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皇族与宇宙共生,位尊等同于构建世界基础的最高法则。他不会失去公允,也不会因自身喜怒而祸及万界。但是,若尊皇神座真的被惹怒,万界万物的气运都会起变化,盛者转衰,衰者消亡,何人何事……都会多出一分阴鸷危险。
——时光叶,记于宇宙历1031年
郅毓万万没想到兔子先生的理解能力居然如此不给力,不给力得让她牙都快疼起来了。
怎么办?她也不是什么学者教育家,理论一套套能给人上课这种技能,没点亮啊。
“言谨先生,那些先不用管……”泄气地挥了挥手,深呼吸:“我觉得有点不对,我们先赶路吧。”至于好学什么的……以后再说。
郅毓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她不知怎么地,突然觉得周围有种说不出的森凉,让她急切地想离开这个地方。
费洛蒙德机甲的速度陡然上了一个台阶,软软的童音又一次在机身内响起,越发严肃了,【毓宝宝,速度已经提升至百分之六十,森林里障碍太多,没办法再提高了。】
郅毓嗯了一声,表情也严肃起来:“点点,变色龙系统开启,另外,四重扫描全部开到极限,警戒。”
言谨没有再插嘴,看小姑娘和那个奇怪的“死物”交流完,才开口道:“毓,你有穿着贴身战甲吗?”
郅毓很清楚他的未尽之语,扭头笑了下,眉眼弯弯:“言谨先生也察觉到危险了吗?”言谨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自从他跟着小姑娘跑到这片巨大的森林里来,就一直有种危险的感觉挥之不去。
此刻,危险感并没有增强,但是小毓姑娘……他直觉地发觉她身上出现了什么不同。具体来说就是,之前他危机感再强,也本能地觉得小毓姑娘不会出问题,而现在……那种感觉变得模糊了。
这比危机感增强更让他如临大敌。
“放心,我身上有防护服。”郅毓还真不担心自己,虽然她的身体素质的确脆弱得一捏就碎。看了一眼手腕上代表能量蓄满的绿色月牙,郅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感觉……好像用不着动用传送阵……
费洛蒙德机甲忽然有一瞬的停滞,点点惊呼出声,惊叫道,【毓宝宝,我们好像闯进了什么——】
郅毓猝不及防间被弹出了驾驶舱,言谨则果断地在那一刻化人形冲上去接住了她,就地翻滚了两下卸去了惯性作用力。
而后,咳咳咳,吐了一口血。
郅毓在落地的时候就挣脱开了,脸色不是很好看,但看到消瘦青年那张清俊脸上显而易见的虚弱和苍白,抿了抿唇,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言谨苦笑着又咳了几声,按了按闷痛的胸口,目光微黯,反而道歉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因为点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机甲空间钮也打不开,郅毓急切又恐慌,暂时挪不出时间来安抚被她“恩将仇报”的未来属下,不过说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言谨先生,我有自保之能,下次不要这样。”
言谨笑了笑,盘膝坐起:“嗯,我明白了。”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毓,那么,我报以服从。
言谨对这位人类小姑娘是有过一丝丝的绮念,可是当他下定决心愿意为她效死之后,那一份浅浅的情愫就被他舍弃了。他希望他的小姑娘心想事成,开心愉快,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不不可去破坏她的想法和希望。
郅毓告诫完便紧张地翻动自己的机甲空间,熟悉的暗银色依然存在,也只让她松了半口气。主动释放了精神连接,郅毓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点点?】
【毓宝宝,你没事吧?我好像被封禁了,出不去!】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成功地让郅毓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没有出事就好。
【点点,我很好,我没事。】的确没事,她连块油皮都没擦破,【你安心,我不会有事的。】
【不可作弊。】一个平和的声音突然直接插了进来,下一秒,更是直接将郅毓的精神连接驱逐了出去。郅毓脑袋一晕,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
言谨立刻将人扶住,慢慢放到地上。
“费洛蒙德机甲属于非智慧智能生命,逻辑上不可参与智慧生物的试炼之境,作为助手更加不行,那是作弊。”言谨把郅毓慢慢放下,空中忽然就多出了一个声音,听不出男女,也不带任何情绪。这样的声音言谨从未见识过,好像对方……根本不是生灵。
言谨无声中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着面对袭击。昏昏沉沉的郅毓奇异地听清楚了那段声音,咕哝着揉了揉头,抱怨:“你歧视点点吗?费洛蒙德是智慧机甲!”
“就因为它是智慧机甲,所以才不能让你带在身边。”那个声音平和地解释,让郅毓黑线地联想到游戏的系统提示:“水月之境毕竟是次元空间,不够坚固,外部的袭击可以通过隐匿躲避,内部的小世界屏障不够强,遭遇攻击容易被破坏至无法自我修复。”
郅毓揉了揉脑袋,从地上坐起来,掏出一罐恢复精神的药水喝下去,脑中立刻一清:“点点的最高扫描都没有发现你,你这样的解释并不合理。”她的身上还有大粒子光陨炮,也就比行星毁灭炮差一个档次而已,怎么不干脆把她也扔出去?
