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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陪我倒数两三秒(素问)

前言

——双十年华,我把青春献给你!青葱,绿意朦胧,这是一个读起来神采飞扬的词

2003年9月,我挥别成长多年的商城郑州来到羊城广州读大学。这里木棉花开,珠江水秀,一派霓虹闪烁的繁华景色,倾听细腻的南粤方言,一丝时空交错的迷惘油然而生。大学生活在我的好奇中一点一滴地揭开帷幕。时间很快,如今回过头,竟然过去了大半,而我仍是那个爱笑的孩子。不少人告诉我,大学校园小社会,沾染了些许色泽的琉璃,可以捕捉到众生的缩影,我徘徊在学子的阵营内,或多或少见证着这句话。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习惯上大相径庭,要融洽为一个集体,太复杂,摩擦、误会层出不穷,又不是圣人,怎么能真的做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呢?诚如大人们所说:大学生除了学习,更重要的是学会做人。

起初,我的价值观比较极端,对于重视的目标,一定不惜代价达到;对不在乎的事,懒得多问一句,因此,常被大伙形容为利己主义茂盛!幸好身边的同学、老师、朋友们带给我诸多认知,让我深刻地意识到这点:一个人除了享受,还有很多责任。

人人都是各家的宝贝,不要以自我为中心。

是的,我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人,为他(她)付出心血,但不要冀望别人一定领情;我可以奋发学习,成绩却不一定排在最前面;我可以积极争取机会,可要做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准备……假如,早知最后的结果不好,你会不会重新走那条路?

我会点头的——那就是每个人的责任。

生如夏花,既是无法永远逗留的世界,为什么要经过年少懵懂的岁月?恐怕,得一辈子不断磨砺不断取舍,到死亡才会明白吧!怕伤心,仍要勇敢地告诉那个你喜欢的人;怕输,仍要不断努力去夺取第一;怕失望,仍要不顾一切尝试,因为,后悔更可怕,世上最可怕的一件事就是后悔!

我坚强,所以我存在,所以我心如初——

涩涩的流金世纪,谁能铁口直断告诉你,哪个选择最佳?So,跌倒了爬起来,擦干眼泪走下去,那么,我才有资格回头笑着对后来人说:“Look!谁不是一边受伤一边成长?”

这本书记录了一些真人真事,例如帅哥、美女的爱情,导师们的特殊教学,院系间的大小绯闻,嬉闹哭闹之余,有没有一丝熟稔亲切的感觉?大江南北的学子们,求学也好,爱恋也罢,亦或是不久后面临求职的前辈,长风破浪会有时。相信必能施展一双羽翼,翱翔天际。不过,在此之前,请你和我尽情享受年少的快乐,一起倒数三秒,翻开扉页,重新走过那段风华如烟的岁月。

是不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1 横眉冷对

你了解IT的含义吗?

这个经常在时尚、金融杂志上出现的英文缩写,我到大学才彻底明白。

东大顺应信息爆炸时代的需求,九七年开设了“信息管理”一系,近几年,成为新闻与传播学、金融商务以外的热门学科,不少学生毕业后被外企破格录用,成为衣冠楚楚的公务员或是独领风骚的白领,其中,亦不乏几个出类拔萃的白领晋级为CIO。哦,先不要急着羡慕高薪族每年多少多少万薪水,因为,IT虽是一种高新技术,可私低下,真正接触到它的人都明白,IT还有另一个象征,那就是:杀手。

东大本校位于东市中心。

据说,这所大学有一百多岁的高龄,先后合并了多所院校,仅是光辉的校史都足以说上三个昼夜。几十个院系分别坐落在东西南北四个校区,而我所在的信息管理系和新闻与传播学院、商学院、历史系、生物工程学院、法学院等若干专业位于东区。

我们系的讲师寥寥无几,男多女少,年龄几乎都在三十上下,恰好和某些系以阅历丰富的年长者吃香那种情况相反。至于,前面为什么说信息管理象征“杀手”?理由很简单:请看堂上那位“红颜未老头先白”的曹Sir,他会让你见识“杀人于无形”的境界。记得大一第一节专业课上,曹Sir做了个奇怪的开场白,他说:“同学们,尤其是女孩子听好,不怕掉头发、不怕熊猫眼的留下,其他人现在换专业还来得及!”

