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那个孩子叫小多,据孤儿院的老师说,小多在三岁的时候亲眼看见父母死在他面前之后,就不会说话了,他手上有一条项链,据说是他母亲给他留下来的,他每天下课回去,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抽屉拿出那条项链来看,夫人出事的那天,小多就是发现他的项链上少了一个坠子,这才那样叫着,从宿舍里面冲了出去……”赵乔娓娓道来,她本来也以为都是意外,但是一切却又太过于巧合。
赵乔又说了些事,容湛捏着眉心,低声应了一句,不多一会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接收到的图片,那是一只十分精致漂亮的耳坠,雨滴型的,周围点满了细碎的钻石。
容湛眸色变了变,低声吩咐赵乔,“别打草惊蛇,一切等我回来再处理。”
挂了电话,容湛看了再次看了一眼手机上赵乔传来的图片,然后,眸色一敛,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将眸光放到落地窗外,他沉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的男人,修长的指轻捏着高脚杯,在晃着杯中猩红色的液体,俊逸的唇角在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望着容湛,“你还要对着那扇窗发呆多久?”
容湛这才回过神来,他刚刚确实在走神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容湛与面前这位H国的国王慕靖宵还有楚沉,三人之间私底下的交情,坚不可摧。
容湛此次在官方上对H国进行为期一周左右的国事访问,白天那些事结束后,晚上聚在一起叙叙旧。
前两天,容湛突然回国,慕靖宵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更知道他回国一趟是为了什么。
今天晚上,容湛接到了赵乔的电话之后,就一直在通话,通完话之后,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把慕靖宵晾在一边,慕靖宵才出声问他的。
容湛迈步往沙发那边走去,在慕靖宵的对面坐下。
“有新发现?”慕靖宵深邃的眸子凝了容湛一眼。
容湛想起那只耳坠,点了点头,“算是。”
慕靖宵看他表情,心中便猜到了几分,“我早就说过,男人太招桃花不好,看,是不是,差点你连老婆孩子都没有了。”
容湛抬眸,凉薄的看了慕靖宵一眼,“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听说你最近和你女儿的钢琴老师打的火热?”容湛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说话,可这样开口的时候,往往一针见血。
慕靖宵俊美的魅惑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轻笑,然后他起身走到一旁倒了一杯酒,晃了一下,一口喝尽,又倒了一些,可是这会他却没有喝,而是将高脚杯轻轻的举起来,透过那些猩红色的液体,他的面前似乎出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
然后,那个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对着他巧笑倩兮,“慕靖宵,我满二十岁了,我可以成为你的妻子了,我们去民政局登记好不好?”
可是,画面忽的一切换,那张曾经总是对着他笑的脸,却满是泪水,她哀求他,她说,“慕靖宵,你放过我好不好?”
慕靖宵记得,这个身影,让他有多爱过,就让他有多恨过。
他眸色忽的一寒,将高脚杯从眼前拿了下来,那个纤细的身影也便在他面前消失了。
门外面忽然传进来一些吵杂声,男人的,女人的。
“苏小姐,陛下现在没时间见您,请您……”
男人的话音未落,门却“哗――”的一下被打开了。
一抹纤细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
“慕靖宵……”尽管女子一直在克制,但是声音里依旧是藏不住的颤抖。
这女人竟然直叫陛下的名讳,站在外面的几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面面相觑,有一个先是反应了过来,“陛下,苏小姐她……”
要是其他人进来,他们必定会拦得住,可是这个苏小姐不一样,陛下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也很复杂。
他似乎很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成是恨,但有一天,他们却亲眼看到陛下将这女子坻在墙上,狠狠的亲吻着她。
那日下着很大的雨,两人身上皆淋湿了,可是却像是浑然不知一样,那样的投入。
就好像是那种分别了多年的情侣,忽然重逢了,便再也抵挡不了心中的念想。
那情景那么美,让他们都看得痴迷了。
这位苏小姐是小公主的钢琴老师,本来就可以出入在宫殿内,往常见她挺恬淡,安静的一个人,今天晚上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完全失去了冷静的模样,那双异常漂亮的眼睛,红红的,眼眶周围都湿了,更是说要找陛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陛下亲自向她交代清楚一样。
慕靖宵没有转过身,苏唯久的眼眶又红了一圈,只是她强忍着没有落下眼泪,“慕靖宵,你什么意思?”
