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的困惑,他的怒火
重新回到食堂,肖轻岚正和碧儿吃橙子,见我们俩进来,眼皮一动,笑呵呵地说:“快点来尝尝,这是水果店刚上货架的哦。”
碧儿注意到佟逸拉着我的手,笑容僵硬了一下,“是啊,阿逸,叫日臻来吃。”
佟逸没有理会她,径自帮我拉开凳子,“坐下吧,刚才吃好饭没有?”
我点头,“吃好了。”
“真的吗?”肖轻岚笑道,“你是陪我吃的西红柿牛腩,而且好吃的都给我了,你真的有吃好吗?”
我忙不迭应答:“我最近消化不好,吃什么东西都没胃口,所以不用管我。”
“你消化不好?”
碧儿和佟逸异口同声,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又各自看向我。
我明白碧儿是想起昨天我买水煮玉米棒的事,使了个眼神给她,“零食还好,主食的话我受不了。”
碧儿抿抿嘴,没吭气。
沉默了一会儿,肖轻岚剥橙子,刷刷刷,他剥橙子很快很顺手,直看得我目瞪口呆,崇拜万分,“你怎么弄的,我剥这个剥得手痛。”
肖轻岚眯着眼温柔一笑,“你问阿逸,这是他教我和碧儿的。”
碧儿似笑非笑地一理飘柔的长发,“我们三个,阿逸最细心。”
我们三个?
那是个没有我的世界,我拿起一个橙子,在手里把玩两下,使劲儿地去抠,“不问,我也能剥开,想吃还不容易?”
佟逸伸手拿走橙子,另外掌中多了个勺子,直接用它顺着橙子的底部一挖,接着向外一掰,基本上一圈的皮都是这样子被剥开,他停下手后,橙子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橙子瓣张开了笑脸,完完整整,好看极了。
我叹为观止,接过来在掌心仔细端详,“好主意,这样不伤手,还能吃个过瘾。”
“都是生活上的小常识。”佟逸不为所动地说,“你如果消化不好,多吃水果,养颜开胃,没有坏处的。”
“唉,佟逸。”我的手肘顶了顶他的胳膊,“你应该去念护理,这么细心,连肖轻岚的饭盒都注意到了,多难得。”
佟逸苦笑道:“护理不收女生,真怀疑那些文章的论调是不是你写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心头一颤。这样不是办法,他们都以为我是心思玲珑、妙笔生花的女孩,如果有一天,发现真实的我……他们还会像现在一样和我聊天吗?交朋友贵在交心,这个道理我懂,但是我说不出口。还是再等等,等我们的交情稳固一点,不至于为一点争执而轻易决裂的分上再坦白,也不迟吧,我可是诚心诚意和他们做朋友啊。
我心里七上八下,自然也注意不到佟逸和碧儿复杂眼神,在场的人,从头到尾只有肖轻岚自得自乐地吃橙子,他一边吃一边笑,无忧无虑。
碧儿打破了诡异的氛围,主动对我说:“日臻,抱歉啦,昨天给你商量好让你帮我,今天又做出让你无法理解的事。但是,我最近真的很忙,你可以问佟逸,我俩刚才也是在策划经管系的专题节目,没别的。”
唉,我还是老样子,连生气都无法持久,而且佟逸突然的告白让我发昏,哪里还有功夫生气?
碧儿见我摇头,如释重负地甜甜一笑,把剥好的橙子放到肖轻岚唇边,“我就知道日臻这个人最大度了,是不是,轻岚?”
肖轻岚吃了女友递来的橙子,迷迷糊糊地笑,“嗯……”
“唉,问你也是白问。”碧儿没好气地在肖轻岚的头上拍了一下,“你好好吃东西。”
“碧儿,其实……”肖轻岚放下水果,迷茫的眼缓缓聚焦,“中午我可以一个人吃饭,林日臻也有她的事,不必陪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行!”
这一次,是我和碧儿还有佟逸异口同声。
肖轻岚“扑哧”一笑,“你们这是干什么?集体对我进行轰炸吗?”
“我不同意。”
佟逸第一个开口,他是不会解释原因的,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没有别的可以妥协。
肖轻岚微笑无语。
轰炸者二号是碧儿,她眼圈一红,“你是在责怪我没有尽女友的责吗?”
肖轻岚仍是微笑。
我的视线转向佟逸,这个时候就看他能不能回心转意,“佟逸……你看……”
佟逸低头沉思片刻,抬眼看我,“你真的中午没事吗?”
“没事!”我一个劲儿摆手,“人家都忙着找复习考研、忙着找工作,我什么都没想好,什么都没准备。”
“啊,你还没有想过以后的事?”碧儿瞪大了眼,“我们专业有好多同学都和一些公司签约了,现在上几天课兼上几天班,毕业生要谋生路得赶早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我郁闷地叹息。别人有目标,我没有,不是不想,而是想不到应该做什么,从小学习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拿什么来和人家兢兢业业刻苦研读的同学比?尤其是IT专业,本科毕业有什么大不了的?想进外企的人一大把,没有两把刷子根本竞争不了,我的份量,自己最清楚。
“别人的事,自有主张。”佟逸打断了我和碧儿的谈话,“碧儿,你忙你的。”
“佟逸?”我略微有些惊讶。在我心里,佟逸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即使开口也必然内敛含蓄,口气决不会这么冲。
“我在和日臻说话,你可以让我说完吗?”碧儿偏偏不理会他,“对了,日臻,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留在这里?”
