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嫣三年的春天,耕种的百姓迎来了风调雨顺,云风也迎来了另一番人生。沐文玉亲自送嫁,其排场之大,陪送之奢华,不逊于任何公主出嫁,太子替淳于仲廷领百官相迎,淳于月亦在其中。
沐慈,娴静慧雅,温婉秀美,略施粉黛似有出尘之态,眉梢眼角尽显柔美,又看云风气宇不俗、俊逸不凡,将军的威武和新婚的无措糅合成别样的气韵,这样的两人若非这样的相遇,或许还能成就一段良缘,只可惜。
将军府有多热闹,淳于月就有多愧疚,她实在无法对云风那笑脸下的苦涩无动于衷,作为朋友,她又不能提早离去,找了稍微僻静的角落,独自饮着杯中酒,看着那满眼的浮华在云风眼里凝聚成伤,她的心也跟着沉入寒潭。
“看重的属下成就良缘,公主怎么反倒满面愁容?”沐文玉在她身旁落了座,虽然话是对她说的,眼睛却并未在她身上,而一直在审视云风的言行。
淳于月也未看他,反唇相讥:亲妹出嫁,丞相大人不也未见笑容么?
两人在这婚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何其相似,又怎会不知对方心中所苦,各自闷头喝酒,过了许久,淳于月才又开口:听闻当初攻下尤国之时,有人推举你为皇帝,你却退居相位,将皇位拱手相让,为今日之事,你可有后悔?
沐文玉一怔,即刻又恢复如故,淡淡戏言:公主莫不是想用离间计?
淳于月耸了耸肩,不做辩驳,沐文玉依旧温润含笑,不吝解惑:或可说沐文玉有治天下之才,却无霸天下之能,又可说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死,怎么说都好,如公主誓死守护淳于一样,沐文玉也只认这一个天下之主,仅此而已。
“所以,为了他的江山,你既然可以不吝付上亲妹的终身,那淳于月的命也是你势在必得的吧?”
沐文玉毫不掩饰,坦诚点头:这个初衷沐文玉永不更改,只是,公主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知道最大限度利用男人的自尊心和征服欲,所以,我的计划只得暂时搁置!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到让淳于月生出几分钦佩,侧头看他,他也正好回视,视线交接,竟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各自收回视线,继续自斟自饮,良久,沐文玉才发出轻微的叹息:或许我也在犹豫,毕竟在这世上,一个真正的对手比知己更难求!
淳于月苦涩一笑,自嘲道:能被丞相大人视为对手,真是万分荣幸!
沐文玉悠悠轻叹,一饮而尽:或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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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雪苑,是淳于皇宫最大的园林,假山环绕一处庞大的湖,湖中是一处一眼望不到边的果园,园内遍种桃李梅杏,花开时节,幽香浮动、疏影横斜,繁花灼灼、势若雪海。
淳于月和沐文玉,一个白衣飘渺,一个青衫盈地,在这漫天花海、暗香涌动的天地之间悠然自得,似那琼台仙人般与世无争。棋盘浓烈的萧杀之气也丝毫未影响两人的气定神闲。
一局终了,以和为贵,但这杀伐淋漓之感,两人都意犹未尽,没有交流,又默契的重启一盘,棋局过半,陷入胶着,淳于月思索良久,一子落定,沐文玉淡淡轻笑:你们俩就是棋盘决断也如此相似,若能放弃各自执念,携手笑傲天下便指日可待!
淳于月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是谁,这些日子,他总会提及她和南宫逸的相似之处,她也只是淡然一笑,并不接话,今次终于忍不住开口:丞相大人何时有做媒婆的雅兴?
沐文玉并不在乎她的讽刺之言,心神都在棋盘之上,指尖的棋子温润清凉,一如他的性情,良久才道:世间旗鼓相当之人要么惺惺相惜引为知己,否则就是生死相搏的对手,文玉只是不忍与公主兵刃相见。
眼前这个男人,总是给人一种温如玉、淡似水、优雅无害的错觉,可是一旦触及他心底的线,照样也能掀起腥风血雨,他的智慧和谋略无人能及,衣袖翻飞间便能杀人于无形,面对他,她总得时时小心、处处提防,唯恐稍有不慎就落入陷进,察觉时已永难翻身。
而南宫逸那个男人,他是一袭狂风、一团烈火,性情变化莫测,前一刻还跟你柔情蜜意,让你不自觉的卸去所有防备,下一刻又会让你肝胆欲裂,毫无招架之力。
如果可以选择,她绝不会想与这两人为敌,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会与他们有任何交集,可是,命运却总是由不得她选择。
棋盘的战况越来越凶险胶着,两人都渐渐收敛了心神,全心投入,毕竟面前不是可以随意对待的对手。
淳于月杀伐决断、刚柔并济,沐文玉迂回曲折、暗流涌动,彼此都掐住对方的死穴,一点一点撕咬,攻城略地半步不肯退让,只因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满盘皆输。
棋盘有多凶险,林闽自然不会知道,可是他等这局棋结束已经等了半个时辰,棋局依旧没有终结的意思。他实在等得焦急了,也顾不得忌讳,慢慢走到淳于月身后,轻声禀报:公主,三公主。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