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无垢亲自送蓝染回高府,无垢亦是深知蓝染一个妙龄女子若是长久在住在高府,恐会惹来闲话,于是也不便多挽留,只是今日以送蓝染为由,回了高府与哥哥谈了一阵,用了晚膳方才重又回了去。
“微微,你说无忌与蓝染明日会是如何?你今日去了高府又是与无忌说了些什么呢?”这日寝房之中,李世民一时兴起问道,这长孙无忌他与他相识多时,却是明白他的秉性,世事太以大局为重了,却不知这会能否改掉昔日旧习。
“怎的你竟是如此关心。”无垢打趣的问道,其实她知道丈夫只是关心自己的兄长。
“那你觉得我是为何?”李世民环住她轻轻在耳边说道。
“不知你是为何,却总不会是和你我有关系的。”
“谁说与你无关了,却是恰恰与你关系紧得很呐,无忌是你的兄长么,那蓝染却是你未来的嫂子了,你说与你有无关系,又与我有无关系,微微,我真不知该拿你如何了。”李世民笑笑。
“如何是哪般?却还不是如此这般。”这一夜,倒还是像新婚伊始,你侬我侬了。
次日一早,长孙无忌在府门前等着,待蓝染一一向高府众人告辞,众人一番依依不舍,蓝染却还是跨步出了府门,一到高府门前才见着耳朵有些微微发红的长孙无忌,此时已接近年关,天寒地冻的,怕是长孙无忌在这寒冷的空气中站了有些时日了。
“你果真要走了。”他木讷的说道,似反问,似陈述,却最终也再没有多余的说出口来。
“果真,天气这般寒冷,你又何苦来这里等?”她叹了口气,此次下山,她自己心知肚明,是为着与无垢的情意,更是为着这长孙无忌,可是眼下怕是什么都不用说了,倒是辜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了。
“无碍,我身子底好,不碍事的。”说着他微微的愣住了,这句话似乎曾几何时自己说过,蓝染抬头也是一愣,是啊,初次相见时,他在春日里为她下水捞了那盏花灯,待她接过来花灯道谢言春日寒冷时,他也是这般答到,只是今日似乎身体果然是给面子,又或者是穿得多些,倒未曾像那日那般话还未完就打了喷嚏。
说着两人对视了许久,倒是最终都不知道要继续说些什么了,此时无忌的侍从牵了两匹马来,长孙无忌接过其中的一道缰绳递给了蓝染,蓝染接过问道:“为何今日竟是备了两匹马?难道此时就准备了半路换骑吗?”她呵呵的笑道,她只能笑,再大再多的苦难,她都要笑着去面对。
“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上次送你只到城门,今日路滑,想送得远些……”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只是想送得远些,初听前面那句话时,蓝染倒是有些期待,可是越到后面,却是心中一下就冷了,竟比这冬日遍地的雪还要凉些。看来,自己还是押错了,不管如何,却还是如此吧,她勉强的笑了笑,如何跃身上马。
而她的神色又怎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突然就难受了,这个女子太会伪装,太好强,却也正是因此才是越加的会受伤,或者说受伤才会比别人的深,亦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心才是莫名的疼,他在心中默念着但愿今日的决定是对的。
他跟着上了马,随在她身后跟着,两匹马就这样一前一后朝着城门而去,她没有策马,因为想着,或者,这是最后的时光了,想必,她以后再也不会见他,这次,慢慢的走,至少还是这样的一起曾骑马走过一段路,这时日或者也正是受了冷空气的影响,却是越加的静谧了,天空飘起了熙熙攘攘的雪花,她身着一身蓝,却霎是好看,就这样慢慢的踱着,可就算是两人都是如此,还是终究会有到城门的那一刻。
过了城门,他依旧是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她终于停下:“已经到了城门,出了城门就是郊外,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请回吧,接下来的路,蓝染自己走即可,多谢相送。”昨日她已经和无垢等人细细告别了,今日还是像上次走那般只他一人来送,只是时日不同,那日是夏,一年最热,现今是冬,全年最寒,却是两个极致。
“蓝染,我们之间何必如此生分?难道一定要如此。”顿了顿,他叹口气说道,她依旧还是那般的倔强,现今已经不同最初,想必她心中的嫌隙是深了。
“否则又该是如何?”她回头看他,眼角带着笑意,白雪皑皑,这一丝自嘲的笑意却也让他觉得温暖耀目,只是不自觉的心中又是叹息一声。
“你可知,上次你离去我多希望,你能回头望我一眼,我一直在等你回头,可是你却是到了转角处也依旧那般……哎,不说也罢……”他终是对她说了出来。
“那你又可曾知道,那****泪流满面,只是希望我身后的人能开口挽留,却是直至泪干,也未有声音出现。”她想起那日情绪,心中却是委屈得厉害,原来,他希望她回头,可是她却又希望他挽留。人有时候很奇怪,总是想要对方猜到自己想的是什么,结果却是从来猜不到,最后亦都是忧伤。
“蓝染,是我不该。”是啊,她终究是女子,他又怎能还要靠她去主动呢?
