今晚客人挺多,三娘还在厨后忙着,我去跟她说一声,你来了。”花容娘子把夏小鱼安排在堂里一个稍偏的位置,抱歉地对她说道。
“不用陪我,你们去忙吧……我想,喝点酒,有吗?”夏小鱼对她笑了笑。
“啊?”花容娘子这才发现了她有些不妥,默了一下,才道,“行,我给你拿酒来,一会儿我再来陪你。”
“嗯,你忙去吧。”夏小鱼仍是若无其事的微笑。
花容娘子命人送了一壶桂花酿来,很快夏小鱼就把酒喝得干干净净。趴在桌上歪头无聊地看着楼里的人,很多食客都对着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看样子,她准备在这里呆到天亮了……”坐在夏小鱼不远处的莫 低声对对面的刘齐道,“你不会想在这里陪到天亮吧?”
刘齐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不客气地道:“你一定要跟着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我怕你做出有负雅云的事情来啊……”莫 有些尴尬的强辩道。
刘齐勾了勾唇:“是吗?我和她之间的事轮得到这来管吗?就算你是我朋友,竟然要管到我内宅里去了吗?”
“刘齐,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莫 也恼了,“我和雅云也是朋友,关心点她的事有什么不对吗?我只是希望你对她好一点……”
刘齐见他恼羞成怒了,笑笑道:“我和邢雅云之间的事,你最好什么也别管。你既然说和她是朋友,就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她是吃得了亏的人吗?你对她如何,我很明白,不过很多事,不象你想的那样。所以,不该管的,还是不要管也不要问,只是看着就行了。”
刘齐这番话说得极绕弯子,莫 听得似懂非懂,但是有一点,他是听懂了,刘齐叫他这个“无关的人”,不该管的别管,静看事态发展就是了。
多年的好友,让两个人之间说话都很直来直去,莫 习惯了,也没特别生气,他抿着唇看了看不远处又开始继续下一壶的夏小鱼,突然笑了,转头对刘齐道:“我明白了,对于这位夏姑娘,你和我一样,也只能有资格坐在这里看着罢了。”
刘齐撇了他一言,没有说话。
“可是,她那个心上人出了事,你不是有机会了吗?为什么还只是在这里干坐着?换作我,一定抓住机会把她……”莫 有了几分醉意,说话也就没什么遮掩,越来越放肆了。
刘齐笑道:“行啊,我后天就要带兵出征了,你有的是机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莫 脸一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齐看也没看他一眼,又道:“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也许那个人活着,你还有一星半点的机会,若是那个人真的消失了,你也许一点机会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