“你说留在东市?”我老实回答,“没有,我要回家,回Z市。”
“回Z市的家?”碧儿瞟佟逸一眼,话中有话地说:“阿逸刚才告诉我说,他决定追你当女友,你有没有答应?”
“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张口结舌。
好吧,大学生谈恋爱一点也不新鲜,可我没有一点心里准备,尤其对方是一个我计划倒追N久的男生主动提出的,实在令我迷惘。佟逸没有让我马上回答,可我也没有立即拒绝他,他会不会认为我摆架子,改变主意?
“如果你答应了,那就尽量留在东市。”碧儿正襟危坐,“我们三个的家都在东市,而这里又是沿海一代的大城市,将来很有发展潜力,所以要我们去别的市发展,可能性不大。大人们之所以在入大学前提醒你我不许谈恋爱,无非是怕将来两地分居,彼此纠缠不清,你们若是感情深了,到时候又得分开,多难受啊?”
“我没有想那么多。”我不禁皱起眉,平心而论,我是对佟逸很感兴趣的,不然也不会大一就报了广播社。可是,具体多喜欢我不知道,反正我的目标是毕业时找到金龟婿,免得有人在一旁说风凉话。
“要考虑了。”碧儿拉住我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摆给我看,“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忽视了哪一面都不成——除非你和阿逸都是玩玩。”
玩玩?我向佟逸望去,无法把这个字和严谨的他联系在一起。
他淡淡一哂,“别听碧儿胡说,你自己决定。”
我的事当然我来决定,可他为什么问都不问一句?是他主动要我当女友啊。我的心脏微微一抽,有些委屈地说:“还有一年的时间,不急呀,何况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想留下来不容易。对了……咱们不是在讨论肖轻岚的事吗?如果你们没意见,我也没问题。”
肖轻岚微笑,“那就麻烦你了,以后请多关照。”
“你的饮食交给我。”对着他,我再苦闷也笑得出来,“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天天西红柿牛腩个没完!”
“呵呵……”碧儿也在笑,“那我就放心了,日臻拜托你不要拘束,叫轻岚名字就好,还有阿逸,你如果做他的女友,还叫连名带姓的多奇怪。”
“哦。”
“那么,沙瑞星的事,我等你的消息。”碧儿笑如春山地一偏首,举了举一本册子,“采访他的内容都差不多全了,就差东风一缕。”
沙瑞星?
我猛地推案站起,天啊,刚才还和他朝了一架,晚上还能顺利见面谈条件吗?我就说认识他,怎一个“仇”字了得?
我们四个人回到宿舍楼下,见很多人围着传达室前的一块小黑板,议论纷纷。我踮起脚尖在脑袋与脑袋的空隙间徘徊。碧儿的个子和我差不多,也是眼前一片头发,什么都看不到,只好求救地去拉一旁的肖轻岚。
肖轻岚微微一笑,“碧儿,离太远我看不清。”
碧儿泄气地耷拉下肩,和我对视一眼,“视力不好真省事。”
“碧儿……”我赶忙抬头看肖轻岚,他似乎没有听到,依旧笑眯眯地把玩手里的橙子。好在肖轻岚呆呆的又在神游,不然听到女友这样说会多伤心啊。
碧儿温柔地笑道:“那个家伙很迟钝,用不到的。”
那一瞬,碧儿的温柔竟显得残忍——我还没来得及再细想,佟逸已经说了一句“和我们无关”便转身走进男生宿舍楼,肖轻岚拿着的橙子在碧儿的额头一敲,说:“我也走了,明天见。”
“再见。”碧儿没有看他,软软地挥了挥手。
我和肖轻岚对视一眼,他轻笑着没再开口,也径自上了男生宿舍楼。两个男生一走,紧张的气氛顿时疏缓了不少。
我笑了笑,说:“碧儿,你还要看什么内容吗?”
“是啊。”碧儿认真地点头,“我是宣布部长,要时时保持消息灵通。”
“敬业啊。”在东大学生会,这样的干部不多,我岂能不支持?于是帮她左右开道,大喊着:“闪闪……看过者请闪!”
好不容易到了最前线,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猛地止步,碧儿跟得紧,“嘭”的一下撞到了我的后背上,我俩同时哀嚎出声。
“沙瑞星?”碧儿第一个反应过来,从后面拽了拽我的衣裳。
前面高大的男生回过头,冷冷地瞅了瞅我们两个,鼻子一哼。
我莫名其妙地走上前,拨开他的身子看黑板,只见黑板上面写着一个公告——
各位同学:
经管系国际物流专业的大四毕业生辛小雨,昨天晚上六点三十左右到食堂吃饭,锁车的时候专门在后车轮用了一把新型的环形锁,但是,当二十分钟后她吃饭回来,发现车轮上的锁不翼而飞,奇怪的是车没丢。这是一个非常古怪的案子,谁能在短短时间内把锁去掉又不盗走脚踏车?事关学校安全,希望大家近日多加留意身边可疑的现象,及时举报。
谢谢合作!
纪检部特此公告
某年某月某日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碧儿咋咋舌,“天,偷锁不偷车,盗亦有道啊!经管系的辛小雨不就是纪检部长吗?这可是变相的假公济私啊……”
“辛小雨就是纪检部长?”我扭头问。
惭愧,对学生会的事,我从来不过问,总觉得那些和我没什么关系,现在提起来竟然一片空白。
“对啊,辛小雨是副部兼干事。”碧儿耐心地说,“经管系的纪检部由她负责,不过听说很快换届选举,她就会成为全校的纪检部部长。”
我的脑海里蹦出一幕场景:一个暴跳如雷的女人指着我的鼻子叫嚣,为他们系里最宝贝的一匹黑马打抱不平……她的车锁丢了?记得昨天我借的车上多了一把锁,然后被某只大蛮牛卸了去,揣入私囊,现在突然有失主出了张失物招领,真的这么巧?