当时,我对他怪力乱神的论调不以为意,然而一千多个不眠之夜后,不只我,所有IT专业的同学都有了切肤体会——电脑辐射太大,时间一长,什么视力下降、头发脱落、脸上种痘、睡觉失眠、交谈健忘等等后遗症,一个接一个跳出来套近乎……谁让人家同系的档案学和图书馆学不要求掌握网络维护呢?难怪曹Sir先给我们打了一支预防针,那绝不是危言耸听,帅哥美女叫苦不迭。

哎,电脑无愧为人类的福音兼噩梦。

我这个人很有自知之明,既是脑子不灵光,便对高深的东西敬而远之,选IT学完全是个意外……话说当年,老爸的单位给办公室配备了一台电脑,他不会操作,乱敲几下,又是死机又是黑屏,只好三天两头找行家修,后来,干脆天天只浏览一个网页。那时,家里惟一一个要考大学的是我,不用猜,立即担负起全家与新世纪文明接轨的艰巨任务。爸妈轮流上阵,软硬兼施,使晕头转向的我一头扎进了个陌生领域——天知道,两老伟大的终极目标无非是培养一个免费的家居网管,这、这让我怎么提起兴趣?假如是玩游戏,没问题,不然不会有一大群少年千方百计翘课,跑去网吧联机打CS、玩《黑客帝国》,甚至废寝忘食、昼夜颠倒。可惜,IT不是游戏,它的宗旨是为一行行密密麻麻的“代码”服务。

曹Sir的口头禅:“Don’tforget——程序的灵魂是思想!”

唉,曹Sir大可不必反复强调,灵魂我们是有共识的,关键是亿万人中,几个能有比尔·盖茨那样的头脑?物以稀为贵,IT神秘就神秘在领悟精髓的人少。天分很重要,光几个树型结构就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何况是自己Make一个系统?

幸好,通常下午比较轻松,尤其到了周末,只有一节管理学概论。大概是经管系的老教授年岁太大,老忘记下午还有一节外系的课要上,几次都是班长打电话,才将人给请来;要么,老教授听着学生的讨论突然静下来,脑袋一栽一栽,与在线的周公聊上了。

终于,综合楼的铃声大作,老教授眨眨金丝眼眶下的小眼睛,宣布下课。

练习用的案例卷漫天乱飞,我抱着几本百来页的MBA教材一踢教室门,哦,不幸被物业管理的凶阿姨抓到。她四目圆睁,拎着百年不掉一根毛的棕色鸡毛掸,晃到我跟前,“又是你——林日臻,我没记错吧?白长一张可人的脸蛋,行为怎么这么野?别忘了,学校还扣有你们每个人五十块的公物抵押金,如果大楼内的公物在你毕业前有丝毫折损,不要指望将来离开学校时能拿到一毛钱!听到没?”

“听到。”我乖巧地认错,暗地咬牙切齿。

靠,这又不是我的错!宿舍另外三个声称放学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家伙,一个逃回去看动画片,两个听说会计班的学生在百汇楼五层转让王菲演唱会的出场券,下了课扔掉课本,迫不及待抢票去也,只剩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奋战。哎,谁让她们一见我就问:“你对王菲不感兴趣吧?”或者“记得你说要回宿舍赶广播社的稿子?”之类死循环式的反问,我能说什么?若是小楼乐队的主唱阿斯兰菊开个人演唱会,我会誓死保留合法权益!不是两手被占用着,我也用不着使脚踢啊,动不动拿抵押金唬人,卑鄙!要知道,一只当了二十多年的米虫,家庭地位多么卑微,让爸妈知道我在学校散财,非扒了我的皮,再断绝亲子关系不可!

“听到了还不快去把门擦干净!”

学校盛传一句话:阿姨令出,莫与争锋,鸡毛掸下,谁敢不从?

我认命地蹲下身子,将舍友留下的教材放在脚边,然后,掏出一包才开封不久的“心相印”擦门缝。说实话,这门该换一换了,听上届的师姐讲,东区的建筑群出自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某巨匠之手,前后粉刷装潢了三次,从墙角的裂纹以及桌椅黑板的色泽看,确实有待整修。我在这儿卖命地擦,擦的不光是自己的脚印,还有许许多多不知道是哪朝哪代遗留下的痕迹,反正在阿姨眼里,大概都是我的杰作。默哀,明明想发泄,偏偏被一个名列“四大恶女”之一的阿姨盯上了,哎!