男人们见慕靖宵依旧没有要打理苏唯久的意思,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决定上前,将苏唯久拉开。
今天这样的场面,显然不应该让苏唯久呆在这里太久,因为这里除了陛下外,还有C国的首相在呢。
可是看这情况,苏唯久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容湛。
而容湛手撑在额前,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好像面前发生的一切他都没有注意到一样。
男人们已经上前,态度已经渐渐强硬,“苏小姐,请您马上离开。”
苏唯久站在那里,背影倔强,只是看着慕靖宵,就好像没有听到别人说话一样。
“苏小姐!”训练有素的警卫员已经决定动手将苏唯久撵出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慕靖宵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让她留下来。”
随着他的声音,慕靖宵慢慢的转回了身,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苏唯久,这样贸贸然的闯进来是什么后果,你知道么?还有,谁给你胆子,让你直呼我的名字?”
慕靖宵的声音冰冷的好像降到了冰窖里,在座的在,无不低下了头。
只有苏唯久,她依旧在凝着慕靖宵,甚至迎着他的眸光,看着他的眼睛,她缓缓地摊开了手,她的右手掌心中,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的,是一张皱巴巴的纸张。
显然,是被她一路上捏住的。
她用手指慢慢的将那纸张打开。
原来是一张支票。
“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靖宵优雅冷漠的走近了,捏着那张纸张看了,忽然就笑了,“苏小姐认为这是我给你的?”
苏唯久咬了咬唇,“难道不是?”事到如今,他只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折辱了她是不是?她已经成为了他眼中这样爱慕虚荣的女子。
慕靖宵大笑,那笑意丝毫没有直达眼底,片刻之后,薄唇冷然的掀起,当着她的面,将那一张皱巴巴的支票撕成了碎片,“我是觉得苏小姐不适合担任我女儿的钢琴老师,但是同样的,以苏小姐的琴艺来看,你还远远不值这个数。”
苏唯久的脸色倏地变得苍白,近乎透明那样的苍白。他永远都懂的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将她的自尊践踏的丝毫不剩。
事到如今,苏唯久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一身琴艺,这么多年来,她走过很多地方,去过很多国家,每每她指尖跳跃在琴键上的时候,总能令很多人陶醉,可她从不登台演出,她只是弹给别人听,那些难民,那些老人,那些孩子,那些流离失所的人。
“我懂了。”很久之后,苏唯久才轻轻的点头,“明天一早,我会辞去这份工作,离开宫殿。”
她转身走了,刚开始脚步很慢,后来,脚步越来越快,好像逃离什么一样的离开了。
慕靖宵眸色寒冷,手一扬,就将手中的高脚杯砸了出去,撞到了墙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刚想说什么,慕靖宵却冷冽道,“所有的人都给我滚出去。”
容湛站了起来,往慕靖宵那边走去,眸色自若,“原来这就是你女儿的钢琴师,明天我该见一下这位苏小姐。”
容湛记得,那一天无意中见到裴亦的时候,这个苏唯久就是陪在裴亦身边的。
也许从她身上入手,裴亦会更容易随他回C国。
慕靖宵抬眸看了容湛一眼,“都说C国的首相很爱他的妻子,看来传言也并不真实。”
容湛唇角化开,只是淡淡一笑,什么话都不说。
苏唯久懒洋洋的趴在窗台上,门上传来转动的声音,不多一会,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苏唯久看了一眼走进来却思绪飘远的女人,喊了她一句,“裴亦姐。”
裴亦这才缓缓回神,看向她,眉头紧皱,“怎么穿着这么少,还趴在这里?”
苏唯久状似不在意的嘻嘻一笑,伸手拉拉自己身上的外套,“穿的很多了。”说完,又将眸光放在窗外。
窗外,男人矮身坐进了车里。
“容湛很爱他的妻子。”苏唯久手托着腮,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了。
容湛昨天曾找过她,她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个叫温凉的女人的故事,这是容湛的妻子。
苏唯久想,这必定是一个很美好的女子。
而她,却和她一样,都曾经失去了一个孩子。
而且,都是一个女孩子。
温凉的孩子是在八个月大的时候,死去的,而她的孩子,则是足月出生,可是到底是没存活下来。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苏唯久切身体会到。
最初的时候,她总觉得孩子还在她身边,而且,她似乎每天都能听到那孩子的哭声,她哭得很微弱的,每每哭两声,却像是噎住了一样,停顿一下,才会继续哭。
后来,她渐渐地从这样的幻影中走出来了,只是,依旧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被噩梦缠身,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