“那是洗衣房的车上多把锁啊。”我自言自语地说。
沙瑞星大眼如铃,死死盯着我,仿佛在说,责任都在你身上!
“你看什么?”我忍不住嚷道,“是你要帮忙的,出了意外也只能认倒霉。”
“别忘了,那可是你借的车。”沙瑞星没好气地说,“出了意外你也有责任。”
“你也知道是我借的车,那怎么可能有意外?”我据理力争,指了指黑板,“你们系的纪检部长说她丢的是她车上的锁,我车上的锁关她什么事?”
“你那个锁也是飞来一把,不觉得可疑吗?”他不以为然。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把她的车锁偷了安在自己车上,然后吃饱了撑着搬脚踏车到修车铺去锁?”
“我没这么说。”他痞子似的耸耸肩。
“车锁呢?”我气得暴跳如雷,拨开碧儿阻拦的手,一推沙瑞星的胸膛,“把锁交出来,想知道怎么回事,问一问你们亲爱的纪检部长,让她来证实一下不就得了!”
“这还用你说?”沙瑞星轻蔑地一声浅嗤,“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难不成是为了盼你归来啊?等着吧,一会儿‘失主’就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堵在宿舍区门口,传达室的大伯拿起了刘绒绒配给他的喇叭,在台阶上大呼小叫:“散开,都快点散开,和各位同学无关的话,请你们快点离去,不要阻挡其他同学的路,还有,那几个站在黑板前的学生,你们到传达室里面来。”
碧儿担心地说:“不要紧吧,为什么叫我们进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一推碧儿的腰,“你走吧,去忙你的事,那件事我记心里就是……”
“我不,我要在这里看到底怎么回事。”碧儿固执地不肯离开。
这女孩说话温温柔柔,为人处事又无比任性,是个倔强十足的女生,尤其那双盈盈大眼,让人一看就移不开视线,乖乖地听话照办。
“由你了。”我无奈地叹口气,和她一同进传达室等候。
沙瑞星双臂环胸,斜靠在门边望着外面来来去去的学生,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不过这一刻的他是平静的,嚣张的气焰踪迹不见,只有眉毛微微收拢,嘴唇紧紧抿着。
那是沙瑞星吗?
我纳闷地托着下巴寻思,这个狂小子以前从来不会流露出如此阴郁的神色。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当纪检部长风风火火走到传达室门前时,我把所有怀疑都忘得干干净净。
辛小雨不敢置信地望着桌子上的锁——那是沙瑞星从宿舍楼上的工具箱里又翻出来的锁,在灯光的映照下湛亮异常。她上前抓住锁,仔细审视了半天,激动地说:“就是我的车锁,我刚刚去配件市场买的,现在还有发票!”说完,她一眼看到我,不由分说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往外拉,“走,跟我去保卫科!”
“你放开我!”我使劲地甩手,可一下子也没甩开她。
碧儿帮着我一同堵在门口,“辛小雨,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拉人家去保卫科?坏了名声,那可是很严重的后果。”
“我不分青红皂白?”辛小雨眼红地瞪着我们,“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可说的?藏碧儿,这是我们经管系的事,你不要管得太宽。”
碧儿微微一笑,“你刚才在公告上写的落款可是纪检部,代表了整所学校的纪检部,既然如此,还分什么系不系的区分?”
“丢车的人却是经管系的!”辛小雨摆明认了死理。
“就算这样,你怎么能断定该我被抓到保卫科?”我火大地说,“是不是我站在这里就代表了我有嫌疑?那样的话,站在这里的每个人不都是嫌疑犯之一?你别忘了你的车根本没有丢,我除非是吃饱了撑着才花那么大的功夫把车锁弄开,然后把车放在原地晾着!”
“没错,这完全不符合逻辑推理的原则。”碧儿郑重其事地点头。
“只有她嫌疑最大!”辛小雨一口咬定是我,“我昨天下午和她发生口角,晚上车锁就丢了,偷车容易引起注意,想报复我偷锁也是一样的,别告诉我,这件事不是她是你做的!”
“诽谤罪很严重的!”碧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眼神渐冷,“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啊,因为我和你吵架就怀疑我?因为碧儿为我辩护就怀疑她?”我怒极反笑,“尊敬的纪检部长,您老今年贵庚呀?”我一指斜靠在门口的沙瑞星,“他也在这里站着,为什么你不怀疑他?我们在传达室无非是好奇,谁规定除了你所谓的嫌疑犯,别人就不能到传达室来转转?”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辛小雨一把抓住沙瑞星的袖子,“他是我们系的学生,我们班的同学,他为什么要偷我的锁?”
“你不想想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的鼻子差点被气歪。对蛮不讲理的人,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唉,不愧是沙瑞星的同学,牛性可见一斑。
“他是关心同学不成啊!”辛小雨急速求证地一晃沙瑞星的胳膊,“哪,是不是?”
“沙瑞星,你凭良心讲实话!”我紧随其后地说。
沙瑞星不理我,径自来到辛小雨跟前,伸手拿过锁晃了晃,问:“辛小雨,你说这把锁是你的?”
