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正午,太阳当空横照,万物暖意洋洋,大地上密林如山峰耸立,一片巨大而起伏的森林无边无际出现在经过多日赶路的祝姓修士一行人眼里。
涤云舟飞有千丈之高,在其上的周小五一行人居然完全看不到此片森林的尽头。甚至一些巨树,比涤云舟还高,周小五以为自家那里的蛮枝山脉已经是最大的密林了,但见到这里这些植被的样子,再略略猜测它们生长的年龄,还有那些巨树,周小五便觉得自己小巫见大巫了,不,严格来说,周小五只是个连小巫都没怎么见过的菜鸟。
祝姓修士对途中路径谙熟于心,知晓马上就将到达生死门了,纵使深沉如他,也不禁有些高兴起来。
旁边宁清女修杏口轻吐一声:
“终于到了!”
回想起路上之行,还是一番有惊无险,他们依旧是遇到一队黑衣人,不过却被祝姓修士一人拦下,几番争斗之下便被吓跑。
想到这里,宁清女修不由得看向旁边这位祝师兄,略带钦佩地问道:
“祝师兄,你已达到筑基中期圆满了?”
祝姓修士看着远方的头回过来,默默点了下头。这没什么了不起的,生死门中,修为甚于他的比比皆是。之前遇上那批人,若是王浩师兄出手,或许还不是其一合之敌。
万树葱郁的密林前方,出现一座巨大山峰,这山峰按理周小五等人早该看到,它几千丈高,直插云霄,像一把利刃。奇怪的是周小五一行在飞舟上之前居然一直没看到它,只有临近百里了,才忽的发现。
近中几十里都有白雾缭绕,密林不见树干,地面何物更是看不清楚。周小五等人睁大眼睛想看清那山上是何景色,却徒劳无益,众人只能看见前方有巨大山峰,却无法感知任何。
祝姓修士见得这景,看这群新进准弟子大眼鼓鼓之状,不由冷哼一声提醒道:
“这是门中最外围的守山大阵四方云雾,你们不要再看了,免得伤了魂魄。”
众人听了此言,赶紧收回眼睛,不要那么好奇。
周小五摸了摸怀中的木雕,也舒了口气,看来终于是要到了。
这些日子,周小五一直将木雕放于自己怀中,因为大家都在一起,所以他也不便再取血喂木雕,人多眼杂,而本身他这行为或许在别人眼里就有可疑之处,要是被仙人发现了,处罚下来,他就惨了。
所以虽然晚上也可以如此做,但他还是放弃了。等到了生死门,安顿下来,他再慢慢“照顾”它。
周小五念至此处的时候,涤云舟也恰巧停下来了。
一声“来者何人”的天雷之音传遍舟上每一个人耳朵,周小五头差点被震晕,脚甚至也有些站不稳,其他人亦是一样。
祝姓修士和宁清女修自然无碍,二人亮出令牌,说明舟上之人来历,守山之人自有办法分辨出其是否为本人,所说是否属实。
那人看向舟上众人,周小五等人忽觉得身体有一种压迫袭来,体重忽若千斤,等周小五日后修行才知道,这是他人神念扫过自己所形成的威压。
重压散去,云雾也自行开辟出一条几十丈宽的道路,周小五等人被祝姓修士引下飞舟。
“跟我来”祝姓修士走在前面,宁清女修也尾随去。
众人一边顾着看这漫天迷雾,又不忘紧紧跟随带他们来此地的祝姓修士和宁清女修。
大雾之中几经迂回,小道千折百转,周小五等人随着祝姓修士亦步亦趋,生怕迷了路。
待大雾离去,抵达柳暗花明之处,周小五等人望着眼前万里平原之上的高屋建宇,恍如深陷梦境。
雾前分明是密林,雾中分明是大山,雾后却是平原。平原之上皆是半圆形建筑,分黑白二色,在周小五等人目力所及处,皆是如此。
祝姓修士带着众人穿过大道,有时直穿黑色建筑,有时直插白色建筑,进里中仍是迷雾缠身,并非真砖真瓦,周小五,魏达,石川相看彼此,竟都摇头,不明所以。
众人皆想这神仙手段,果然非凡。
“这也是门派外围的一个阵法,唤作黑白颠倒大阵,困住一般金丹期修士都没有问题。”祝姓修士向众人说道。
一行人对仙人口中的“阵法”一词不禁好奇起来。俗世中兵法里也有什么八卦阵之类的,却哪里有眼前这般,虚实无依。
只不觉走了多一会儿,众人便无所适应走来的苦,回头看去,却是大雾重施,又压身后。黑白建筑不再见得。
待走进前方一座黑色屋子。众人心中都出现一个声音:
“从何处来,来此为何?”
一时间大家都纷纷口出问题之所答。
周小五自然也听到了这个问题,当他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知为何他所有的心力竟都被冥冥中调用去回答这个问题,仿佛这个问题回答不好,他就会有生死危机。
而且他感觉只要他说谎,或者只要他知道自己在说谎,下场亦是不会好过。
是故也无多少犹豫,周小五便说出:
“从大乾国河通府水平镇周家村来,来为长生。”周小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来此是为长生。他回想一路所行,自己似乎毫无目的。
人生于世,所有他牵挂的事物,俱为那镇长与黑甲士兵夺去,他有的只是一个村庄,这个村庄里放着他十二年的日日月月。
但一把火掩埋去了所有。至此他孤身一人。
他曾心有死意,但终究是留下来,在这世上既然只有他自己了,他也该为自己而活了。而上天又给了他资质,他就不该辜负这一桩命运。
是的,十二岁的周小五对长生毫无所知,他还有大把的生命可活,又怎么会那么渴望长生呢。
但少年对命运的直觉总是出奇的准,周小五已经来到了一个新世界,他不再是一个猎户的儿子,而是一个大难不死的周家村,对,他周小五就是一个村子,他活着,那些周家村死去的人就不会被人忘记,就如他们也活着一般。
他的长生,是周家村的长生,不是他周小五的长生。
少年心志,万峰微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