“规则如此,反驳无效。”浅浅的光点铺出一条光路,周围的草木景色慢慢坍塌成黑色的虚无:“水月之境,冒险开始。”
郅毓更黑线地注意到右上角有个十小时的倒计时钟表。
“……你怎么不干脆说是游戏开始呢?”郅毓低声吐槽,首先向前走去。言谨跟在她身后,谨慎地戒备着。
光路的终点是水幕一样的一个入口,郅毓尝试着伸手触碰了一下,那个平和的声音又冒了出来:“第一关,除恶扬善。”
猝不及防间,郅毓就被拉了进去,那感觉像是乘坐普通巴士进行星际跳跃一样,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肠胃都不舒服极了。
“……MMP,差评!”郅毓干呕了好几声,很遗憾什么都吐不出来,脸色煞白。言谨的脸色也很难看,握住郅毓的手轻轻渡入最温和的灵气,目光却紧紧盯住前上方。
那种温柔的力量一入身体郅毓便觉得好了很多,不客气地把补气养神恢复之类的“糖丸”塞了满嘴,同时提示身旁的白虎先生撒手以免损伤自己:“我好了,言谨。”不自觉地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你不用再——爸!妈!”
言谨倏然回神,看到小姑娘惊骇的目光紧紧地瞪着正前方围坐一圈的那群人,气息颤抖得快要崩溃,脸色渐渐泛起青白,把他的手都攥痛了。
“那是假象,毓。”言谨伸手遮住小姑娘的眼睛,语带叹息。他在第一眼看到被吊在那里的兄长时也是惊骇至极,但是,几乎已经是内定了的白虎神位拥有者的四哥,他或许会死,却绝不可能如此屈辱地被人吊在那里。
而曾经承受过这种屈辱的……是他啊。四哥远比自己要骄傲,他是宁死不愿被侮辱的。
言谨望向那个方向,气息和缓没有变化,眼中却飞快掠过一丝极冷极残酷的怨恨,仅仅一瞬,又深深隐藏了下去。
郅毓闭着眼睛,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想起来了,那的确是假象,那也不是假象。她是郅家的首位继承人,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位继承人。她身体不好,做不到驾驶机甲与人战斗,连天赋觉醒也是精神方面。但她早慧,记忆力强悍得称得上过目不忘,四岁起就有人给她上课,五岁时她就已经在家族席位上占了一席,所有的会议都能旁听。一次临时起意的考校,她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端掉了摩西米亚自治共和国的地下堡垒,那次会议参与人,就是面前这些……
郅毓永远都会记得,她的那个尽管可行但不成熟的计划,因为父母辈的纵容,让邻近的一颗低等级居住星化为宇宙中的尘埃。那天,郅家小公主在自己的寝居里摆弄着刚到手的小月牙坠子,偶尔兴起的想去看看自己“成果”的念头,让她第一次的传送,亲眼看到无数垂死的哀嚎,爆炸崩塌的天地,声声怨毒的冰冷仇恨的诅咒灌入到脑海,让她第一次明白了,郅家的底气是什么。
如果没有那一天,如果她不是在依然天真年幼的时候见到了猩冷的战火,今天的郅毓绝不会是现在的郅毓。可那个天真年幼的郅毓她已经看到了世界的阴影,那次会议和战火已经成了她无法摆脱的梦魇。而此刻,那个阴影又回到了她面前。
虽然她总是嫌弃厌恨郅家甚至所有家人,但是这一刻女孩在心底轻声问自己:你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当手上的罪孽以星球以百万生命来记的时候,一颗星球与多个星球还有区别吗?
都是魔鬼而已。
言谨惊惶地发现掌心被泪水浸润,他的小姑娘却冷静地说:“放心,言谨,我没事。”
她很清楚,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来跟她算这笔账的。
就像她终有一日会继承郅家,会在会议圆桌上轻描淡写地决定数百万人的生死一样。
现在的区别仅仅是找上门的,不是那些怨恨她恨不得她永不得超生的无辜者罢了。
郅毓冷漠地将遮住自己视线的手扯了开来,一步步往父母面前走。
那个平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背景开启。”
郅毓眼睛猛地一缩,想都别想往前一扑,脚下的飞行滑板却没有开启,让她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毓!”言谨也因为兄长身下忽然多出来的黑沼泽惊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将郅毓拉住。
郅毓自己利索地爬了起来,两秒内肯定自己与父母之间的没有缩短,也没有增加。
“要惩的恶呢?要扬的善呢?怎么什么都没有!”郅毓声音冰冷,甚至想来个空间坍塌。任何人在看到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亲人悬在火山口之类的玩意上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情绪的。
郅毓眼前一花,面前多出了一百二十个八阶武者,他们的表情也十分惊讶,但看到郅毓,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郅毓条件反射地放出了大粒子高陨炮,慢慢地,吸了口气:“你想惩的恶,原来是我吗?”
没有点点,她连一个星空猎人地打不过,何况来了一百二十个。
言谨默默地戒备,他有把握扛得住对方甚至将人全部杀死,但那样的话他的小姑娘也可能会死。
没有任何回答响起。
郅毓看了一眼幻象中无知无觉谈笑的亲人们,心中一酸。如果时间流速相同的话,再过将近一个月,就是年节了啊。她虽然一直在与家人赌气,但过年的时候从来没有不回家过。
那一百二十人被大粒子光陨炮对着,齐刷刷露出谨慎的神色。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精悍男人深深地注视着郅毓,轻轻的缓缓的问了一句:“老大,你不是来接我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