“嗯。”辛小雨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票据,“这里还有发票。”
沙瑞星没有接发票,接着问:“你说你昨天晚上六点半去吃饭?那时候你确定锁好车了?”
“当然。”辛小雨眉毛一扬,“车钥匙还在我这里。”
“你锁好车,车锁却不翼而飞,只有一个可能。”他淡淡地说。
“对。”辛小雨得意地瞟向我,“就是有人蓄意偷锁。”
我喷笑出声,“是……是啊,的确有人蓄意偷锁。”
“你笑什么?”辛小雨恼羞成怒,“林日臻,车锁就是你偷的!”
“那你能不能解释你的车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车上?”我反驳,“昨天我也在食堂吃饭,也在停车场内停车,出来的时候车上偏偏多了一把锁,这个问题我才要问你!”
“你什么时候有车了?”辛小雨嗤笑,“编个谎话也不打底稿,你是外市的学生吧,本校外市学生买脚踏车的名额我清楚得很,根本没有你。”
“那是我向洗衣房借的。”我稳稳地说,“你可以问刘叔刘婶,另外,昨天还有我的一个同学也看到了多出的锁。”
“你的同学当然帮你。”辛小雨死活不肯相信,“再说,借脚踏车并不代表你没嫌疑,你说我的车锁出现在你的车上,怎么可能?笑话!”
“是在她借的车上。”沙瑞星终于开口说实情。
“沙瑞星?”辛小雨惊讶地反望着他,“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车锁在她的车上,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沙瑞星眼都不眨一下,平静地说,“因为,把你的锁从她车上卸掉的人就是我。”
“哪哪,现在一切真相大白。”我拍拍手,与碧儿相视一笑,“辛大纪检部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沙瑞星,你不要往我身上推责任!”辛小雨愤恨地盯着他,“车锁是我亲自锁的,说什么都不可能跑到她借的车上。”
“你可以不信我。”沙瑞星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那个运动神经白痴的女人还不可能有捅开锁却不损坏锁的本事。”
“那你是说我栽赃她?”辛小雨满脸通红,咬着牙咯吱咯吱响,“我告诉你,就算我看这个女人不顺眼,也不会用下流的手段害她!”
“是吗?”沙瑞星一敲眉心,“如果你确定你不会的话,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天太黑,昨天锁车的时候你锁在了别人的车上。”
这番话一出口,屋里每个人都是一震。
不错,停车场摆放车头的位置都挂着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印有停车的顺序号,免得车一多学生不好找。一般来说,停车人在拿完牌子后会直接从车头的方向去食堂,但若是左右都已经有车,要在后车轮上环形锁,就会绕到停车场的后排,黑灯瞎火的情况下,把车锁在自己车附近的车上也不是不可能。
辛小雨一愣,“你是说,我弄错了车?”
“前提得是你不是故意的。”沙瑞星一句话带过,轻描淡写。
“我当然不是故意的!”辛小雨激动地握紧了拳头,“难道你对我的人格有所怀疑?”
沙瑞星似笑非笑地后退一步,“大家都是泛泛之交的同学,我只能说保留意见,但某些头脑简单的人我还是很了解的。”
从刚才我就知道了一件事——瑞星的立场在我这边,可为什么听着这么别扭?什么叫做运动神经白痴的女人?什么叫头脑简单的人?他就不能正经八百地评论一个人?或者,他不能严肃地评价我而已。
辛小雨一跺脚,面红耳赤地对我说:“好,这一次我认栽,是我不分青红皂白,你先不要得意,再让我抓住你的小辫子,有你好看!”拿过锁与沙瑞星擦肩而过,低声警告:“还有你,注意一下措辞,在你被南航录取以前,最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沙瑞星不置可否地一扬嘴角,伸手做了个“请”的Pose。
“嘭!”
巨大的甩门声震得矮柜上金鱼缸里的金鱼一阵猛跳,传达室的大伯双手捧一杯水,还没有喝就呛了个正着,摸摸嘴唇,感慨不已地摇头道:“唉,现在的女孩子脾气越来越大,将来有了婆家可怎么得了?”
碧儿笑眼弯弯地俯下腰看了看大伯,“伯伯,我也是这样的人吗?”
“啊,不是不是,碧儿是咱们学校有名的高材生,人见人爱……”大伯眉开眼笑地改口,“大伯刚才说错话了。”
“什么人见人爱。”碧儿一抿小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偏偏有人对我视而不见,恨不得把我一下踢开。”
我以为她说的是沙瑞星,连忙拉她,“那件事我记得的。”
“安啦,我的牢骚不是你所想的。”碧儿笑吟吟摇头,柔柔叹息,“日臻,你还是担心一下你那位老乡吧,辛小雨她妈是教务处处长蔡文卿,对毕业推荐方面起决定性作用,虽说蔡处长不大可能为孩子的矛盾对我们做什么,但她知道了心里一定拧个疙瘩,尤其你和沙瑞星所在的两个系就业率都不高……”
对啊,蔡文卿是辛小雨的妈妈,我怎么连这个都忘了?一股小小的懊恼蔓延开来,我不禁埋怨自己逞口舌之快,埋下祸根。
“后悔了?”嘲弄的嗓音响起。
立即,我的郁闷情绪被扫荡得一滴不剩,扬起脖子,硬声说:“谁说我后悔了?不是我做的事情难道要我背黑锅啊?”
“似乎你该感谢我为你洗刷了冤情。”沙瑞星大拇指不客气地一指自己,“别忘了晚上还欠我一顿饭。”
“沙瑞星的推断好像破案啊。”碧儿笑着给他戴高帽,“日臻,他那一句‘还有一种可能’与柯南的‘真相只有一个’异曲同工,你说是不是?”
