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夏小鱼不由得心情黯然了下去,这么久连他的一封书信也没有收到,他到底怎么样了?
“放心吧,小鱼,大当家的吉人天相,文才武略又都是出众的,他一定会没事的。我想不久就会有他的消息了。”方正在一旁安慰她。
夏小鱼对他笑笑,只是点了点头。
“我这一次也想随军到滁州去,说不定就能见到大当家的,到时候想方设法也会带封信给你的。”方正又道。
“真的?”夏小鱼眼晴一亮,喜出望外,“方大哥,谢谢你。”
这一次旅程比上次顺利了很多,又顺风顺水,只用了七天不到的时间,船到了京城。
夏小鱼下船后和方正告别,立刻赶去了陆迁府上。
她行色匆匆,下了船也没多整理,风尘仆仆的样子让迎出来的人看得都有些愣神。
来迎夏小鱼的正是陆迁的那位美侍妾李慧,夏小鱼见了不禁微微蹙眉。
按理说,自己接了陆迁的信来的,即使不是陆迁来迎自己也应该是陆迁的姐妹兄嫂出来,可是来接自己的竟然只是陆迁的侍妾。
虽然夏小鱼并不在意这些虚头八脑的礼节,但是陆家却不会不注意的,这样的安排,让夏小鱼嗅到了一种不好的气息。
李慧心思剔透,一看夏小鱼神情不对,连忙解释道:“娘家姑娘,请跟我进去吧。陆大人此时在三少奶奶房间里陪着,还有客人在,抽不开身,所以才差我出来迎姑娘的。”
夏小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好。”
李慧领着夏小鱼往西后院走,西后院是陆迁和夏小荷婚后住的院子,共有两跨两进前后主房书房带厢房耳房共八间,陆迁夫妇的卧房在院子最靠里的正北面,旁边是厢房。
进了头道门,李慧就把夏小鱼往旁边的厢房带,夏小鱼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李慧。
李慧见了笑笑道:“因为三少奶奶这一趟的病,太夫人吩咐让三少奶奶暂时移到外院来住……毕竟三少奶奶这次是小产,阴气太重,总是有些忌讳的……”
夏小鱼心里一股气冲到了头顶,又死死憋回了肚子里,她看了看李慧,冷冷地道:“带路吧。”
还没走近房间,就嗅到一大股苦腥的中药味,夏小鱼心里一涩,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李慧低头道:“姑娘进去吧,妾身先退下了。”
夏小鱼没有理她,呆呆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这才迈步走上前,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房间里弥漫着更重的药味,还有种莫名的血腥味。四周门窗都紧闭着,屋子里就显得十分阴暗潮湿。
靠中间墙边的床上纬缦低垂,屋里的三个人听见有人推门进来,都转过头来看。
除了坐在床前的陆迁,另外两个赫然是刘齐和刘齐的新婚妻子邢雅云。
陆迁和刘齐一样惊讶,邢雅云的反应相对淡漠了很多。
“小鱼……”陆迁连忙站起身来,几步走过来,轻声道,“你姐姐刚刚睡着了。”
夏小鱼没有理他,视若无睹地直接越过她走到了床前。
陆迁尴尬不已,转头正好对上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刘齐的目光,后者看他的眼神半是无奈半是怜悯。
夏小鱼轻轻掀开了床帘,床上的人悄然无息,黑发零乱地散落在枕上,往日娇美的面容苍白无色,原本红润的双唇也灰涩干裂,整个人仿佛没有一丝活力,夏小鱼只看了一眼,便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她把声音压在喉间,轻轻喊了一声:“姐。”又急忙掩住了嘴,放了下帘子,不敢再多看夏小荷一眼。
一直到进入这个房间之前,她都没有一点这样的心理准备,她以为自己只会愤怒,对陆家对陆迁的愤怒,可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软弱,乍一看见夏小荷竟然先流了眼泪。
陆迁走上前去道:“小鱼,让你姐姐先休息,我们出去吧。正好去送送刘齐他们。”
夏小鱼背对着众人,抬手把泪水抹掉,这才转过身来。
走出了房门,陆迁对刘齐拱了拱手道:“清哥儿,谢谢你们,能不避忌讳来看望小荷。”
刘齐笑笑道:“忌讳什么?我成天和血气刀光打交道才正是该忌讳的呢。”
说罢又道:“那我们先告辞了,好好照顾小荷,就不用送我们了。”
他对陆迁拱了拱手,又朝夏小鱼点头示意了一下,转头对邢雅云道:“我们也回吧。”
邢雅云对陆迁施了一礼,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夏小鱼,转身随着刘齐走出了院门。
等刘齐和邢雅云离开,陆迁转过身来想要和夏小鱼说话,却被夏小鱼冰冷的眼神看得一凛,想说出口的话顿里梗在了嘴里。
夏小鱼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两个丫环,陆迁转头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我姐姐这是怎么了?”夏小鱼看着那两个丫环走出去,冷冷地问陆迁。
陆迁神情一黯,轻声道:“小荷她原本有了两个月身孕,可是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小产了。”
陆迁说话的时候,夏小鱼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确很难过,也很伤心,可是说到后面前半句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有些闪烁逃避的意思。
他在说谎,他一定知道原因……
没关系,他不说,她可以问夏小荷……重要的是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让我姐姐搬到这里来?”夏小鱼咬了咬牙,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陆迁,“不要跟我说什么阴阳相冲,不吉利之类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她没了孩子,原本就很伤心了,你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她会怎么想,心里会多难过?好的时候,亲啊爱的,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得出来,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任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里?陆迁,我看错了你,我后悔当初不该没脑子地撮合她跟你在一起……我告诉你,陆迁,别以为你们陆家是什么名门望族就能随便欺负人,门儿都没有。你既然不喜欢她,休书和离随便,我带她回去!”