外面的人大概不清楚,东区最厉害的人不是各系主任,不是列位导师,也不是斯文的支部书记,而是四个女强人。其一,物业管理的阿姨是也;另外三个,分别为教务处处长蔡文卿女士,掌管机房的高嫦娥老师,以及宿管会的承包者刘绒绒。无一例外,她们以五十岁的芳龄、本科生的学历,辗转回到年轻时的母校东大工作。校方领导为表示诚意,分别以生杀大权相托,在校内可谓说一不二,威风八面。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人一倒霉,会接二连三地遭遇不幸。

我正狼狈地弯着腰擦门,一双黑亮的皮鞋映入眼帘。这双皮鞋有一点眼熟,顺着鞋子继续往上看,是条板正的藏青色西装裤,裤线笔直修长;接着,内穿白衬衫,脖颈上结花纹领带,就是……西装外套惨了点,都因此人体格蔚为健壮,所以撑得满满的,一副快要裂开的样子。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一阵爆笑,前仰后合。不是顾及已经走到楼道拐角的管理阿姨,大概会笑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有什么可笑的?”来人怒发冲冠,一把甩掉了套在外面的衣服。

“好,我不笑,可是……实在控制不住……”我坏心眼地探出那只碰过黑渍的手,在对方白净的衬衫上拍了拍,“大蛮牛,还是跆拳道的防护服不会偷工减料吧。”

拜托,他老兄明明是一尊壮硕的门神,非要套上一层文质彬彬的秀才服,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

男生刚毅的脸一下红到脖子上,猛地拉过我咬耳朵,“小声点!男人婆你多少给点面子,行不行?我沙瑞星好歹是学校有头有脸的人,楼上楼下那么多师弟师妹,你让我以后拿什么来树立威信?!”

“靠,你都说我是男人婆——”我一瞪眼,“我干吗要给你留面子!”

沙瑞星一点我的鼻尖,翻脸如翻书,“怪了,月月那么乖,竟然有你这样一个坏心眼的大姐,我看八成是张姨当年在妇产科抱错了小孩。”

“拍《蓝色生死恋》啊?”我闪过食指,不客气地一踩他的皮鞋,“要不是你所谓的这个‘男人婆’护着月月,她能安安生生长大?甭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了多少年的算盘,除非杀了我,否则,你别妄想去荼毒我单纯的老妹一根毫毛!”

“这话你都说得出……”沙瑞星有口难言,暂且息事宁人,“算你狠,今天休战,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和你计较,快,把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我一头雾水。

沙瑞星一脸不可思议地瞅着我,“你还装?我让月月给我写的自荐稿,她说上个星期发到你的电邮里了,你好意思问我?今天是南航面试的日子,耽误了我的人生大计,看你怎么给我爸妈交代!”

他一番无心言语,吓得我颜色更变。

自荐稿是月月写的没错,但是,若让别人听到就麻烦了。这次换成我左右张望,呼,幸亏没人经过,否则消息走漏出去,人家前来质问我:你一个广播社的撰稿小编,为什么校友的自荐稿要让上高中的妹妹写?那时候,我该如何回答?

我重重地咳嗽两下,“那个稿子啊,月月不知道适合不适合大学面试的场合,当然要给我这做姐姐的先审阅一遍,要知道用人单位面试和交考场作文是两回事,你说是不?”难怪暑气未过,大热的天他便穿起厚实的西装,原来是要面试呀。唔,航空公司的待遇是出了名的好,南航又是实力强劲的大龙头,能进去工作的人确实让人羡慕。

“什么乱七八糟的?”沙瑞星不耐烦地搔搔发丝,“月月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她比你这个做姐姐的不知强多少,让你审稿子,不如让我上台即兴演讲,拜托,你骗人也要先打底稿好不好?”

“少看不起人!”我腾地烧起无名大火。

他小子摆明了欠揍,仗着他老爸是我老爸越南自卫反击战的战友,又是我老妈的青梅竹马,一出生没多久就来我家混吃骗喝。不仅如此,厚着脸皮抢我的老爸当干爹,哄得某个膝下无子的男人龙颜大悦,餐桌上多喝了几杯老白干,立即忘乎所以,指着我和老妹大方地对他说:“两个闺女,虽说长得挺像,性子差远了,你喜欢哪个就娶回去做老婆吧!”