“他哪有柯南厉害?”我不以为然地翻个白眼,“碧儿,有些人一夸就上天,到下不来的时候没人能救他。”
碧儿点点头,不再吭气。
我转过身看了看沙瑞星,“你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他挑起一边眉毛。
“在食堂的时候,你不是很生气地走了?”我不由自主摸了摸后脑勺,灼热的痛楚还没有完全消散,估计那个包短期内也是无法消失的。
“我早说过,大人不计小人过。”沙瑞星一张嘴,雪白的牙又开始炫耀它的光泽,“看在林叔张姨的分上,我原谅你。”
“不稀罕。”我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那就晚上见。”他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去就去,又不是鸿门宴,谁怕谁?”我在后面大声喊。
碧儿拍拍我的肩,“日臻,鸿门宴用在这里合适吗?”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是他请客,对你来说才算是‘鸿门宴’吧!”碧儿眨眨眼。
哈哈,我傻笑几声,明白糟糕了,滥用词组的下场是很糗的,月月没少提醒我,不会用的词不要望文生义,可是我就是记不住,现在可好,闹了笑话怎么收场啊。
好在碧儿没放心上,粲笑如花,“你真是的,怎么气得连话都不会说?好啦,我们回宿舍休息,你晚上还有一场仗要打呢。”
我僵硬地笑着点头,和她出了传达室。
回到宿舍,古莉亚还在补眠,都是昨天晚上跑去看王菲的演唱会,半夜三更激动得睡不着觉,缩在被褥里狂发短信,急于和以前的亲戚老友分享,结果,白天起不来,除了猴子和我,只剩哝哝勉强爬起来和她的男友出去约会。
我不小心碰到脚下的盆,“咣当”一声,顿时招来依旧在玩电脑的猴子一记肃杀白眼。我吓得一抬脚,双手迅速合十,默念佛号。好不容易把东西放在床上,一推洗手间的大门,第一下没推动,连着好几下才发现被人反锁了。我环视了宿舍一圈,惟独哝哝不在屋里,那洗手间里的人非她莫属。
有人在睡觉,我没有办法喊,只好发了一条短信给她,让她开门。不多时,手机信号灯闪亮,我打开一看,哝哝回复:我心很烦,能不能让我静一下?
我无奈地回复:抱歉,我要上洗手间。
这回等了好半天,哝哝才打开门,她一个人回到窗边站着,我不禁担心她会不会一激动跳下去,为了避免影响其他人休息,我反手关门。
“你不是上厕所吗?”我刚向哝哝走近一步,就被她的话挡在原地。
“是啊,可是看到你,我又发现我没有那么急了。”我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抱住她的肩头晃了晃,“怎么了,谁惹我们哝哝不高兴了?”
“还会有谁!”哝哝嫉恶如仇,什么话都藏不住,刀子嘴豆腐心,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靳鸣那个坏蛋,说好今天陪我去逛银河城,谁知他竟然放我鸽子,而且发个短信都是含糊其词地搪塞我,你猜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在楼下碰到了谁?”
“什么?”看哝哝气得不清,应该不会逮到靳鸣有外遇吧!
“他和他们班一个妖里妖气的女生在那儿有说有笑!”哝哝“啪”的一下手掌扇到铝合金拉窗的窗沿上,“我算什么?和那小妖精比起来,已是昨日黄花,他当然喜新厌旧,新鲜感过去了还是要找小青年。”
“不会吧……哝哝,你有那么老吗?”我失笑地劝她,“只大他们一届而已,又不是大一个世纪!”
“他就是花心!”哝哝的脸涨得红红的,和方才负气离去的辛小雨不相上下,“难怪我妈说男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看,我一会儿不盯着,他就变了!日臻,你知道吗?他竟然当着我的面给那女生说‘明天见’……”
说“明天见”也有罪?
我纳闷地皱眉,“哝哝,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哝哝眼圈一红,凝结了一层雾气,“对我来说,分开时,对其他男生说‘再见’,可是只对鸣鸣一个人说‘明天见’——我总是迫不及待想见他,那种心情他不懂。我以前给他说‘明天见’,他光笑不说话,现在主动给人家说,那表示他喜欢那个小妖精!”
“再见”是一种告别,“明天见”是一种思念,我现在才知道言语间,有这么大的区别!
是的,女孩子比较会患得患失,可以叫每个人都是连名带姓的,却只想亲昵地喊一个人的名字,又怕他听到——打破了最初的局面,什么都没有。那么矛盾,假如这样来判断,碧儿对肖轻岚也说的是“再见”,那不是说明她喜欢的不是他?
我深表无力,“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或许是靳鸣不想和你分开,连‘明天见’都觉得不好呢!男生心思没那么细,考虑不到这方面很正常的。”
“会吗?”哝哝犀利地反问,“日臻,那只能说明你还没有真正喜欢一个男生。”
真正喜欢?
我以为,从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那一瞬间就是完成式。难道错了?因为,我体会过那种矛盾的感觉却还没舔尝到过后的苦涩?这说明我的感情不够深刻?什么叫深刻?天天挂嘴边的才叫深刻?那么,沙瑞星那头大蛮牛我天天挂嘴边,不要告诉我——其实我喜欢的是他,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我一头冷汗,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吓了一跳。
“反正,这次他不给我个交代,我就和他分手!”哝哝是认真的,连眼神都严峻起来。
“你千万想好,不要让自己后悔。”我无力地一撑额头。
“行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还是赶快上厕所吧!”哝哝一叉腰,下逐客令:“不然我要把你撵出去!”
