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个机会,但对苏秉桦来说,这是他在这个朝代的第一次反抗,尽管没有成功,但至少有了一丝转机,这至少在表示他还是能反抗的,能反抗就是目前最好的现象。
可接下来云太后的话又给刚刚以为有了一丝反抗机会的他当头一棒。
“说完升平,该说说你的了。”
“额,我……”还在想着苏采薇和李轻舟事情的苏秉桦一听云太后这话还没反应过来,随即一想自己怎么了,我这革命才迈出一小步就出现问题了?刚才表现的顶多是一个为了妹妹在犯犟的哥哥形象,绝对没做出格才对。
“别装糊涂,你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我和你舅舅已经商议过了,郑家嫡大小姐今年正好十六,和你年龄相当,人我也见过了,虽不是顶尖的美人,但是个妙人儿,端庄贤惠的,坐这皇后之位再合适不过了,皇上意下如何?”最后一句虽是问句,但听到苏秉桦耳朵里,这明明就是句肯定句。
我不娶,这是苏秉桦现在最想说的话,但他还真说不出口,这刚给嫁人的争取了一丝机会,这轮到自己的事还真不好再开口,刚才还能用长兄如父来找点理由,但现在自己这婚事明显就是亲妈是唯一主事了。而且瞧这架势开了口肯定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看着态度也不是刚才那么好说话的。原来刚才升平的事并不是云太后妥协了,而是她不想在说那件事了,她更关心的还是苏秉桦的事。
如果这只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他或许会接受,会感动,但云太后的眼睛始终给不了他这种感觉,给不了他最初刚醒来时的温暖,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傀儡,一个被安排在不属于他位置上的道具。
说来这便宜爹先皇混得也不比自己好多少,他这遗体还没正式下葬了,这儿子闺女就被老婆安排的该娶的娶,该嫁的嫁了,这大臣们也都着急忙慌求亲的,你说你把朝局搅混了就混了,这后宫你也弄得这么乱。这要是在多活几年,这大周还在不在都难说。
这云太后按照原身道听途说来的记忆,是十五岁进的宫,据说刚进宫那会云家正处在低谷,她也一直不得宠,还是在后来初入仕途的云曜微微展露头角之后才让她在这宫里站住了脚,当年正值景宗开始变法,云曜得以搭上顺风车步步高升,连带着宫里当时还只是一个才人之位的云太后也被景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随后荣宠不断,三年就从七品的才人升为一品的贵妃,在生了苏秉桦之后更是被景宗破例在贵妃面前加了一个皇字,就在皇后因为生皇九子难产去世,宫里所有人都以为云皇贵妃要成为皇后的时候,景宗变法彻底失败了,从此就好像忘了云皇贵妃这个人,整日沉迷酒色,不问朝事。
这云太后的怨气估计就是那时落下的,本来极致的恩宠一下就烟消云散了,还被很多人当成了一段时间的笑话,也亏当时的她手段高超,硬生生从那昏暗的后宫挺了过来,现在景宗彻底死了,云太后可以说没有一丝难过,她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她不会对先皇有任何留恋,先皇的死只是让她能走到最高处的踏脚石。
看着苏秉桦纠结的目光,云太后突然感觉心里很高兴,终究是太嫩了,什么都不知道。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了。
苏秉桦连怎么出得永乐宫门都不记得了,等反应过来时沐阳宫已经在望了,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苏业,略微缓了缓道:“你可知道郑大小姐的事?”
“知道”苏业和苏秉桦说话的时候永远不会抬起头了,特别是心有愧疚的时候,他会把头低的更低。
看苏业反应苏秉桦也知道他早就知道这事了,不过却一直没和自己透露,看来他并不像嘴上说得那样信任自己。
不想再问什么的苏秉桦直接让苏业将这事给自己写在纸上,现在他只想一个人静静,自己这皇帝真是当得有够窝囊的,不仅亲妈亲爹坑自己,就连本来信任的人,也始终对自己藏一手。
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相信谁,在这个只有一段让他头疼的记忆里,他看到了被景宗搅得一团糟的朝局,看到了那些永远挂着笑的世家大族,还有很多很多景宗不愿意面对,原身不敢面对的画面,将来都要他来面对,他原本只是一个小人物,骤然让他面对这些,他真的有些应付不过来,原来越近的登基大典对他来说就好像催命符一样。
他宁愿面对对他还有几分温情的云太后,也不想去对着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士族们。
看着苏秉桦的背影苏业也只是久久不语,他知道这位年轻的新君对自己产生了隔阂,但他需要这份隔阂,帝王者是孤家寡人,不是他们不想有知心人,而是他们不能有,这个世界总是这样,当你得到一些的时候总是要失去一些。
他不由得想起这几天来的相处,皇帝总是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下人,自己现在更多得像一个师长在教弟子,这不是自己该担当的位子,自己不配。
年轻的皇帝有一些依赖自己,这很不好,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苏秉桦,他希望皇帝能自己去判断这些事,当他学会这些,即使自己将来被皇帝一道圣旨赐死,他都会只求一个全尸。
这是自己的责任,苏秉桦不仅是太后、宰相和世家的选择,他同样是自己的选择,即便先皇的真正遗旨是让自己三年后杀了苏秉桦,扶持九皇子上位。
被人当亲近长辈的感觉真好,即使那只有几天,这是他跟随先皇二十年来第一次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