这是什么年代?天理何在?

我和月月既不是菜市场的萝卜白菜,也不是便利店的商品,凭什么白任人挑!沙瑞星占了便宜倒会卖乖,假惺惺抛出一句:“大丈夫功未成名未就,誓不成家!”害得老爸老妈云里雾里乱感动一把!

吐血,我鄙夷这个两面派!一会儿是张口闭口“男人婆”的大蛮牛,一会儿是“雄心壮志”的好少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我那叫一个寒,一个火,再加内伤啊……

“真生气了?”沙瑞星嚣张地大手扣住我的脑袋,晃了晃,“我还以为粗线条的人不会生气呢!”

“神经,别把每个人的EQ都想的和你一个层次!”我没好气地回嘴,用力地抓下弄乱我一头发丝的罪魁祸首。

“喂,我早想说了。”他像是没听到我的讽刺,挑着浓眉,指了指我的发,“你好好的长发,干吗学人家烫成海带丝,近看像只卷毛狗,远看和没整理过的花坛一般,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怀疑任斐然的课你有没有听,他出差回来,看到自己的学生顶着鸡窝头,一定暴跳如雷。”

“要你管,任斐然是你什么人,这么帮他着想?”

平时上大课碰到的尽是计算机系的同学,公关礼仪课是惟一与其他系的合班课,包括新闻与传播学系、经管系在内的两百人聚集在一个超大的阶梯教室,壮观度可想而知,好几次沙瑞星故意坐我身后一排,闲着无聊,没少拉我头发扯我帽子,气得我破口大骂,被任斐然警告了不计其数次。

任斐然是海龟派的年轻教员,主要负责经管系的国际物流,同时担任公关礼仪课及十三大社团的顾问,说起这个鼎鼎大名的怪人,身高足足一九零公分,不擅体育,一周七天西装花色变化诡异。公关礼仪那种三系学生共上的大课,他竟然搬了张椅子放在讲台面,一屁股坐上去,居高临下俯视大地,声称要把教室的每个角落扫视一清二楚。所以,任斐然的审美观和认知观,谁见了都摇头。不过,可能是主讲国际客票的缘故,在经管系这个熟稔的学生群里,任斐然最欣赏沙瑞星,经常看到他拉着大蛮牛不分地点场合地熏陶教育,逢人便夸其为自家的得意门生。

“开什么玩笑?”沙瑞星幽黑的眸子闪了闪,轻嗤道:“我都嫌来不及,怎么会去帮他?你才是我亲爱的老乡,我当然帮你啦。”

我翻个白眼唾弃他,“亲你个大头鬼!假惺惺。”

“瞧着,不需多久你会见识我这个白手起家的男人如何建功立业!”他俨然一副志在必得的狂态,“倒是你,凶巴巴、笨兮兮,将来没人要,别哭鼻子求我。”

“放心,我嫁不出去就当尼姑,不会赖你。”往墙上一靠,我徐徐吐气,“早二十年前都看穿了你的本性,切,建功立业?遇到问题还不是让女生帮忙。”

“喂,男人婆。”他脸色一沉,机关枪似的反驳,“说话凭良心,以前月月生病,林叔张姨抽不开身,都是我背她去医院……既然我的文采不好,月月帮我又是小菜一碟,干吗不能优势互补?”

“借口。”纸老虎,沙瑞星的招式哄别人可以,对我,没门!林家的小宝贝生病,我爸妈宁可辞了工作也会送她去看病,分明是某人为了谄媚才毛遂自荐嘛!回头一想,有件事让我纳闷很久了,高三那年填志愿表,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没报成天挂在嘴边的航空航天大学,反而报了东大的国际物流。这件事,列为我生平几大难以理解的事之一。难道,十几年对我的折磨不够过瘾,他一定要将迫害进行到底?

