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蟾良身形如电,单脚一蹬翻身半空,迎着摇曳的枯枝转在树干上,刹那双臂猛曲,脉门伸缩旋舞引动周围淡绿色的洪流,他的双手一直像是扯动着万千蛛丝般的实质力量,那些淡绿色的光芒丝丝连接,密不透风,扯在指尖死死拖着,君蟾良每一次曲臂向前扯动,都能催动恐怖的枝叶洪流。
木法【纵木魃张】。
狸冈皱眉拖刀奔走,双脚飞快交错着踏过这些群蛇般游走奔腾的枝叶藤曼,期间有许多藤曼想要漫上来黏住他的脚踝,可狸冈的速度太快了,脚下的气力甚至踏碎了些许淡绿,他奔走在其上,绕着君蟾良不断寻找着中年人的破绽。
与此同时,炎罗谷的老头儿柯野双掌挥动两道卷夜炎龙,长龙身腾灼人烈焰,一而再再而三地咆哮冲刺,,每一次都是僵硬地直取君蟾良的面门,这可惜似乎是炎龙的形态太过壮硕,所以攻击的速度不尽人意,几番下来接连被君蟾良的木法轻易抵挡。
不过对于柯野来说,这就足够了,君蟾良一直在防守,他的炎龙干扰就是为了让狸冈和娘娘腔冯一墨找到破绽。
不过一时半会儿他们是攻不破君蟾良的防御的,此时周围无数的枝藤像是肆虐的奇形猛兽,飞速掠过泥土摩擦出的磅礴声响是它的咆哮,撞击林间以及扫过天际的长鞭是它的愤怒。
直到那一剑起,剑意夹杂着浓郁的水汽被夜间长风带到此处,君蟾良顿了顿,他的呼吸明显一滞,也就是这一滞差点给他带来了危机,就连狸冈三人也都始料未及,影响君蟾良的居然是他宗门内的一个小小亲传。
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这道剑意也同时滞待了狸冈等人的动作!
拖刀大汉眉头紧锁,他会想起那个绑架下山采购弟子的夜晚,那个断剑少年和一个花和尚站在一起,虽然无法区分使出这剑意的是那个青年还是面具少年,总之,他狸冈很清楚这样的苗子绝对不能留。
“今日请皆使出全力,一定要将古剑宗的所有人都留下来!”狸冈负刀横斩扫出一道逼人刀气,刀气掠过半空切断立即腾起的枝叶藤曼,却还是没能切入君蟾良腹地。
“君蟾良,僵持已经如此之久了,定然是消耗了不少气力……”冯一墨闪烁在林草之间,身形难以捉摸,他深知君蟾良的敏锐,但再过敏锐也决计无法将他的位置完全估摸出来,这个古剑宗的四长老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很多,但只要有那么一个契机,众人合力,就绝对能拿下他。
柯野驱动两头炎龙来回喧腾,烈焰在他那张狰狞的老脸闪耀,他低语道:“方才那剑意源头,此子不能留。”
方才那道剑意,也恰好让三人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发现君蟾良直至现在也没有使出任何一类的剑意来攻击,众所周知,古剑宗最强的攻击方式便是剑意,而这个古剑宗的四长老当下一直执着于防守,始终没有作出有意义的攻击来。
这个想法很恐怖,让三人不由自主地都提了心,在心坎上多了一层保险。
就像是一条鱼,君蟾良此时就像是一条鱼,盘踞在此地不动如山,林间对于木法来说,如鱼得水,它警觉地游走徘徊闪躲猎物的进攻,不断的徘徊只是为了找对进攻的方向,也许下一刻就是一击致命?
毫无疑问,君蟾良决计不是在戏谑这三个对手,他们也绝对不是所谓的猎物,因为虽然木法借助丛林能事半功倍,但是仍旧是要消耗灵力的,况且如此不计后果地使用磅礴的【纵木魃张】,更是会让气劲枯竭快速。
夜间长风窜梭在林中,远处,灰袍青年觉得面颊一凉,他疑惑地伸手抚上,触及一抹清凉的湿润:“咦,刚才那真的是剑意么,没想到居然能把水汽散到此处!”
