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云山的四周,青云缭绕,嗯,兔子也不少,就是不见人,最近的一个城镇在三百古里之外,镇子上的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无聊着。近一百年来镇上唯一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就是李狗蛋的爷爷年青时考进了皇家书院,毕业后在京城里当了一名书记官。他归老回乡那天,镇上的狗都在城门口迎接他。
直到东城开了一家医馆,镇上的人们才重新唤起了对生活的热情,镇上所有有病没病的青壮年们都疯了一般天天守在医馆门口,就为了看里面的大夫一眼。这医馆是近几年才开张的,镇上所有的人都称呼那里的大夫为仙子。这仙子模样大概只有二十几岁,一直一个人守着医馆,也不太爱理人,对病患却也不过分生疏,有时碰到穷苦人上门看病,也不收钱。虽然她总让镇上的男人想入非非,可是这几年也并没有哪个媒婆敢上门提亲。有时候,他们也许只是想看她一眼,便心满意足了。
这天仙子像往常一样把窝在门口睡觉的闲散人员轰走,支起窗户,等待病患上门,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一阵子没回青云山了,有点担心笑三有没有好好背书。
闲散人员刚走出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白衣飘飘书生模样的人往医馆的方向走。那书生背后背着一把已经生了铁锈的断剑,牵着一匹又瘦又难看的老黑马,长相清秀,看去二十左右。
“你说,那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看啊,八成是仰慕咱们仙子的一个登徒浪子。”
“你活了这么多年,你见过登徒浪子长啥样吗?你家登徒浪子坐骑那么难看啊?”
“怎么没见过!我就是。你看我现在没钱,等我有钱了,也整一套那人的行头,穿起来,指定比他牛逼啊!指定比他更风流倜傥,更一表人才,更那什么么。。”
“字都认不全你就别用成语啦。我们要不去看看吧,万一那小子调戏咱们仙子怎么办?你敢不敢上?”
“那有什么不敢的,我李狗蛋怕过谁,想当年,我爷爷可是在京城当过书记官儿的人,我什么纨绔子弟没见过,他要是图谋不轨,看我不打扁他。”
“走!”
“走!”
“师父,徒儿来看你了。”
一帮人还没来得及和纨绔子弟大战一场,那人却已经跪在仙子的医馆门口,连磕了三个响头。仙子赶忙走出门口把他扶起来,说道,不许喊师父,在外人面前喊姐姐知道吗?赶紧进来吧。说完便牵着那人的手走进医馆,反手关上了大门。
在仙子牵起对方手的那一刹那,众人的心碎了一地。李狗蛋的心碎的最响。
“师父,这是徒儿从北方给你带回来的烤鸭,你尝尝。”那书生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整只用油纸包好的烤鸭,还冒着热气,似乎才刚刚出炉。
“嗯,放桌子上吧。”仙子忽然一反常态,露出镇上的人从未见过的肃穆神情,冷冰冰地看着书生。书生下意识地往后哦退了一步。
“除了烤鸭,我要的曹家的芝麻酱呢?你弄回来没有?”仙子冷冷地说道。
“师父,曹家早不在了。”那书生小心翼翼地答道。
“芝麻酱。”仙子面若冰霜的说道。
“后来我托朋友四处打听,终于让我找到曹家归隐山林的地方,求了他们三天三夜终于让曹老先生给我做了一点。师父,你看。”书生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毕恭毕敬地放在了桌子上,
那仙子看到玉瓶两眼放光,忙打开一闻,感叹道,真香啊。。
那书生看到师父逐渐舒展眉头,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师父,这回我回来其实除了给你弄吃的,还有一件事想跟您商量。”书生说道。
“什么叫给我弄吃的,这都是我给你小师弟留着的,小孩子怪可怜的,一直在山里住着,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仙子说到小师弟三个字时眼神忽然柔和了起来。
“师父心好,怪不得镇上的人都说您是仙子。”书生说道忙上前给仙子捶起了肩膀,“小师弟的《清心诀》背到第几章啦?”