“废话少说,快点把稿子给我。”他伸出巨大的熊掌。

我做了个鬼脸,“让人帮忙,不要摆那么大的架子好不好。”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深吸一口气,太阳穴鼓起来。

“帮一个小小的忙。”我贼兮兮地转了转眼珠子,“你也看到了,我正在忙,没办法脱身帮你拿稿子是不是?所以……”

“所以,我得代替你在这里擦门,然后你回去拿稿子给我。”沙瑞星似笑非笑地弹了一下我的前额,“没安好心。”

被他理所当然地道破了心思,我的心狂跳一下,有种被人洞悉的惶恐在悄悄蔓延,不禁撇撇嘴,嘟囔道:“什么嘛,爱干不干。”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狭长的眼眨了两下,索性把衬衫的袖子卷起来,“稿子在你手里,你是老大,都听你的。”

“干活不要那么嗦,婆婆嘴。”我把香喷喷的纸巾收好,拎着讲台下的一块抹布丢给他,“这是给你的一次考验,等我回来的时候,门和桌子必须干干净净的,否则,稿子你就甭要了。”

“威胁我?”他又挑眉,连耳朵也动了动,“这又不是我们班的打扫范围。”

都说耳朵会动的人很聪明,像是大清朝的宰相刘罗锅啦,动心思的同时耳朵不由自主也跟着动。沙瑞星的长相绝对和斯文整合不到一处,他是标准的粗犷型肌肉男,一笑整张脸都跟着生动起来;至于心眼,倒没怎么研究,总觉得和他比心计很无聊,一个百无禁忌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说得出来的家伙,用不着猜,光听就够烦了,再去反复斟酌他的话他的用意,那不阵亡等什么啊。

“哎,让你为人民服务一下那么委屈?”我一叉腰,摆好了大战二百回合的架势。信息管理一百零八招之一:资源共享。管你是哪个班那个系的学生,能用得上统统都派上用场才符合我们专业的牌子。

“行了,算我怕了你。”他无奈地接过抹布,胳膊肘从后面一撞我的腰肢,“快滚回去拿稿子,五点半面试,再不拿来我没时间背了。”

“干吗那么认真?”难得见他不苟言笑,我反而不适应,站着一动不动。

“关乎未来的大事,能开玩笑吗?”他的鼻子朝天出气。

“未来?”我纳闷地摸了摸后脑勺,“任斐然不是建议你硕博连读吗?干什么非要凑南航招聘的热闹啊?”

他听到我的话,眼珠子瞪得快要凸出来,“谁说我是凑热闹?他的建议我可以听,也可以不听,决定权在我这里好不好!”

“啊,经管系连续嚷嚷好几年了,南航什么时候招过一个人?”摆摆手,我不以为然地说。只要稍加留意,不难发现航空、火车一类运输、旅游业招新人多在子弟院校选,虽说对外也会去各大院校招人,可真正经过考核被录用的学生屈指可数。

“你能不能说点振奋人心的话?”他伸手掐我的耳朵,不轻不重地一捏,“不试一下就直接放弃不是我沙瑞星的性格,没准我就被选中了。”

“可能吗?”我挑起一边眉毛。

他的指尖从我的耳朵划到颊上,然后,又来到了唇边,突然,脸孔随之贴近,四目一一照应。

我下意识后退几步,腰撞到门的把手上,吃痛地低咒:“有病啊,吓死我了!”

“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他幸灾乐祸地笑,眼角的鱼尾纹冒了头。

“无聊!”

我气呼呼地啐骂,狠狠一甩门走出教室。

指天为誓,这次可不是我故意耍沙瑞星,让他苦等。

但是,在宿舍的电脑跟前折腾了大半天后,事实告诉我,立即拿出稿子给沙瑞星并不现实。我记得月月把稿子发过来的当天,明明有存在U盘,甚至为防止我一贯的粗心大意还特地在其他几个盘备份,为什么除了C盘有几个常用软件,所有的盘空空如也?

握着鼠标,我开始有不祥的预感。

同宿舍还有两人踪迹不见,多半在为王菲演唱会的入场券奔波,只有一个瘦瘦小小,外号“猴子”的舍长美滋滋躺在下铺,多半是戴着耳机看动画,不然不会一点声音都没。猴子大一时不爱吭气,独来独往,自从迷上日本动画,性情大变,偷笑成了家常便饭,还渐渐融入我们几个爱八卦的麻雀队伍当中。可是,温和如她,看动画时谢绝一切打扰,哪怕美国总统驾临,她也不屑一顾,仍会对着屏幕上的帅哥流口水、犯花痴。所以,我知道与其问她挨一顿枕头砸,不如趴在墙上和壁虎亲热来得安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苦思冥想,我摊在床上望天花板,始终没结论。

“我……知……道。”

幽魂似的嗓音在耳边吹气,吓得我一下子坐了起来,顺着声音往左边瞧,猴子那张近来笑纹丛生的脸展现眼前。我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老大,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出没?至少让我感觉到你的电波好不好?”

