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脏乱的街面,还是两旁修得千奇百怪的房子,都说明这里是城市里一个特殊的存在,城中村,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它们在某些程度被这座现代化城市抛弃。但这里的出租房是整个城市最便宜的,并且也是警察们最难掌控的地区,一些人就愿意躲在这里,成为城市黑暗的影子。
四人后面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就赵丽的爹,赵大勇。
大半辈子背朝黄土脸朝天的生活造就了一张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多岁的脸,脸上那报着一线希望又深怕绝望的神色让人不忍直视。
一行五人花了十多分钟穿过一条阴暗的小巷。那怕是晴天,阳光也很难照射到巷底。两边的屋子修的快挤到一起。
最后终于来到一条相对繁华、热闹、开阔的街道上。
走了约三四十步,在一家小饭店门口停了下来。
饭店面前的街面上,有一个粗鲁而肥胖的女人,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指挥一个小工干活,嘴上还在数落那个小工吃饭吃的多,干活动作慢。
陈云南一看这个女人,就开始扶额:“呃,就是这个女人,她就是老板娘。你们问她话吧,我是不敢再问了。”
二胖嘲笑道:“你怎么说也是刑侦一队混的,什么样穷凶极恶的罪犯没见过,怎么这么一个泼妇你都接不住。”
古文赞同:“说的好,二胖,你上,给小陈看看我们特悬处的风范。”
二胖得意的一甩手,就走上前去。
郁青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却被古文轻轻拉了一下衣角。低声说:“相信我,还是让二胖顶这个缸比较好。”
二胖大喇喇往老板娘面前一站,把证件拿出来一晃:“你好,我是警察,我想问你一下关于……”
“呸!”胖女人突然炸了锅,瓜子和口水当即喷了二胖一脸。
“你们警察倒底有完没完,怎么又来问这件事。我不知道!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去那里了我不知道!你们要怀疑是我把她给藏起来了,就给老娘拿出证据来。拿出证据来老娘任你们杀剐,拿不出证据来就给我麻利滚蛋,别影响老娘的生意。”
“你!”二胖竟一时懵地说不话来,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不能丢脸,恫吓她道:“警察问话,你好好说话,信不信我以妨碍公务罪送你去吃牢饭。”
没想到他这话一说,那女人更疯了,甩开膀子就跳上前来。将一双肥手直接杵到了二胖了鼻子底下。
“你抓啊!抓啊!老娘这辈子什么饭都吃过,就是没吃过牢饭,正好这几天心情不好。你送我到牢里去散散心。”
郁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拦道。
“这位大姐,我们只是来向你问一些情况的,将心比心,你看一个大闺女丢了,家里老人肯定心急,有些什么得罪的地方您别太介意。我们也只是想找找有什么可以用的线索。尽早把人找回来不是?”
老板娘平静了一点,回头打量了一会郁青,冷笑。
“这小姑娘倒是俊俏,唇红齿白的,说话也甜多了,干嘛不做小姐,做警察多浪费啊!硬的不行来软的?老娘可不吃这一套。你们警察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想在我这挖出点什么然后把责任推到我们饭店头上吗?我们小本经营,可赔不起这笔钱,那小姑娘走的时候,我一分钱也没少她的。出门她就和我们没关系了。我啊,建议你们去地下夜总会那些地方找找。我看那小丫头心气高着呢,难说是去到那些地方挣大钱去了。”
“你!”赵大勇实在气不住,冲上去,指着胖女人的手指在发抖。
“你这个恶婆娘,我姑娘清清白白的,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她就是被你害的,我好好的大闺女哟……。我和你拼了,我也不活了。”
郁青和二胖赶快拉住往前冲的老头,场面开始变得极其混乱。
老板娘跳的更高了!
“我说什么来着!你这老头,从头到尾就是想讹我们家。别以为找来警察撑腰,我就怕了你!”
陈云南一看形式不对,赶快冲上前去,一个大个子,硬挡在中间当人墙,转头对站在一边乐呵呵看戏的古文求助。
“老古,你怎么还有心在这看着,快想想办法啊!”
古文无奈一摊手:“这女人软硬都不吃,我有什么办法。你真当我是神仙啊!”
陈云南不管:“你不是一向都是很有办法的嘛,快想办法!”