“好凶。”
我咋咋舌抱怨,吁了口气闪身进内间。
二十一点,若是我远在中原的家乡——Z市早已万家灯火。
大多家庭聚集在电视机前看节目,只有年轻人喜欢在夜总会、的厅里狂欢闹通宵,而目前我脚下的这片土,夜生活十分丰富。东市的男女老少,吃晚饭后都喜欢逛街、聚会、热衷于交际,不愧是南方沿海一代的开放城市,内陆远远不能相比。
下午睡了一觉,吃完晚饭,我又去图书馆看一会儿书,才不心甘情愿地在沙瑞星的短信催促下,拎着书本回社区楼下与他集合。本来是要请他吃晚饭,谁知那头牛临时有事,按照我的意思,明天再吃算了,可他怕我抵赖似的,要求请夜宵的客,没办法,我只好学关公单刀赴宴——至于刀,自然是指我可怜的扁扁的钱包。
沙瑞星换了一套雪白的薄汗衫,清新的太渍洗衣粉味道充溢着我的鼻子,我异样地拉着他的袖子扯两下,“你放了多少洗衣粉啊。”
“没有用你的,你操什么心?”他满不在乎地拍掉我的手,“我刚换的衬衫,你不要又企图盖黑手印。”
想起他那套西装衬衫上的手印,我得意地说:“你最好不要洗,免得将来我一成名,你跑来找我签名,麻烦死了。”
“抱歉。”沙瑞星白开了我一眼,“至少在我有生之年不抱希望。”
“走着瞧。”我伸了个懒腰,“说吧,你要吃什么?夜宵除了KFC就是拉肠和面类,最多加一杯凉茶,我只请得起这些。”
“你有没有诚意啊?”沙瑞星皱着眉,“请人吃饭还要限定范围,那不如你批发点泡面给我,够我吃一段日子了。”
“吃泡面?”说到这个问题,我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最近在搞什么?缺钱啊,为什么会想起来吃泡面?”
沙瑞星笑得十分劣质,“我发现泡面其实很好吃。”
“胡扯!”我推了他一把,“那次你这头牛被沙伯母训得很惨,后来根本不吃泡面,火车上我让你吃,你还说这是垃圾食品,怎么,几天不见你就转性了?”
“是啊,以前没有发现,现在知道也不迟。”他拉回被我拽得变形的衣领,“男人婆,我发现你越来越有当土匪的潜质,这种野蛮的动作很上手啊。”
“没办法,一看到你我就有这种扁人的冲动。”我痛快地还击。
“你看到我很有……冲动?”他断章取义,故意忽略了重点的几个字词。
“扁你的冲动!”我狠狠地警告他,“再胡说我要你好看!”
“好了,我不逗你,去吃那个鸡蛋拉肠。”他的大拇指一点外面。
“嗯。”我没吭气。
“怎么不说话?”他一咧嘴,“不会是没有带钱,准备让我吃霸王餐,所以你心虚。”
“谁说的。”我拍拍背包里的钱包,“一顿拉肠,我还请得起。”
我们来到学校后门一家比较有名的拉肠店,东大的学生常常在这里吃饭,只要来过一两次老板都记得住面孔,他热情地打招呼:“吃点什么?”
“三盘鸡蛋拉肠,再加一碗鱼片粥一碗皮蛋瘦肉粥。”
“你是猪啊,吃那么多?”我瞪大眼,心开始为荷包滴血。
“两盘拉肠,一碗粥也算多?”他拍拍肚子,“你也太小看男生的胃。”
“你不是要了三盘拉肠和两碗粥?”我掰着指头给他数。
“还有一份那是你的。”他顿了一下,向老板挥挥手,“算啦,两盘拉肠还有一碗鱼片粥。”
“这次算你识相。”我满意地点头。
“老实交代,是不是吃小灶了。”他看都不看我,在桌子上的筒里挑出一双筷子,掰开后两根相互打磨。
“那叫晚饭,是正餐,不是小灶。”我纠正他。
“那么积极……”他抬起眼睫毛,“哪位大帅哥赏脸出席?”
“有啊。”我一点要隐瞒的念头都没有,半是炫耀半是示威,“你一定想不到,我有男友了,今天就是和他共进晚餐。”
“呦,终于有人肯要你了?”他一勾嘴角,轻蔑至极。
“什么意思?”我瞪大眼,“是他追我,请我当他的女友,沙瑞星,你听好,本姑娘的好一些见识短的人是发现不到的。”
“嗯哼。”他不置可否。
还要说什么,老板端上了热腾腾的拉肠和鱼片粥。嗯,这一家不愧是老字号,拉肠做得很精细,咬起来柔滑而不腻,鸡蛋均匀地分布在内,一看便让人胃口大起,至于鱼片粥,我是不恭维的,主要是对鱼肉的腥味过敏,不然以厨师的手艺,我绝无二话。
沙瑞星大口吃着拉肠,大口喝着粥,一点不在意刚上桌的食物有多高的温度。
“你该不会为了等这一顿夜宵,中午饭加上晚上饭都没吃吧。”我低下头,与俯身吃饭的他齐平。
“那就如你所愿。”他拿起辣椒面在鱼片粥里撒了几下,“我一天才吃了这一顿。”
“为什么?”我震惊地盯着他,“你到底在搞什么?”仔细端详,这头牛颧骨深陷,眼圈发黑,嘴唇干涩,精神面貌比起暑假,差了好远。
“你终于发现了我的憔悴?”他笑眯眯地停下筷子,“不错嘛,看来还有点良心。”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他古怪的举动让我有些坐立不安。
“我也不是开玩笑的。”沙瑞星眯着眼,“你的表情会让我误会你很关心我。”
“我是……”话到嘴边,我硬是咽了回去。打死我也不肯承认自己在担心,无非是一个城市一个区来的熟人,以往二十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仍是同学,感觉多少不同。
“你是什么?”他低眉一笑,“为什么不说了?”