“他?天天就知道玩,哪有什么心思背书,到现在才背了三章。”仙子说完露出头疼的模样。
书生听完道:“小师弟虽说目前年幼贪玩,将来必有一番大成就。”
“什么成就不成就,只求长大了不要像你一样,让我担惊受怕就好。”仙子说道。
“师父您多虑了,弟子命硬得很呢。您不是算过了吗?”书生微笑说道。
“人算不如天算,我说过了,不要轻信命这一说,我替你算的命,是我按你走我替你想的路算的,你走错一步,也许比我替你想的路更好,也许更烂,谁能料到金屋变败瓦,谁能真的算清命运,师父只求你能平安无事。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事?”仙子一只手靠在桌子上歪着头懒洋洋的问道。
“师父,北方的天,最近总是阴晴不定,我有点不安。”书生又毕恭毕敬地的站到了仙子面前。
“察觉到什么异样了吗?”仙子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没有,只是我心里很忐忑,毕竟平静了这么久,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天总也是不晴,已经连着一个多月了。”书生道。
“等有什么确凿的异象你再告诉我吧。你一个人杞人忧天也没有用,天不会塌的。”仙子说道。
“可万一天塌了就来不及了啊。”书生忙道。
“皇帝在北方,他都不担心他头顶上的天会塌,你瞎担心什么?再说就算天塌了那帮老头也有办法补上。”仙子微笑地着看着她。
“我就怕他们补不起来。”书生想到那帮老顽固就一阵头疼。
“春生,你从小就是个古怪孩子,一直为世上的万事万物担心,总想着去拯救点什么,可我觉得,你不应该再担心天会不会塌,那帮人有没有办法补上天,你现在还是担心点别的什么吧?”
“师父,我觉得我为天下苍生而忙,是因为我喜欢,我爱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不过您觉得我现在更应该担心什么?”书生好奇的问。
“我没钱花了。”她淡淡道。
书生听完忙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包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师父,我过两天要去空空山。老马就留在您这吧。”书生道。
“你那匹马长那么难看,不如杀了给我打牙祭。”
“师父说笑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马以后还要驼小师弟下山呢。”
“你说,我让你小师弟一辈子待在青云山怎么样?”
“师父说笑了,等小师弟长大了,终归要下山的,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人生在世的种种,他总要经历一遍的。”
“谁规定的?等他大了,我给他找个媳妇儿,让他们两个在青云山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岂不快哉。你放心,我肯定给她找第一流的女子,我看对门王婶子家的丫头就挺不错,伶牙俐齿,眼睛也水灵灵的,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儿,还听话,快快乐乐简简单单过一生有什么不好?要是我的弟子个个似你这般,先天下之忧而忧,我不得气死。”仙子越说越激动,仿佛立马要把对面的丫头抓上山给张笑三当童养媳。春生不响。
“师父,这次我去,不一定能回来,师父,到时候别生我的气,好好对小师弟。”俄而他又说道。
“滚滚,少跟我扯蛋。不就是去趟空空山,去就去了,什么不一定能回来,那帮人还敢怎么着你?别跟我撒这个娇,小心我揍你。”仙子忿忿不平道,“你爱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管那些,只是四年之后的武道会你必须去。”
“师父,我不是赢过一回了吗?再去是不是显得有点不要脸.”书生有些无奈道。
“没让你参赛,我让你陪你小师弟去。”仙子道。
“师父刚刚还说让小师弟一辈子待在青云山呢?”书生笑道。
“唉,天不遂我愿,我是知道的,三三总归要下山的,我只希望越迟越好,最好把《青云决》全部练会了再下山就最好。那时候我就不管他啦。”仙子说完,发现这话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春生,你二师妹近来怎么样?”仙子忽然问道。
“师妹一切都好,最近在练字。”书生道。
师徒二人沉寂一阵,不再说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难以启齿的过往,一阵安静的过堂风吹动了柜子上的几本古书,阳光逐渐爬满了大地。
“师父,走之前我想看看小师弟。武道会之前我可能不回来了。”书生忽然说道。仙子不响,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书生知道,师父这是舍不得自己。
“师父,你饿不饿,要不我给你做顿饭吧。”书生笑道。
“别,知道你练功有天赋,做饭就算了。你坐好,有人来看病了你帮我瞧瞧,我去做饭,顺便给三三做一点。”仙子说完,忙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臂膀去后面生火做饭。
春生坐在医馆门口看到门边贴着一副师父写的一对对联:装神扮鬼愚蠢的心下惊慌,成佛成祖聪明人眼底忽略。横批四字:自行其是。
春生一笑,只觉得师父好玩。这天偶尔来有几个街坊来看病抓药,春生细心接待,之前想来闹事的几个年轻进来人看对方一脸和风细雨,也不好意思多问便离开了。二人吃过饭,午后过了半天,便关门离开了。一路上师徒二人的话很少,青云山周边的景色始终没变,春生感觉惬意。
“师父,有时候我觉得你做的事情也许比我的更有意义。”春生忽然说道。
“只不过清闲些罢了,师父老了。”仙子忽然叹道。
“师父年轻的。”春生道。
“等你小师弟下山,我就关了医馆,回青云山。”仙子道。
“师父是大慈悲。”春生道。
“记住,永远不要和小师弟提我的事。”仙子正色道。
“知道了。”春生道。
二人走到夕阳西下,来到了青云山脚下,忽然看到张笑三背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美少女正走到山脚下。
“操,三三,你干嘛呢?”仙子猛地吼道,声音如雷贯耳,响彻了整座青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