古文想了一下,只好拿出手机拔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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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走啊,李队长,下会我亲手给您做好吃的。”
二十分钟后,老板娘一脸小心翼翼的赔着笑,挥手送别两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人,他们一人手上拿着一包烟。大摇大摆离去。
二胖不服气的在边上低语,“靠,这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城管比我们警察还威风了,几句话这泼妇就服服贴贴了。”
陈云南在一旁笑道:“县官不如现管,城管大队能让这女人以后都别安生开店,说话当然比我们有用了。不过,老古,路子野啊,怎么你和城管大队也有交情了。”
古文回答道:“这不是上次抓邪教的事调了他们帮忙嘛,说好的行动时间,晚进去好久,害得我被一群邪教份子惨无人道地群殴了好几分钟。还好不是辑毒行动,要不然你们只能去公墓给我送花了。”
城管走远了,老板娘转回头,看着眼前几个人,神情有些尴尬,好在她脸皮一向厚,也不觉有什么丢脸的,只是拉了个坐椅,大咧咧往上一坐,直截了当地说。
“几位警官,问吧,我知道都会告诉你们。”
郁青率先发问:“那你把赵丽在你这里打工时的情况讲一下,还有那天你赶她走晚上发生的各种事情。”
老板娘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都过去半年多了,好多细节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她刚来的时候还算老实,干活也卖力。不过就是手脚笨一点,我可是一点点教她的。
这小丫头倒也聪明,学的也快。后面她心思活络了。我一不在店里盯着她,她就开始偷懒,经常在上班时间,跑到附近的店铺里去聊天。
我家那口子也不太管他。甚至放纵她,原因嘛,大家都懂的。其实后来一个月我已经看出点苗头了。只是想着找一个熟练聪明的小工不容易,就没有管太多,可是那天我打麻将,输太快了。没钱只好早点回家,就看见我家那口子在动手动脚。我很生气,上去就把两人骂开了。我老公自觉没脸,又怕我找他吵,跑到里屋把自己锁在里面不见人,这个缩头乌龟!
我一个人就拿定了主意,要把赵丽赶走,我赶她走,也是为她好。很明显她也不合适再在我们这个店干下去了。当时天已经很晚了,快到十二点了,我让她第二天早上再走,就是怕太晚,我们这里又是城中村,治安一向不太好,出去不安全,可这小丫头不领情,说什么她有本事,到那里都有人抢着要,当晚就要收拾行李走人,叫我把钱给她结清。
后来,后来我就再没有看到她了,直到三个星期后,这位赵老头找上门来,非说她闺女失踪了,是我们祸害的。老娘当然不吃他这一套,别以为穷就可以赖人,当场就给他打出去,没想到他还报了官,让你们警察来找我麻烦。老娘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再后来,我就听说那赵丽没事了,是跑到另一间城市打工去了,以为这事过去了,没想到隔了半年,这老头又来讹我,说什么闺女又不见了,又要找我事,我去,还有完没完了。好了,就这个情况,我说完了。警察同志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一次问完,别再折腾我家的小生意了。你们这几个官衣一穿,杵在我这小店里,好家伙,威风凛凛,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老板娘一口气说完,拿起桌上一个茶壶,气呼的对着嘴猛灌,一边拿眼睛恨恨地盯着眼前的几个人。
郁青沉默了一会,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如果赵丽真是在你赶她走的那一晚失踪的,老板娘你认为,她最有可能被谁拐走?”
老板娘微微一怔,抬头看了一眼郁青,似乎有些意外。
“好吧,你看出来了。我们这里可不太平,那些小流氓半夜在深巷里流窜。我想她很可能出去碰到那些小家伙。那些小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一个大闺女半夜碰到了,会发什么事都不好说。”
“这可怎么办啊!”赵大勇听完当即又大哭起来,“我的闺女啊!呜……呜。”
老板娘看他哭确实可怜,态度缓和了点。
“好了,好了,这只是最坏的猜想。不过你闺女的失踪,真和我们俩口子没关系。我那口子,有贼心没贼胆,顶多占点小便宜,大的事他可不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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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出了小饭店,站在了巷子中央。
郁青突然问古文:“你觉的这个女人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我觉的,现在还不好完全下结论。不过大部分应该是可信的,只是她对于她丈夫胆小的说辞未必完全准确。”
“对啊”郁青嘲讽一笑:“女人总是会低估男人们的下限。”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边上的二胖心中狂吐槽,为什么我会有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呢。
古文无奈地转移话题:“看来我们现在要去问问周围店铺那些人了。你认为呢?郁队长。”
“我完全同意,古副队和长!”郁青大方一笑道。
“那么,以此为界,你街东我街西,分头去问,留下这两个家伙在原地守着老人怎么样。”
“好!”
两人左右分别离开,心大的陈云南对二胖道:“看来你们正副队长处得不错,才开始合作就这么合拍。”
高二胖哼道:“是不错,我俩都被当成累赘了你没发现吗?”
“没有啊!”陈云南憨厚的笑笑:“反正我一直都是大头兵,领导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用自己伤脑筋。”
二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陈云南,又想了自己悲剧的人生。
“苦哇,我这个大头兵。妈的,特悬处一个处长,两个队长,只有我一个是队员!
想当初我在少先队连个小队长没混上,老古这个两面三刀的坏货却官运亨通,老师面前乖得像一支鸡,背后,哼哼,各种为非作歹,要不是我实名检举了他的恶行,这小子差点瞒骗校长,混上了大队长,可怜胖爷我一颗红心,正直不阿,却无人赏识,我这一辈子,难道只有当普通群众的命嘛?”
陈云南感叹地拍了拍二胖后背,感受着那宽厚的手感。
“其实呢,作为一个普通的吃瓜群众,还是挺好的,天塌下来,高个子顶,不用那么多烦恼。”
二胖饶有兴味地看着陈云南,“老陈啊,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暮气沉沉的,看来你们刑侦一队现在真是压力很大啊。”
“大,很大!”陈云南点头道:“都快成高压锅了。”
边上的赵老伯可怜巴巴听着两位警官站在街上闲聊这些内容,再淳朴的内心也开始忍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所托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