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废除《刑书要制》其实就是否定他的父亲,周武帝能把北周王朝推向颠峰,就证明他的一系列为政措施是正确的。宇文赟也并非是不懂事,而是他的怪异思想让他对父亲的一切都实行了否定的举措。果然,可刑书要制》刚废除不久,他又颁布了新法《刑经圣制》,上演祭天告地行新法的把戏,刑罚比他老子制订的《刑书要制》还要重,臣下人民小有过失,不但自己脑袋难保,就是家人的脑袋也要跟着遭殃。
按照封建礼仪所要求,古人父母死后,要居丧三年。古代大臣都在任上时都要请假回家守孝27个月。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反传统,宇文赟全然不顾这些丧仪。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殿前观看歌舞表演,那个无耻的小人郑译又把被周国灭掉的北齐末帝高纬的歌舞班子与宇文赟的歌舞班子进行了重组,整个皇宫成了大戏院。宇文赟就在这种欢娱的氛围中把自己和北周王朝推进地狱。
怪异的宇文赟号亲自策划出了许多娱乐节目,包括舞龙,侏儒搞笑,说相声,山车攻战,巨象游巡,拨河表演,杀马,剥驴皮等等。他又喜欢给在后宫聚集的美女起千奇百怪的嫔妃位号,这一招真是把史官气得求死不能,因为他根本记不得那么多名号。
这样的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你一定会认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渣。但是,宇文赟并非不学无术,相反,在周武帝的管教下,他身边有许多大儒为其讲解古往今来的历史与道德礼仪。宇文赟读的书很多,对汉族的典籍有相当深的造诣。
可是由于他思想怪异的作祟,他往往在经史里断文取义,只把兴趣放在表面的东西上。他登基后在大会群臣时,要求大臣们都呀按古制穿上汉魏衣冠,峨冠云带,博领大袖,飘然欲仙,整个朝堂真如天堂。
在某些方面,他有点像汉朝的王莽,对古典有着强烈的热爱,但与王莽不同的是,他纯粹是为了追求新奇。用他那满脑袋怪异的思想制造着无数新奇,在无数新奇行为的逐日增多下,他与他的王朝正在向地狱冲去。
愚蠢的宇文赟
一个人愚蠢,主要表现在他对周围的朋友统统抛弃。作为皇帝的愚蠢,宇文赟帝把维护他统治的诸多大臣都送进了地狱。他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他的叔叔齐王宇文宪。
齐王宇文宪是北周王朝的一根顶梁柱。周武帝时,他经常率领前军,攻克四伐。特别是在伐北齐时,他率领军队打得北齐后主高纬仓皇鼠窜,又把北齐最能打仗的宗室安德王高延宗、任成王高谐以及广宁王高孝珩等活捉。这样一个功高与天齐的人同时又是一位仁厚老成、深知急流勇退的有智之人,在平灭北齐之后,他觉得自己功名过高,就经常称病不出,希望自己能以此来安享晚年。当初,周武帝有些想要把皇位传给他的想法,但终究没有。而这“没有”让他安享晚年的理想化为泡影。宇文赟一即位,就想到了自己这位王朝的顶梁柱。
他转动眼珠想了一想,就下诏宗室诸王入见。大家齐聚殿门时,独召齐王宇文宪入见。宇文宪一进入内殿,殿门突然被关闭,早就埋伏在四周的兵士拥上前死死按住宇文宪。宇文赟满脸的得意,问自己的叔叔可知罪。
宇文宪知道个屁,宇文赟非要让他认罪。这个时候,宇文宪忽然明白了,自己有罪无罪并不重要,皇帝说你有罪你就有罪。但他实在编不出自己的罪状来,他只好一声慨叹:“我位重属尊,贵为皇弟帝叔,一旦遭逢此难,也是死生有命,并不想还能活下去,……我只是留恋老母在堂,无人奉养呵……”
宇文赟可不管别人的家事,一声令下,将这位顶梁柱活活勒死。宇文宪一死,北周王朝再也没有一位王爷能如他一样征战杀伐了,大臣们对宇文赟的做法很是失望,也非常担心。特别是曾经得罪过这位皇帝的人,更是日夜向神仙祷告,希望灾难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但是,神仙在天上太忙,根本无暇顾及人间的事情。况且,任何神仙遇到向宇文赟这样的混蛋,也无计可施。几个月后,宇文赟看着自己腿上的杖伤,他想哭。就问郑译:“这杖痕该怪谁啊?”
郑译立即回答:“都怪王轨和宇文孝伯!”
这也是两位王朝的顶梁柱,因为宇文赟这一问,而开始了倒塌倒计时。
当时,王轨在徐州为官,他就派人去徐州杀王轨。御史大夫元岩听说后,大哭着跪下磕头,让他不要杀王轨。他大怒,道:“你难道要和王轨结成死党吗?”
元岩说:“臣并非要同王轨接死党,而是怕陛下滥杀忠臣令天下人失望!”