“我的瓦力没有那么强。”猴子声音小小的,吐字清晰,“日臻,你是不是在找东西?”

“对。”我听到了重要信息,马上盘腿坐好,“你是不是知道?就是那篇关于‘国际物流前景展望’的文档。”

“没了。”她镇定自若地说,仿佛那和吃饭散步吹吹风一样简单。

“什么叫……没了?”我张牙舞爪地掐住她的脖子,恨不得从五楼把她扔下去。

“是你记性不好。”她面无表情地指出症结所在,“星期天晚上下载《2046》和《阴阳师》时,你的电脑中了病毒,当时哝哝问你怎么办?你自己说‘格式化不就成了’?所以哝哝和我把几个盘……全格了。”

“什么?!”我大吼。

“声音小点,不然刘绒绒会上来骂人的。”猴子掏掏耳朵,挤着眼问:“这件事不是说过了吗?干吗还惊讶成这个样子?”

“知道就好了。”一抓被单,我心烦意乱地抗议,“我当时打电话心不在焉,还以为你们说的是别人的机器嘛。”

“别人的可以随便格式化,你的就不可以?”猴子瞪起眼。

“倒不是那个意思。”这下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哀怨地望着她,“猴子,你们是好心推我下地狱,现在给人家怎么交代啊。”

“那我不管。”猴子显然有一丝恼怒,“你的事情自己解决,我们是吃饱了撑着才帮你杀毒,该让你的电脑被那些蠕虫、振荡波全部吃掉才对!”

“你干吗说得这么恶毒?”我满脸不可思议地瞅着她,“受害者是我呀!我不是埋怨你和哝哝不好,而……而是其他东西没了可以重新配置,重新下载,文件没了怎么补?”

“那怎么办?”猴子托着面颊想了想,“你没有其他的备份吗?”

“有,U盘里。”我眼睛一亮。

“不好意思,你的U盘一起格式化了。”猴子从口袋里取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香蕉,津津有味地大咬,“中毒时U盘恰好插在USB接口,我怕也感染了,所以一并帮你格掉。”

“天亡我也。”向后倒,我彻底绝望。一会儿……一会儿见了沙瑞星,他肯定会杀了我泄愤后游街示众。

“日臻,你什么时候对‘国际物流’感兴趣了?”猴子问。

我无奈地翻白眼,“不是我,是沙瑞星。他要参加一会儿的南航面试,又担心发挥不好砸锅,所以先让我妹……我没事的时候,写一篇给他背背。”

好险,险些说漏嘴。

“你自己写的还记不住?”猴子满不在意地嚼香蕉,唇上粘粘的,看得我无力,好想一脚把她踹回花果山。

“说得容易,八百年前的东西谁记得住。”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嗯,四点二十,动作快的话,从电子邮箱中找那篇自荐稿还来得及。该死的,学校为给服务器升级,决定断网一周进行调整,从周一起宿舍没法上网,想下载什么东西都得去外面的网吧,虽然价格贵但速度快,不像学校的机房,性能差配置低,慢得和龟爬互不相让。

“你去哪?”猴子看我折腾着要下来,闪到别的床上坐。

“汉朝网吧。”钱包揣入裤袋,我拿着手机,登上鞋子往外跑。

“喂,不是说好一会儿一起去吃炒刀削吗?”猴子在后面喊。

“我搞不定这件事,就被人削了。”没功夫再和她拉哈,我飞快地朝楼下奔去。

幸好今天不是周日,错过了诸多学生泡吧的高峰期,否则光是挤机位都要花几个钟头的光阴。借了一楼洗衣房的脚踏车,我飞驰在校内的林****上,经过综合大楼的刹那,忍不住抬头朝下午课那间教室的方向张望。

沙瑞星还在等吧?那头大蛮牛大概快忍到极限了……

我做事一向磨蹭,习惯把零零碎碎的大事小情儿堆到最后,等被逼到没法再躲,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面对;沙瑞星恰好相反,他讨厌被动,习惯事前做铺垫,当事情来临之际就可以稳坐钓鱼台,笑看风云。

这一次,让他打没有准备的仗,应该会很刺激。

若是南航的面试没有月月的自荐稿做后盾,他还会不会那么嚣张?哼,不能怪我,谁让他平时没事就招惹我?