“我是好奇!”思前想后,总算找到一个合理的缘由。
“好奇心大了足以杀死一只猫。”他淡淡地说,“男人婆,这不好玩。”
“你还给我玩深沉?”我不以为然地哼了哼,“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他难得没和我抬扛,沉闷地吃拉肠,然后一口气喝完鱼片粥,那么多食物在他的嘴下风卷残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了?”我试探着问。
“我要你给吗?”
这是什么暧昧的烂对白?我的脑子开始打结,不听使唤,“我问你要不要吃。”
“我问你肯不肯付钱。”他不耐地抹抹嘴。
“再穷我也不至于饿死你啊。”我掏钱包,招呼老板过来。
老板笑呵呵地问:“还要点别的吗?”
“再——”
不等我说,沙瑞星抓住我的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五块钱和一张一块钱递给老板,“不要了,谢谢大叔。”
“你吃饱了没有啊?”
我的话没问完,他站起身往外走,眼看在一家店铺前驻足,我心一凉,唉,毕竟是一头牛,吃好喝饱还得有凉茶消神。等等,我抬头一看,是鼎鼎大名的“黄振龙凉茶铺”,现在是中秋节前夕……也就是说……
我三步并作两步,抢在他前面来到桌子前,对打工小妹说:“我办理会员卡。”
打工小妹递过来本子和笔,“请在上面填写您的基本资料。”
我按照规定填写好,转身对沙瑞星说:“钱包,给人家十块。”
“为什么?”他老不大爽地问。
“因为会员卡比较便宜,比较实惠,比较划算。”我见他没反应,索性自己上去夺回钱包,把钱付了。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沙瑞星嗤笑,“男人婆,精打细算没有错,但办理会员卡,你一个月能来喝几次凉茶、吃几次龟苓膏?照样浪费。”
浪费?以前花钱如流水的人现在正经八百地教育我不该乱花钱,换作谁不惊讶?他家的条件比我家好得多,双亲一个做了律师一个是高级会计师,沙瑞星还是独生子,不像我有个小我四岁的妹妹,买什么都得分两半,不用说,肯定在零花钱方面受限制。
“办理了会员卡,一杯两块钱的斑砂一块钱搞定,龟苓膏也降价。”我的确不怎么喜欢龟苓膏,也很少喝凉茶,主要是太苦了,好歹这都是降火的食品,以后当作勉强,总要多多尝试,“你放心,佟逸是东市人,我会常拉他来吃喝,到时候就不浪费了。”
他一扬眉,“广播社的那个学新闻的佟逸?”
“是他,我的男友。”我骄傲地昂首,上帝原谅我,提前开出一张没有兑现的支票。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他忍俊不禁地一撇嘴,“一只孤芳自赏的孔雀。”
“我高兴,为男友自豪有什么不对?”
“佟逸是高材生不假,但人气不高。我以为你选的是肖轻岚。”他点了点柜台上的凉茶种类,向打工小妹示意要了一杯罗汉果,转向我,“交那样的男友,骄傲还过得去。”
“怎么讲?”
“他的名义女友不是那个很红的藏碧儿?”沙瑞星冷笑,“你从藏碧儿的手里夺过肖轻岚,才算厉害。”
“我知道她是广告学专业的高材生。”我郁闷地一跺脚,“比不过她很正常啊,你干吗非要打击我?而且,那不叫做‘名义女友’,人家碧儿本就是肖轻岚的女友,何况我喜欢的类型不是肖轻岚那种,你不要搞错了。”
“是我搞错了吗?”他的口吻得很诡异,“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卷进那三个人的关系之中,到时候受伤的是你。”
我不悦地沉下脸,“喂,你不祝福我就算了,何必吓我?”
“我不是危言耸听。”沙瑞星的笑脸也收敛了,“男人婆,既然你那么固执,就去试试看我说得对不对。”
“我会幸福给你看。”我途中截下打工小妹递给他的龟苓膏,大模大样吃起来。
“喂……你没有放桂花蜜。”沙瑞星诧异地望着我,手僵在半空。
混蛋大蛮牛!马后炮!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满嘴苦涩的龟苓膏,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冒充好汉,僵硬地笑道:“好吃,原汁原味的最好。”
“是吗……”他摸摸鼻子,“那是我自讨没趣。”
“喂……”我含着苦涩的龟苓膏,心里反而有了一股罕见的勇气,“昨天下午,你那个面试到底怎么样?”
“问这个干吗?”他冷冷地说。
“没别的意思。”我望着龟苓膏黑黝黝的色泽,若有所思地说:“我只是觉得,没有那个什么所谓的自荐稿,你也应该可以过。”
“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嘛。”他轻笑。
“谁让你自大?”我吃不下去了,专心致志和他说话,“给人的感觉是九命怪猫,死不了啦。”
“既然对我那么有信心,还问什么?”