宇文赟笑了,突然变脸,命令宦官抽元岩的嘴巴。王轨临死前,很平静,他对亲信说:“徐州地近陈国,如果我想保全自己的话易如反掌(意指投降陈国),但是忠义之节不可违,况且先帝(周武帝)对我恩重如山,不能忘怀。我就在此地等死吧,希望千载以后还能有人知道我的一片忠心……”。
王轨是傻到家了,千载之后有人记得你和你被冤枉致死是两回事。千载之后人们只不过记得是你的忠心,而当时,人们记得的是你的功绩。
王轨一死,当初和他一样常常劝周武帝对继任者要慎重的尉迟运惊恐非常。他找到也曾反对过宇文赟即位的宇文孝伯商量对策,宇文孝伯看着天说,“如今堂上有老母,九泉之下有先帝,为臣为子,又能如何?况且委身事主,本循名义,谏而不纳,安能逃死?你如果若为自身考虑,可以远走高飞。”
尉迟运听明白了,宇文孝伯这是在等死。他果然等到了,不久,宇文赟就找上了他。让他在家中自尽,他也很痛快,毫不迟疑地把脖子伸进了绳套里。
尉迟运虽然跑到了秦州,但每天都担心皇帝突然派人来杀他,就在这样忧虑中,他死掉了。
如果说,宇文赟诛杀这些大臣只是为了发泄当初这些人对自己“排斥”的话,那么,因为他主观上的这一愚蠢的举动而造成了北周王朝的朝堂一空。这种空表现在,北周王朝再也没有一位像死掉的大臣那样可以为朝廷尽力,可以为王朝分忧的了。不是不想,而是许多大臣都没有这个能力。
宇文赟用他与生俱来的愚蠢毁掉了北周的官僚群体,在这个时候,如果他能意识到,还可以挽回。但是,他并不想挽回,紧接着,他就开始了更为荒唐透顶的表演。
太上皇的荒唐岁月
公元580年,即位不到一年的宇文赟突然宣布要禅位给8岁的长子宇文衍。没有人逼迫他,他就是想过一过当“太上皇”的瘾。这一年他才二十一岁,他自称“天元皇帝”。皇帝一般都称为天子,意即是天的儿子,是代表上帝来统治人民的。而宇文赟却自称为天,所居住的宫殿称“天台”。制称为“天制”,赦称为“天赦”。
他又戴上有二十四毓的冠冕,车服旗鼓比古代帝王都多加一倍,对旧礼古仪随意变更,对臣下讲话时也不称“朕”,自称“天”。
他吃饭时用典藉中记载的樽、彝、珪、瓒等古怪的东西装载食物。他经常戴个高高的“通天冠”,加上金蝉做的饰物,斜佩夸张的大授带,这一切或许是看了屈原的文字而产生的联想。事实上,这种打扮并不好看,有些像戴着高帽的黑白无常。
在太上皇的荒唐岁月里,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荒唐的。在召见大臣时,他要求大臣要提前斋戒三日,清身一日,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干干净净才能上殿。大臣一旦和自己穿的衣服相似,他就非常不高兴。他还不准别人有“天”、“高”、“上”、“大”等称呼,官名有触犯者也要更名,如将姓高的改为姓姜,令九族称高祖为“长祖”等。在宫中,他不能听到别人说自己很高兴的话,如果非要说,那就说,自己很兴。更有意思的是,他还禁止天下妇人不得施粉黛。只能以黄色涂抹脸上。对妇女的容颜也要规定,真是千古一帝才有这样细致入微的人文关怀。大概“黄脸婆”一语就是这样来的。
他老子周武帝曾灭佛毁像,而他偏要和老子对着干,他让人精工制作了一尊大佛像,一尊天尊像,并把两尊像放在自己左右,南向而坐,面前的广场上大阵杂戏,让长安的士民纵观。那种场面恐怕只有天神才能创造的出来。他还特别喜欢军队盛大的排场,常常自己一身上下甲胄齐全,光闪鲜亮,骑着高头大马四处乱逛。
帝王摆排场最实用的一个手段就是大阅兵。宇文赟最盛大的一次大阅兵用了十万多马步兵,这些士兵列阵于宏武湖边,五百多艘大型楼船战舰缓缓驶出瓜步江口,旗帜蔽日,壮观非常。
除了讲排场外,他还对热衷于刑罚的研究。经过深思,他创造了一种叫“天杖”的刑罚。这种刑罚以一百二十杖为度,后来,他觉得被打过的人居然还有活下来的,就把数量增加了一倍,至二百四。略有不快,他就找各种各样的人来体验他的“天杖”,即使上他被宠幸的皇后、嫔、妃众多美女也不能幸免。追求怪异名号的宇文赟把自己的几个皇后分别命名为天元大皇后、天大皇后、天右大皇后、天左大皇后的名字,但自己的正式皇后反而只称皇后。
这个古怪的太上皇似乎在用尽自己的一切智慧与气力制造出无数古怪的事情来。581年,他带领军队攻下了南朝陈国的寿阳、黄城、广陵等地。为了庆祝胜利,他在富丽堂皇的正武殿大集百官,又让宫人、内外命妇集体参加仪式,大张伎乐。
为了让大臣们见识自己的搞笑本事,他弄了一帮“胡人”光着膀子装作要饭花子。这个时候可是寒冬腊月啊。看着要饭花子们浑身发抖,他大笑不止,并和众大臣及宫人齐操家伙,用冷水乱浇乱泼。由于过度的荒淫游戏,虽年仅22岁,宇文赟突然显出后半世的光景来了。在一次巡幸洛阳回宫后,他一病不起。弥留之际。他叫来御史中大夫颜之仪要嘱后事,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睁着一双因为游戏过度而畸变成死鱼眼的眼睛,突然就闭上了。中国帝制史上最怪异的皇帝、最怪异的太上皇就此消失。而他留下的只是杨坚的篡位和后世的无数骂名。
他一死,宫内上下一片混乱。年仅8岁的皇帝宇文衍被母亲抱着登上帝位。那个该死的郑译矫诏以杨坚入朝辅政。这位杨坚就是后来的隋文帝,他靠着女儿天元皇后的支持进入了北周的最高权力中心,并且在不久后,就把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赶走,自己称帝。北周就此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