“谷上不是常说古剑宗没落了吗,为何区区一个四长老就能让三门高手联攻这么久僵持不下?”他身边另一位灰袍青年抬手,手臂上纹着模糊的赤色花纹,细看会发现是繁杂的火焰花纹,很明显是个炎罗谷的弟子。
青年摇摇头:“此事并非你我可以揣测的,你说这悍刀宗这一次究竟来了多少人,我们这样座山观虎真得好么,要是给那几人跑了可该如何是好啊?”
“瞎想啥,这悍刀宗也是下了血本了,少说也来了近六七十,皆是经验丰富的刀客,咱就按长老所说行事,”另一青年吐了口唾沫道,“来,咱接着给点【火舞舌】,让那些悍刀宗的能看得清。”
炎罗谷主修五行火法,然而这些隐藏在悍刀宗之后坐山观虎斗的炎罗谷弟子虽能施展【火舞舌】,但他们并非都是术道级的修为,之所以能使用这等火法,都是靠着手臂上的火纹。
火纹的绘画用的是炎焯朱砂,刺画之时深刻入骨,疼痛难忍,但之后这只手臂就相当于一个移动的术道符,而且是蕴含着三种以上火法的术道符!听上去好像能使得气道级甚至是十脉级得到不少好处,但这个方法有个天大的缺陷,就是会极大程度上抑制一个修者的进阶。
所以在身体上刻录术道符是一种极其蠢笨的法门,不过炎罗谷反其道而行之,凭此也算是崛起突然,然其中高手稀少得像是群蚁之后,拿得出手的强者就那么几个,而且在一些人眼中根本看不上眼。
打从一开始,三个宗门就算计好了,绝对不能让君蟾良和任何一个古剑宗弟子走漏风声,自从那个花和尚出现后,更加坚定了其决心,所以整座山林,几乎都遍布了三门子弟。
然而利益的分配和种种因素都会导致变数,比如此时的座山观虎,潮义门的弟子也在其中,他们甚至还在炎罗谷之后蹲得悠闲至极。
如此而来,这个针对古剑宗而设下的陷阱可以说十面埋伏。
火纹在手臂上闪耀,青年抿唇抬手,运气而上,火法突显在掌心不断起伏,可此时青年却被一只沾染了浓重血腥的干枯手掌死死握住手腕,掌上传来温薄的湿润感,那手恍然挪动指节,眨眼间便捏碎了青年的手腕。
瞪着双眼,青年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手腕被连着骨肉皮囊一同捏碎,血管爆裂,血液顺在枯手上,融入了之前就存在于枯手上的血腥里。
青年仰头发出彻天的惨叫,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听不到任何声音,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他鼓着眼瞳痉挛着侧过脸面,猛然发觉身边的同伴也是如此,同伴被捏着手腕,已然碎裂,他张大了嘴巴,唾液从嘴角淌下,身体抽搐着,喉咙耸动,明显是在惨叫,可是无论如何都听不到声音。
像是死气沉沉的默剧。
黑氅宽大的袖子往后滑动,露出整只渲染猩红的枯手,一只手指上圈着枚玄玉戒,黑袍人站在树枝上躬身上前,他在夜色下露出脸来,迎上了青年臂上闪烁的赤芒,那是一张白垩的面具,描绘着厉鬼的模样,赤色照耀,邪异非常。
紧接着,袖子再次一鼓,迎着风托上了两人的喉咙……
潮义门子弟埋伏之处寂静无声,只有一对轻缓脚步踏过泥草的声响。
黑色大氅左右摆幅,儒雅青年走在暗沉的林间,四周是浓烈的血腥味,他伸手折下一枝,那是一根枫树的枝条,上头沾染着渐渐发黑的血液,但是因为天色太黑了,所以看不清楚,血液顺着枝条滑到指尖,腻腻的。
“前辈还真是残忍呢,”青年笑着抛下枝条,漆黑的眼眸朝前看去,月光终于溢出了浓重的云层,洒在林间,使得青年的笑容清晰可见,儒雅至极,浑然天成,“妖族的血脉,果然蕴含着无法控制的嗜杀冲动,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越来越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