“罢了,已经过去多时,又何必再提。”她不想再提,若是再提,她怕管不住自己的眼眶,怕是那泪又要出来。这寒风瑟瑟,若是泪水冻结成冰,那就不太好了。说罢扫了扫马颈,白马知趣的蹬了蹬马蹄。
“那我们再往前骑一段吧。”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如此这般。继续往前走,长孙无忌的脑海里却是想起许多之前的事,他与蓝染的相识,后来相知,再到后来,这个女子的倔强让他震撼,许许多多的其它亦是令他心动不已。
慢慢的想起昨日妹妹无垢来找自己谈及与蓝染的一切,他终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懦弱,一个女子尚且能直面自己的心,而自己却是畏畏缩缩怕前怕后的,看着前面那抹骑着白马的身影,他心中一阵感概万千。
两人骑着马出了城门,到了十里亭,古来送行皆十里,是有十里亭送行之说。
“好了罢,这已经送行十里,况且天寒地冻的,我也好早点走了以免误了时辰。”她转头对长孙无忌说道。
“蓝染……”
“你是还有甚话要对我说起的?”心中早已经没有了期待,只是想着,这恐怕就是最后一面了吧。
“我想随你一同去。”他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而下一刻他却在蓝染的眼睛里看出了惊奇、疑惑、不解等等,昨日妹妹找自己细细聊了,说了许多许多,他终是觉得自己不该再负她,而舅父舅娘亦是知道蓝染今日要离开,纷纷来和他谈起许多,或者,他们也是很喜欢蓝染这个女子的,或者,怎舍得劝自己这般心疼的外甥在这年关之际随她一同去拜访她的师傅。
“你说啥?”她的眼中有闪闪的泪花,或者是这天气太冷,空气显得氤氲罢了。她期待很多,期待过他的挽留,可是却从未曾想过,他会告诉她,他与她同去,她似乎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乎这一切都是风雪的假象。
“我说我想与你一同去看望你的师父,你同意吗?”他开口说道,眼前女子一切的变化都是那么的让人揪心,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伤害其实一直都在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想用尽一切努力去好好的待她。
“你当真确定?”她笑了,这一刻的笑带着怀疑带着不确定,她不想亦不愿又落空了。
“当然。你看……”他从马鞍侧拿出包袱,那是昨日妹妹在的时候帮他收拾的,而舅妈亦是给了他两副围脖,说是用以御寒,可能是早有准备了,连他都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你……为何不早说……”她有些怨,这一路,她心中忐忑得打紧,可是他却是一直都不说话,直至说起上次送别时,当日情形,她却是仍旧历历在目,她以为自此之后该是再不会见面了的。
“哦,我明白了,你心中还在徘徊,只是如此而已。”她突然神色又黯淡了,这就是女子,她想要的是最好的,可是,他却总是那般的令她心有不安。
“不是,我早就决定好了,只是只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原谅我。”他说出了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哦,这样。”她安下心来了,只要是他心中决定了的,那么一切就都好吧,只是说明,他还是在乎她心中的想法的。
“是,就是这样,那么,你愿意让我随你一同去见你师父吗?”这倒是令他有些忐忑了,此时见她莞尔一笑,他心中却是已经安定万分,只是此时又想着要问一问她了。
她突然扬起马鞭往后一甩,白马听了主人的指示朝着茫茫一片奔了过去,那远处雪山巍巍,好一番美景,清脆的声音却是飘荡在这寒冷的空气之中:“你若是能追得上我,我就许你前往,你看如何。”依旧是银铃般的笑声,只是这声音,却已经是久违的了。
他笑了笑,扬着马鞭追逐而去,是有多久,他没有听到过这笑声了,原来自己竟是让她如此伤了心了,可是还好,终究是又听见了这久违的声音,想着,又舞了一下马鞭,这一次,他不想再放开,他会好好的守护着她。因为妹妹和舅父,现在都是极好,他也不必再那般的牵挂着了,口中呼呼着:“驾、驾”身后扬起一大片的雪花。