在我叽叽咕咕的时候,校园的广播里传出了悠扬的音乐。广播社是东大十三个社团比较活跃的一个群体,拥有健全的设备,独立的活动场所和宣传网站。偌大的校园几千人,每天各院各系发生了什么新鲜轶闻,国内外发生哪些大事,都可以通过广播社了解到详细内幕。对鲜少出校门的学生来说,听广播无疑成了联络外界的窗口,因此,社团经费是天文社、网球协会以外最高的一个。

下午是联播时段,通常由东大最负盛名的DJ肖轻岚负责。

肖轻岚是新闻与传播学院的高材生之一,连一向容貌自负的我都对他自愧不如,不但人长得漂亮,音质更是好得不得了,读书协会有个学姐第一次听肖轻岚的节目后,便在校报上评价:那音质细腻如丝绒,轻易如鹅毛,又沾染了一丝幽柔质感。唉,所谓人间极品,莫过于此吧!肖轻岚在广播社举足轻重,权威仅次于主审佟逸。前段日子,好几家广播传媒的探子来学校和他洽谈,商量签约做自家节目的DJ,不知道他到底答应了哪一家,还是仍在犹豫中呢?虽说我也是广播社的一员,可没和他正面接触过,每次交了稿子给主审,就回去听消息,平时开例会,我们耍笔杆子的小编也是坐在后面,空对才子垂涎三尺。不过,较于大众偶像肖轻岚,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主审佟逸——广播社的灵魂!佟大主审是新闻与传播学系的又一高材生,主修新闻学,笔锋犀利如走游龙,学术论文多次获奖登刊,他负责广播社的栏目策划、稿件统筹,加上有广告学的藏碧儿经常策动宣传部搞舆论攻势,三人掀起了一股新闻系的热潮,走在东大的校道上,随便抓一人问,没有一个会对他们三个的名字感到陌生,一开口,不管好的坏的,统统是滔滔不绝。

佟逸身材很棒,瘦削修长,容貌大众化,既没沙瑞星阳光,也没肖轻岚迷人,加上二十四小时寒着一张脸,女生避之不及;但他涵养极佳,啊……说我神经也好,花痴也罢,第一次听他代表系里上台发言,我还以为那笔直的身躯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酷酷的,突兀直袭感官,又不失绅士气度,光顾着看他,他说的什么内容至今我仍是一无所知。

哝哝为这件事没少开骂,说我对一个毫不了解的人痴迷若此,实在够呛!可是,喜欢就是喜欢,那么直接的一种感觉,哪儿来的美国时间去调查对方的底细再下决断?何况,我曾在沙瑞星面前夸下海口,大学毕业时要找个如意郎君嫁出去,这物色人选,可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既然,佟逸合乎了本姑娘的胃口,大一我就加入了他所在的广播社。看得出那种男生是重才华的,三年间,除了稿子的问题他从不和我多说一个字。我只能慢慢来,每次放假前借大扫除的名义把广播社的旧稿翻出来,专挑佟逸的回去研究,老妹在家无意中看到了,立即沦陷为他的忠实Fans,凡是佟逸写的东西都紧追不放,比我这做姐姐的还勤快。嗯,能让老妹对他的才华无限向往,发誓大学要报东大的新闻与传播学系,那一定没错,我更对这个人加深了仰望度。

我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佟逸那么孤僻?

三个系的学生共同上任斐然的公关礼仪课,不是领带歪了就是妆化花了,笑料不断。然而,我偷偷地观察角落里的佟逸,他都在漠然地翻书,钢笔不停地写写划划,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除了任斐然提问,他站起来回答,或前排的肖轻岚和藏碧儿转过头答腔,才勉强应两声,其余时间一概沉默。

曾经我以为有很多女生和我一样迷他,竞争会变得激烈而残酷,谁知哝哝听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只有你把佟逸当块宝,要是我,免费送我都不要,死气沉沉的,把别人当空气,再有好感,久了也会厌啊。”

哎,我是不是有毛病?

喜欢一个人应该想独占他才符合逻辑吧!为什么我千方百计为他的言行辩护,就像要把他包装好推销出去一样?

猴子说:“虚荣的女子,都觉得自己看中的男人该是炙手可热。”

虚荣?