“表示一下我的诚意。”我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说出口:“抱歉了,昨天那个自荐稿没给你及时拿过去,是我的错。”
沙瑞星活像见了鬼,跳远一步,上下打量我,“有没有搞错,男人婆跟我道歉?”
我上前,飞踹他一脚,“爱要不要。”
“要,为什么不要。”他夸张地做了个捧着东西的姿势,“难得你低头,我得收着,刚才应该把你的话录下来,拿给全世界的人听。”
“你敢!”我的火焰又冒起三丈,一拳捶向他可恶的笑脸。
沙瑞星顺势握住我的拳头,反手一转,我立即吃痛地撒了劲,“放开我啦!”
“自大的人是你。”沙瑞星嘴角一扬,“有真本事的是我。”
啊,不就是跆拳道的部长嘛……得意什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短短一会儿,我把他骂了个底朝天。
“喂,这个包不小。”他握着我的拳头不松,同时,另一只手覆盖上了我的后脑勺。
“痛呀。”我倒吸一口冷气。
“有那么痛吗?”他的眉毛拧成了麻花。
“那当然,换你试试。”敢在食堂当着那么多人推我,看你内疚不内疚,我得逞地望着他灰土的脸色,“你以为都像你一样,脑袋是铜铁打造啊。”
“谁让你那时惹我生气。”他低沉地说,在我脑后揉了几下,“反正本来就不聪明,说不定撞这一个包让你从此开了窍。”
“胡说八道,连句道歉也不说。”我好不容易总算摆脱了他的魔爪,“喂,大蛮牛,我跟你说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可不是让你奚落我的。”
“我知道。”他耸耸肩,双手闲适地揣进裤兜,“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跟你说正经的,严肃点。”
“好,你说吧,我洗耳恭听。”他往凉茶铺的大招牌上一靠,也不管会不会耽误人家做生意。
“是这样。”在他端正态度以后,我想了老半天,说:“你想不想做好事?”
“啊?”他一脸莫名其妙,“做什么好事?在你眼里,我是会做好事的人?”
“别打断我,让我说完!”我无奈地摇头,对无药可救的人,实在束手无策,“你现在是经管系的重头戏,大家指望你来打破郁闷的僵局,所以……碧儿他们宣传部联合广播社搞了一次专题节目,希望对你来个专题报道,你看……”
“不行。”他没有听完,一口拒绝。
“为什么?”我不理解,“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提升自己人气的好机会,没准更多用人单位参考了校报,都来找你,到时就不是等南航要你,而是你随意挑选工作了。”
“不用,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他面无表情地说,“用不着那些‘媒体’帮我宣传,他们想实践一下专业技能,最好另找机会。”
“话不能这样说,他们不光是为了实践专业技能,这也是学校下达的任务。”没办法,我只好搬出救兵,“任斐然出差快回来了,他要审核专题节目的初稿,你就不能合作点帮帮碧儿他们吗?”
“这是任斐然交代的?”沙瑞星仍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头。
我点点头,在晓之以理后,决定动之以情,“你不支持任斐然的工作?他对你很不错,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在执行他布置给你的任务,行不行?”
“嗯……”沙瑞星保持沉默。
好现象,至少他没有再立即反驳。哈哈,我记起来了,这头牛吃软不吃硬,那我何不充分利用,好好把握契机?
“沙瑞星,这一次当我拜托你,帮广播社一次啦。”可惜我的心情不悲凉,要不然滴两滴盈眶的眼泪,效果更好。
沙瑞星的眉毛要打卷了,“你是为了佟逸才来求我的吧。”
“我们都是广播社的,有什么关系。”
“得了,你那点心思我会不清楚。”喝完凉茶,他把一次性的杯子捏扁,准确无误地投到了十米之外的垃圾箱内,“趁机做好人,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一下,是不是?不过我告诉你,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勉强也没有用。”
“鬼话!”我不服气地问:“难道只有你可以在女生面前逞英雄,我就不可以在男生面前做淑女?”
“不是不可以,而是你弄错自己的位置。”他的指尖滑过我的鬓角,掠过一丝凉风,“别忘了,佟逸是个才华横溢的人,你不是,他仅仅看到躲在月月身后的你,而他喜欢真实的你哪一点?他又了解真实的你多少?”
他的一连串话,字字如针。
燥热未散的天气里,我打了个寒噤,是——佟逸现在所了解的我,是被月月写的文章所装饰后的林日臻,他或许是欣赏月月的文采,才会对我另眼相看,不然广播社那么多女生,他怎么没去追?可我早就该有心里准备,当初不用月月的文就不能留在广播社,更别说被他认同、进而有机会交往。
人要为贪心付出代价吧!
我一咬牙,“是又怎样,或许一开始他是因为月月的文章才会对我有深刻的印象,但日子久了,人都是有感情的,我不信不能感化他。”
“廉价的感情你也要?”他那种轻蔑的眼神又出现了。
“住口!”再听他说下去,我都要疯了,“你到底答应不答应,算我求你还不行?”
他眼神复杂地瞅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哼”了一声。沙瑞星没说,但是我知道他妥协了!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反正,我是知道的!
“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的笑容一僵。
“答应我……”他乌黑的发丝被一阵风吹乱,声音也在风中回旋,“如果他不要你当女友了,你要告诉我。”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寒潭深渊,说话也是颤抖的,“你打算好好嘲笑我一番?”
沙瑞星不再看我,揉了揉我的头发,迈步往学校的后门走。远远地,丢给我一句“随你想吧!”
我该料到,不吉的话从那头牛嘴里说出,早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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