“小鱼!”陆迁原本一声不吭地听着,一听她最后一句,压着嗓子吼了出来:“你在说什么?我绝对不会写什么休书,更不会同意和离!”
他眼神里有怒也有无奈伤痛:“是,太夫人是让小荷搬出主屋,这是习俗,我是没有办法改变太夫人的决定,可是我并没有放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我一直也住在这里陪着她!”
夏小鱼迟疑了一下,刚才在夏小荷的床边上的确有一方小榻,她以为是丫环陪伴的卧具,这样看来,这张榻是陆迁用的?
陆迁的态度看起来并不象自己想象中的对夏小荷不闻不问,任她被人欺负的样子,但是明显也看得出来很多事,他也无能为力。
“小鱼,我让你来就是希望你能陪陪她,安慰她,她一直情绪低落,常常做恶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陆迁目光中带着祈求,“小鱼,你帮帮我,好吗?”
“我帮你?”夏小鱼敏感地觉察到事情并没有之前陆迁说的那么简单,她静静的看了陆迁一会儿,这才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我姐小产的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陆迁眼神飘忽着不敢和夏小鱼对视。夏小鱼坚持道:“姐夫,你不说清楚原因,我没法帮你。”
陆迁听到夏小鱼叫他“姐夫”,心里顿时有了一些信心,他看了看夏小鱼,微垂了头,低声道:“前些日子,就是刘齐大婚的那天,我多喝了几杯酒,回来的时候……把入画错认成了小荷,我……”
夏小鱼“呵”的一笑,讥诮地道:“这戏码,也太多了吧?陆大人,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么?”
“小鱼……”陆迁分辨道,“我没有骗你,我不知道那天大嫂拉了小荷去看戏,我回到屋里,看见有人……”说到这里,陆迁也为难得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说话很没有说服力,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很难相信这是事实,但是这的的确确是事实。
“姐姐看见了么?”夏小鱼问道,如果这样,那只能说这世上狗血的巧合也太多了。
“没有……”陆迁道,“我发现不对的时候,把入画赶了出去……”
“既然没有看到,你又说什么都没有做,那这件事又是怎么闹大了的?”夏小鱼狐疑地道。
陆迁懊恼地道:“那天晚上小荷送给我的荷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入画拿走了,我醉得太厉害,没有发现……第二天,我从文渊阁回来的时候,小荷已经出事了……”
“那你没有跟她解释吗?”
“小荷她不肯跟我说话,她不哭也不笑……除了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她根本不和任何人说话……除了睡着了,做梦的时候……”
除了那种时候,他才可以近一些看看她,跟她说说话,抱一抱她……
夏小鱼心里一阵酸涩,眼泪又几乎要流出来,她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对陆迁道:“等我见过我姐姐再说。”
陆迁不敢强求,默默点了点头。
“还有,你说的那个入画是什么人?”夏小鱼道。
“是大哥大嫂房里的丫头,小荷刚怀上的时候,大哥大嫂特意拨过来帮忙照顾的。”
夏小鱼沉吟了一会儿,正想再问陆迁点事情,就听见屋里传来些动静,陆迁连忙推开门往里走,夏小鱼也跟着走了进去。
“水……”夏小荷发出了微弱的声音,陆迁连忙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端到了床前。他一手把床帘挂好在帘钩上,然后在床前坐下,道,“小荷,水来了。”
夏小荷已经自己挣扎着起身,靠在了床栏上,一见端茶来的是陆迁,她冷淡地把脸别到了一边,陆迁身体一僵,手伸在半空,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