世人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是最好的?沙瑞星大一进入跆拳道部,不是照样惹得女生们天天守在训练场外面大呼小叫?我没有别的长处,从小就明白,容貌和身材是自己惟一出色的地方。不过也奇怪,高中同学聚会,长相最普通的女孩都有了男友,我依旧是孤家寡人。是我太凶了,还是男生没长眼,不然怎么只剩下我乏人问津?要我学猴子成天沉迷于虚幻的动画世界,我做不到,至少,要找一个可以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生活在一个天空下、一片土地上的人来迷恋才现实……谁知,岁月如梭,一眨眼,人已成了大四的老油条,追佟逸的计划一点进展都没。

前几天,佟逸和肖轻岚两个广播社的顶梁柱破天荒吵架,争得面红耳赤,到现在仍旧持续冷战。新闻系三大高材生是有目共睹的铁三角,肖轻岚的女友藏碧儿都没去劝架,外人不好多嘴。广播社没有唱白脸的肖轻岚缓和气氛,显得极为恐怖,几个小编的稿子被勒令重写不说,有的大一新生还被佟逸几句严峻的批评吓得落泪。而我……无稿上交,当然是谎报病假能闪就闪,反正不能当炮灰。

我拼了老命骑车到东区最近的一家名叫汉朝的网吧,付钱开机,登陆,可恨网吧的站点链接故障,刷新N百回都显示三个字:请稍等……无奈之余,我点开几个经常去的影视论坛,发现没什么好玩的消息,随手输入东大广播社的网址,校园网因服务器升级,无法正常运行,不少在外面上网的学生相聚广播社这个独立的坛子灌水、抗议,版主手忙脚乱固顶警告的帖子,维持秩序。无意中,我看到几个回帖上百的热门标题,什么“谁是真命天子?才女陷入迷雾”、“红颜祸水,兄弟反目”、“三人行遐思无限”等,点开一看,话题竟然大同小异,都是猜测广播社DJ和主审翻脸的终极内幕,有一个支持率颇高的说法是:两人为争藏碧儿终于撕破了伪装多年的友好面具。接着,很多披着马甲的人找来照片上传,为所谓的真相做物证,那些照片有的是藏碧儿和肖轻岚,有的是她和佟逸,背景有食堂、图书馆、广播社、澜湖边、林阴校道、便利店,五花八门。

我心有余悸地吐吐舌,幸亏没本事做名人,不然没了隐私多惨啊。当花瓶不好听,至少比古董安全,不是吗?最早的主帖日期是一年前,说明在佟逸和肖轻岚吵架之前,谣言由来已久。会像他们所讲的那样——佟逸喜欢藏碧儿?啊,都怪我不好,平时光顾着在音乐影视的网站转圈,从不涉及学校的论坛,结果和时局八卦脱轨了……呜呜……感伤地又点几个帖子,“沙瑞星”三个字映入眼帘,帖子是介绍跆拳道部上半年的比赛成绩,作为部长,那小子的照片在最上排头一个,啧,捧着校联赛的奖杯,两边浓眉飞扬入鬓地挑着,笑得好不得意。唉,从幼儿园小班起,他就是个热衷于展现自我的招摇分子,讨老师喜欢、受同龄人欢迎,什么都掌握得飞快!我最讨厌他把别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然后施舍般对左右的凡夫俗子示好,好似他多么谦虚、多么平易近人,呸,虚伪!

偏偏有人吃这一套,老爸老妈、左邻右舍、亲戚们每次见他都夸得合不拢嘴,非要我学他这个精神学他那个品质,比来比去,我那优秀的老妹出生了,他们又转移目标,期待一对“金童玉女”的茁壮成长!

吐,这种场面让我无比唾弃,是,我就是那么一块不可琢的璞玉,太阳月亮星星哪个跳出来,都比我一个小小的萤火虫耀眼。

可是,沙瑞星拥有太阳之火又如何?在我这个萤火虫的嘴里,别想得到半句赞美!挂了个“横眉冷对小冤家”的马甲,我也跟着灌水,在那里发了个砖头帖,大踩一顿,拍拍手,痛快地返回夕网电邮的界面。

好不容易把自荐稿弄出来,再抬腕看表,天,四点四十了!

我慌慌张张出了网吧,一路风尘往回赶,上帝保佑,打印出来的自荐稿还够他看两眼就好,不然他肯定要去我家里告状,害得我不得安宁。

哈里路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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